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裏魚龍混雜,各方百姓,他們的土語並不相同,大家都說帶著口音的官話。


    陸落住了一個多月,已然對這些官話很熟悉了。


    她聽得懂。


    外頭那位公子,生得俊俏體麵,說話卻骯髒下流,他把陸落當成了買賣的玩物。


    陸落待教訓教訓這個嘴巴不幹淨的孩子,卻見水長寧微微一抬手,車簾輕動,外頭就傳來那夏公子吃痛的驚唿。


    「啊!」


    夏公子的左邊額頭,出現一條細長的血痕,血珠子立馬沁出來。


    這位公子哥經不起疼,尖叫著著彎下了腰,疼得齜牙咧嘴。


    他的狐朋狗友和小廝們,都團團圍住了他,噓寒問暖。


    「少爺,您沒事吧?」


    「混帳東西,敢對我們家少爺下黑手!」有個小廝還指著車簾罵道。


    陸落則迴眸,看了眼水長寧:「厲害!」


    水長寧麵無表情。


    「......用什麽砸他的?」陸落又問。她沒見水長寧帶著什麽暗器,就這麽出手,她有點意外。


    「這個。」水長寧攤開手掌,是一些很細碎的銀子,落在他纖薄幹淨的掌心。


    這些銀子被剪開了,不足半兩,剪破處有點鋒利。


    陸落:「......」


    半兩銀子,可以買不少的大米。


    用銀子當石頭打人的水龍王,一定是忘了他除夕夜說「沒錢」時候的一籌莫展。


    水長寧是術士,不擅長打架,可他用符咒不那麽順利,為了自保,他從小跟著一位師父習武。


    他的拳腳功夫並不好,還不如陸落的丫鬟倚竹,不過他學了些下黑手的招數,比如暗中用小利器唬人,加上他天性沉默穩重,總給人高深莫測的錯覺。


    從前在路上,他們遇到過劫道的土匪,他就用過一次,對方還以為遇到了高人,嚇得屁滾尿流全跑了。


    「下次揣幾個石子在口袋裏,銀子不是這麽用的。」陸落道。


    水長寧眉頭輕輕蹙了下,大概覺得口袋裏揣著石子不文雅,薄唇微微抿起來,不同意。


    再窮也要講究!


    外頭的夏公子,額頭被碎銀子滑了條細長的口子,傷口不大也不深,沁出來的血珠也不多,卻把這群養尊處優的少爺們嚇壞了。


    「是誰?」夏公子厲喝,然後指了自己的小廝,「去,把他拖下來,活活打死他!」


    小廝們卻害怕。


    「少爺,隻怕是位厲害的。」小廝悄聲對夏公子道。


    夏炎反手就摑了他一巴掌:「沒用的蠢貨!」


    他倒也不敢真硬碰硬,人家現在能隨手割破他的額頭,焉知上車之後不會隨手割破他的喉嚨?


    夏公子還是惜命的。


    富貴尚未享受夠,丟了性命多不值!


    「魏老三,你等著!」夏公子厲色罵魏蛉,毫無敬重之意。


    魏家和夏家的冤讎頗深。


    罵完了,夏公子自己一臉血灰溜溜跑了。


    魏蛉無奈搖搖頭。


    他上了馬車,跟陸落解釋道:「小孩子最是難纏了,打罵輕不得,也重不得。輕了吧,他不怕你,說話口無遮攔,句句誅心;重了吧,又落個長輩欺負小輩的名聲,不仁慈。」


    這就是傳說中的熊孩子!


    魏蛉顧慮自己的名聲,對熊孩子束手無策。


    其實熊孩子多半是欠揍,打一頓就能學乖。


    「......他的話,玄女莫要生氣。」魏蛉安撫陸落。


    「他的土音太重了,我聽不懂他說什麽。」陸落笑道。


    魏蛉微笑,心照不宣轉移了話題。


    他問陸落:「玄女用了什麽法術,弄得那孩子一臉的血?」


    「不是我,是我師兄。」陸落笑道,「我師兄術法高超,遠勝過我。」


    魏蛉看了眼水長寧。


    水長寧性格清冷,魏蛉跟他說話,他很少迴應。


    魏蛉一直就覺得水長寧深不可測,如今,更是堅定了他的看法。


    同時,魏蛉也告訴陸落和水長寧:「夏家那孩子吃不得虧,從小養得嬌慣,他不會這麽算了的,玄女你們要多當心。」


    「事情辦完,我們就迴鎮上了。」陸落道,「不與他打交道就是了。」


    「我怕他會追過去。」魏蛉道,「總之,多留心就是了,他鮮少吃虧,此次不會善罷甘休的......」


    陸落點點頭。


    對付熊孩子,她是不會手軟的。


    說著話兒,就到了魏家的祖墳。


    魏家祖墳的風水還是不錯,家宅平安,兒孫滿堂,魏蛉卻沒有孩子。


    上次布陣是十五年前,魏蛉而後常生病,請了好幾位高人改祖墳的風水,陣法已經不見了。


    「當初那人就是在這裏,設了個法壇,後來我請道士將法壇給撤了。」魏蛉把陸落和水長寧領到了他家墓地的正南方。


    這是九宮八卦中的離位。


    陸落和水長寧立馬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他們之前也猜到了,隻是沒有看到魏家的祖墳,不敢確定。


    現確定了。


    「......這裏離我母親的墳墓很近,當初那個術士說,此處布陣,是最佳風水財運局。」魏蛉又道。


    陸落頷首:「魏老爺,那人並沒有騙你。你命中財運不厚,不可能掙下這麽大的家業,是他幫助了你。他要的那樽玉佛,值他的酬勞。」


    魏蛉不解看著陸落,怎麽轉頭就幫那術士說話了?


    賺錢是不假,也害得他和太太兩人身子骨虛弱,至今無後,不算缺德嗎?


    魏蛉不知道,術士改這樣的風水局,他自身也要受到反噬。


    「這是要付出代價的!」陸落道,「任何更改,都是用一樁換另一樁。他給您布置的,是『雙星劫財』,財運大增,健康流逝。您今天找了我,是您福大命大,再過半年,您可能會飛遭橫禍了。」


    魏蛉聽了,倏然後背發寒,冷汗就流了下來。


    他是縣城數一數二的富商,卻沒有香火,他要是走了,別說家產無人繼承,就是他太太,終身也無所依傍。


    「您救救我,快改了這局!」魏蛉唇色微白,幾乎要給陸落跪下。


    陸落攙扶住了他。


    「我既然來了,自然是幫襯您的,您不必客氣,此事我會幫您處理妥善。」陸落道。


    魏蛉這才鬆了口氣。


    「魏老爺,當初給您布陣的術士,他叫什麽名號?」陸落突然問。


    魏蛉不解,這個很重要嗎?


    還是,對方也是玄女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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