“書書,……”


    沈書儀徑直打斷了他,“你還記不記得我送你的那卷楚辭放在哪裏?”


    “楚辭?”


    “你沒有送過我楚辭呀……”宋恆越迴憶了半晌沒有發現楚辭的蹤影,妻子送自己的所有禮物都在他的書房放著,隻少了一件,就是自己在西戎失蹤和狼戰鬥時不小心丟掉的那個荷包。


    而那個荷包現在在書書那。


    沈書儀點頭,還沒說話就聽見宋恆越又說,“我再迴去找找,書書你別生氣,我肯定好好放著的。”


    他曾經把書書送的禮物放在庫房從不曾翻看,此刻提到楚辭,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忘記了書書送自己的禮物。


    沈書儀舌頭抵著牙根,哼笑一句,“沒有印象就算了。”


    她送的那卷楚辭,是想夫妻二人給未出生孩子挑個名字,這一世她沒有打算再次生子,那卷楚辭自然無從說起。


    可就算這樣,沈書儀也忍不住剛剛心中湧起的憤恨和痛苦,憑什麽他要夢到這事,要夢到她最狼狽最痛苦的時候。


    “書書,我們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夢中那雪地中流淌的血色仿佛刻在心底最深處。


    他感覺無比後怕,也在慶幸自己當初聽了書書的話喝下了避子湯。


    沈書儀氣息紊亂翻身坐了下床,“書書,你去哪?”


    她腳步僵硬的走到放著自己行李的箱籠,心中的猛獸不斷地蠱惑她拿起一把匕首。


    眼淚隨之滴落,她走過去時平靜但踉踉蹌蹌,迴來時卻速度飛快腳步平穩。


    昏暗的燭光照射在這間充滿了檀香的屋子,那床上躺著的人,說出的那一句不要孩子,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剛剛那些沉著冷靜的應對隻是她最後的理智,“不要孩子,你配嗎。”


    他就是個劊子手,親手埋葬了她的性命,埋葬了孩子的幸福。


    匕首刺入他的胸腔,沈書儀抽出來又是一刺,“宋恆越,你就是個無心無情的人,妻子兒女都可拋棄。”


    那些深埋在心中幾年不可觸碰的傷口又翻湧了出來,鮮血淋漓。


    她就像是迴到了曾經迴到了那個下午,大著肚子的她和明宣兩個人站在風雪交加家門口。


    頂著寒風,她說不出阻攔的話,而追著父親的明宣最後看到的卻是再也無聲息的母親。


    明宣那些哭喊聲句句都在刺她的心。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不然難消她心頭之恨。


    她在期盼肚中孩子平安,可是那隻是她的期盼呀,是她無助之中的一點妄想。


    那時難產,她已經失去了意識,孩子要怎麽命大才能平安呢?


    宋恆越被她紅腫流著淚的目光刺痛,抓著她的手無力放下,“書書。”


    你就這麽恨我嗎。


    穀雨雲電聽著世子妃傳來淒厲的喊聲,連忙開門進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宋恆越渾身血色,躺在床上任世子妃施為,世子妃手上的匕首鮮血滴落,砸在世子臉上,仿佛開出一朵絢麗的花。


    穀雨哀叫了一聲,立馬衝過去把沈書儀拉下來抱在懷裏,把匕首放入自己手中,轉頭看向雲電帶著警惕。


    白露也衝了進來,看著世子妃雪白的中衣染上血色,眼淚瞬間流下,下意識憤恨的看向宋恆越,卻發現世子身上的才是傷口。


    立馬反應過來護住沈書儀。


    雲電也不敢動宋恆越,也不敢管世子妃,衝向門口把剛剛趕來的風雷推入屋中,去把剛剛睡下的醫師喊了起來。


    宋恆越咳出血,眼睛一瞬不轉的盯著沈書儀,看著她麵上的悲痛哀傷慢慢褪色。


    心中難受不已,她已經那麽恨自己了嗎。


    還有那幾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什麽時候拋妻棄子了,書書和明宣明明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書儀坐在圈椅上,待眼眶中的淚水流盡,才順從的跟著穀雨和白露出去,任由她們二人給自己換上衣服。


    她坐在鏡前,看著裏麵麵色通紅,眼眶紅腫,甚至有一些呆滯的自己,半晌之後她露出一個微笑。


    鏡中人鏡外人仿佛由這個微笑分隔兩端。


    “世子妃,您……”


    穀雨白露緊緊的跟在她身邊,甚至屋外已經圍滿了她們自己帶來的護衛。


    玄清觀乃是沈家家觀,此刻觀主也正等在門口。


    “無事,我無事。”她剛剛沉浸在曾經了,從宋恆越說出那句話開始,她就已經不再理智。


    壓倒駱駝的最後稻草,是宋恆越的那一句不要孩子。


    在她心中,她還有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的,隻是他沒有生活在自己身邊。


    那個孩子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宋恆越永遠沒有資格提起,哪怕他不是他。


    他竟然夢到了一些東西,那也該承受應有的報應不是嗎。


    還該慶幸他不是真的重生,否則她刺的那幾刀應該是刀刀致命才是。


    沈書儀站了起來,走出房門,自始至終沒有迴頭看向正房,她走到前麵的大殿中,虔誠的跪下。


    諸神在上,請原諒她帶著滿身血腥。


    穀雨白露看著自家主子虔誠的跪在漫天神像麵前,這副場景讓她們險些以為迴到了三年前。


    那也是個乞巧節,也是這個地方,走出來之後的世子妃是新的自己。


    這一次應該也不例外。


    三個時辰過後,天邊曦光出現,沈書儀走出大殿,觀主歎了一口氣,迎了上去。


    “沈小姐,您這一生榮華富貴本不缺,心平氣和方能得安寧。”


    沈書儀行禮,“書儀受教了,我在觀中無端起血殺之氣,請觀主原諒。”


    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一切皆有其法,你迴頭看,神沒有怪罪你,你也不要怪罪自己。”


    沈書儀迴頭,天光透過大門照射在萬千神像上,祂們慈悲的看著她。


    “嗯。”


    穀雨白露一左一右的扶著沈書儀,剛剛進門,就看到風雷躊躇半晌麵帶複雜的走了過來。


    麵對穀雨白露的警惕,他苦笑,受傷的是世子,行兇的是世子妃,警惕他做什麽呢。


    縱然麵色複雜,風雷還是結結實實的行了一個禮,“世子妃,求您去看看世子吧。”


    世子夢囈中句句都是世子妃。


    兩人這是冤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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