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宋恆越心中沉悶不已。


    沈書儀多次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斷的浮現在他眼前。


    春日黃昏總是讓人感到舒適,但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紛紛都在迴家,宋恆越步伐沉重。


    原本還想著迴去陪妻子和孩子一起散步。


    可現在他卻有一點怯弱。


    他害怕看到了沈書儀的冷漠。


    原來那刺骨的冰冷一切都有跡可循。


    心也是一日一日冷下來的,不是突然變化的。


    他記得沈書儀的眼淚,記得當時她臉上的每種神情,往日從來不覺有何。


    如今卻成為刮心的刀。


    是他親手把沈書儀越推越遠的。


    明月居燈火通明,驅散了黃昏日落之後帶來的黑暗。


    可宋恆越立在院門口,隻是覺得腿上千斤重,躊躇不前。


    “爹,爹……”


    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宋恆越趕緊上前抱了個滿懷。


    “明宣。”


    把兒子抱入自己懷中,宋恆越的心跳慢慢平緩。


    “明宣,別纏著你爹了,快過來洗洗手,看看你那手手髒髒的。”


    宋恆越下意識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兒子手上黑黑的,聽到了他母親的問話還往自己身上擦了擦。


    宋恆越:“………”


    真是好兒子呀。


    不過宋恆越也不嫌棄,把兒子抱著走了過去,拿過沈書儀手裏的帕子。


    “我來吧。”


    沈書儀也不推辭,隻伸手逗弄著明宣的小臉。


    “小花貓。”


    “娘,明宣不花花……”


    沈書儀笑容溫暖,“不是呀,那是娘親誤會你啦,我們明宣不是小花貓,是乖寶寶,可以了嗎?”


    胡亂的點頭的明宣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擦完手,他自己雙腳用力,宋恆越順著他的意思把他放了下來。


    這才轉頭看向已經蹲在地上笑看明宣炫耀自己的小手的沈書儀,隻見她笑容明媚,滿目都是慈愛,眼睛燦若星辰。


    本該是溫暖高興的時刻,可宋恆越心中越自責越無力,好似做出任何補償都沒有用。


    傷害早已造成。


    那些疏忽敷衍也不會變成用心。


    “書書,今日我見到陳修齊,他說鄒家人已經出京了。”


    沈書儀這才抬頭。


    “這麽快嗎?”


    她已經聽宋恆越說過了,會讓榮陽伯夫妻倆親自動手把那家人趕出去的。


    可沒想到效率這麽快。


    沈書儀表示滿意,她可不是什麽好人,但宋恆越和慶王妃要替她出氣,她也就收手了。


    宋恆越麵色倒是很奇怪,沈書儀想想就知道,恐怕是知道了母妃做的事兒。


    不過這個念頭也是轉瞬即過,隨即消失。


    夜晚的燭光透過厚實的簾子,露出一點點光明,宋恆越看向正閉目欲睡的妻子。


    嘴裏的話轉了幾圈,終於吐露。


    “書書,往日是我待你太過疏忽,實在是抱歉。”


    沈書儀睜開眼睛,向來沉靜的眼眸在昏暗之中更加顯得無情。


    她心中無奈又覺得荒唐。


    這種事情又何必拿出來說,早就已經過去了,她不想聽到,也不想這些東西來影響她好不容易調節好的心情。


    想到這些日子已經聽到的多句抱歉,沈書儀心中的不耐翻湧而出。


    “世子,還要再說多少遍呢。”


    “曾經的事兒不要再提。”


    然後再給她添堵了好嗎。


    難道他以為曾經的那些事兒是什麽好事嗎?


    那不過是她拋下自尊做下的一件又一件沒有迴應的事,如今說出來她隻覺羞愧。


    愧對自己,讓曾經的自己陷入那麽難堪的境地。


    宋恆越看清楚了她眼中的不悅,身子僵直,語氣低落。


    “可是我隻是想跟你道歉。”


    沈書儀突然冷笑,“為什麽要道歉?”


    曾經的他意識不到問題,她難過,可一次次的自愈之後她放過了自己。


    現在他又來反手說抱歉。


    “你到底想得到個什麽結果呢?”


    “你直說好不好。”


    不要這樣一遍遍糾纏。


    她直接給個結果不就是了嗎。


    宋恆越突然不敢看她,可麵對她的問話,卻很誠實的道。


    “我想要重歸於好。”


    沈書儀一時間難以置信,坐直起了身子,麵上的表情都是驚訝,隨即冷笑出聲。


    “重歸於好?”


    “是誰重歸於好,是我嗎?是讓我迴到曾經那副模樣對你體貼溫柔的模樣。”


    “還是讓我迴到曾經那被你厭煩不已的模樣?”


    看她怒火四湧,宋恆越趕緊伸手摟住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我說的重歸於好是夫妻琴瑟和鳴。”


    話雖出口,可他忐忑不已,心下冰涼又抱著一絲希望。


    沈書儀忍不住拉開床簾,看著他那張俊朗不已卻帶著一絲期盼的臉。


    半晌,她才帶著難以言喻的表情搖頭。


    “世子,我們如今這樣不算琴瑟和鳴嗎?”


    琴瑟和鳴這幾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帶著無端的諷刺。


    宋恆越麵色蒼白,剛剛被推開的手拉住她的手腕,感受著她毫無變化的心跳。


    他很想要開口,可是無數黑暗好像占據了他的心靈,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也許是曾經所做的蠢事迴饋到了如今,讓他昏暗的大腦阻止他再說出更多無力的話。


    曾經他對夫妻的定義確實就如同現在一般,至親至疏。


    沈書儀冷漠以對,宋恆越麵色蒼白無力。


    半晌,宋恆越才道。


    “曾經種種事情已然發生,我再也無力去改變,但我承認曾經的錯處,補償說起來沒什麽作用。”


    “但是未來還有那麽久的時間,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變化的。”


    迎著沈書儀不解又諷刺的目光,宋恆越強逼著自己說出這些話,這是他真心實意的話語。


    曾經的一切,既是紮在沈書儀心裏的刺,也是淩遲自己的刀子。


    挽迴沈書儀的心,是他要努力去做的事,哪怕早就知道她心裏麵的堅定。


    曾經的他沒有發現對沈書儀的感情,可是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他也該對她很好才對。


    他連這個都沒有做到,是他的錯。


    他自以為給沈書儀妻子的體麵與尊敬,好像都帶著傲慢。


    沈書儀的種種付出沒有得到相應的迴報,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正視夫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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