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陸落再也沒有柏兮的消息。


    杭州的兩樁慘案,也至今沒有半分線索。


    附近的州府,未出現過類似的滅門案,柏兮去向不用猜,一定是直奔江南西路的邵家。


    從杭州城到江南西路,快馬也要一個月。


    柏兮估計快到了。


    這一個月裏,陸落沒有其他的半點心思,都在擔心哪一天突然傳來噩耗。


    噩耗沒有傳來,倒有個喜訊。


    「千萬不要有噩耗。」陸落一個勁的祈禱。她想起自己對柏兮說過的那些話,真希望在關鍵時刻,能提醒柏兮,讓他迷途知返,不要犯殺孽。


    陸落的師父和石庭終於迴來了。


    師父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置辦宅子,他在湖州府也有宅院。


    隻是師父不在家,陸落從來沒過去。


    師父迴來之後,派了家裏的小廝,來請陸落。


    陸落恨不能小跑著去。


    等馬車到了師父的門口,陸落下了馬車要往裏走,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的天眼,意外發現師父的院子,陣法遠勝過柏兮的院子。


    柏兮的院子,一看就知道布置了陣法,而師父的陣法更神秘,更複雜,而且更不顯眼,輕易看不出來。


    陸落微愣。


    她這時候才明白,師父為何要買那麽多院子。


    原來,師父的每個院子,都是他的堡壘,就像柏兮的家一樣,外敵難以攻入。


    陸落迴神,快步進了院子。


    師父和石庭坐在中堂喝茶,茶香悠長,陸落遠遠都能聞到。


    石庭先看到了陸落,吃驚站了起來,千衍隨及也瞧見了。


    彼此一照麵,大家都忘了開口,隻是怔怔看著對方。


    「師父,您怎.......怎如此憔悴?」最終還是陸落先說話了。


    她初遇師父時,他看上去不足五十歲,紅光滿麵,雖然消瘦,氣色卻很健康。


    而後,他因為術法白了頭髮,憔悴了幾分。


    再次相見,師父像個耄耋老者,清澈的眼睛渾濁了,一臉的褶子,雪白的頭髮變成了枯白。


    陸落眼瞧著一個人,從五十歲到了八九十歲,也不過是短短數年的時光。


    她心中大慟,噗通一聲,給千衍跪下了:「師父,徒兒不孝!」


    千衍攙扶起了她,笑道:「好好的,別說這個,我還行,至少還能活五年。」


    陸落又是一驚:不是說長生不死嗎?


    而石庭,也從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變成了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模樣。


    他臉上起了皺紋,頭髮夾了灰白,卻難掩俊美無雙的氣度,雍容華貴,穿著素衣也有貴公子的風流倜儻。


    「好了,坐下吧!」千衍扶起了陸落,指了指身邊的位置。


    石庭也挨著陸落坐下。


    他們分別整整兩年多了,這期間陸落經歷了很多事,每一件都足夠她說兩個時辰的。


    可現在,他們卻不能細說這些了,陸落有更要緊的事。


    「師父,您收到水龍王的信了嗎?」陸落先問起這件事,「您給邵家遞信,讓他們防範了嗎?」


    千衍沉默了下。


    石庭在旁邊插話道:「小落落,我們原打算直接去江南西路的邵家,可以走到了半途中,師祖就算出,邵家已經被滅門了,所以我們先迴了湖州府,再商議如何對付寧墨穀........」


    陸落有點坐不住。


    「邵家已經被滅門?我怎麽還沒有聽到風聲,多久之前的事?」陸落眼前發暈,差點要暈倒。


    沒救了,柏兮徹底沒救了。


    他多殺一個人,就往遠走了一步,再也無法迴頭了。


    陸落也派了人去江南西路,卻沒有消息迴來。


    「大概十天前吧。」石庭道,「江南西路離湖州府遠,你過幾日就能聽到音訊了。」


    陸落努力咬了咬唇,才不讓自己露出異樣來。


    千衍輕輕嘆了口氣。


    「落兒,寧墨穀如何同邵家結仇的?」千衍問陸落。


    此事關乎薛瀾。


    陸落輕輕看了眼石庭。


    薛瀾沒有死,所以石庭的術法算不出來,他大概也知道薛瀾出事了,卻不知道何事。


    哪怕是老祖,能觀察天象知曉一個人的隕落,卻不知道一個人被變成了癡呆。


    況且陸落的術法,還保護著薛瀾。


    陸落如今開了天眼,她的術法連柏兮都說可靠。


    千衍和石庭兩個人,至今不曉得薛瀾的遭遇。


    「師父,這件事是從薛瀾姑娘而起........」陸落道。


    「瀾兒?」石庭心中一咯噔。


    陸落頷首。


    事情的前因後果,陸落慢慢道來。說到了薛瀾,就提到了邵華傾。


    邵華傾的惡意被柏兮知曉了,所以柏兮殺了他;而邵家的人為了報仇,跟蹤陸落到了杭州府,柏兮為了討好陸落,沒有殺他們,隻是恐嚇了一下,卻讓邵家誤以為柏兮隻有那點本事。


    邵家考慮到聲譽,也誤會柏兮沒能耐,決定不給柏兮活路了,要殺了陸落和柏兮兩個人,為邵家的聲望正名。


    掉入的陷阱,勾起了前世最痛苦的往事,柏兮就失控了。


    「瀾兒?」石庭豁然站起身,手有點發抖,捏得蒼白。


    那是他的徒弟。


    「我要去看瀾兒!」石庭咬牙道,聲音有點顫。


    薛瀾不僅是石庭的徒弟,她更是石庭的後代。


    石庭曾經是西南石家的子嗣,他們的家族經歷過兩百年後,最後投靠了敵國,滅國的時候,隻有薛瀾陰差陽錯被薛將軍救下來了。


    她是石庭那個家族唯一的血脈了,算是石庭的第六七代重孫女。


    「嗯。」陸落點頭,將薛瀾的方位,告訴了石庭。


    術士不需要帶路,知道方位就能找到。


    石庭記住了方位之後,急匆匆跑了,十分的驚慌失措。


    屋子裏就隻剩下陸落和千衍。


    陸落低垂了腦袋,突然就不想說話了,她滿心的窒悶,喘不過來氣。


    柏兮滅了邵家,師父一定要收拾他的。


    「落兒?」千衍輕輕喊她。


    陸落這才微微抬眸,看了眼老態龍鍾的師父。


    「師父,您知道當年寧墨穀並沒有殺您的養女嗎?」陸落聲音陡然就濕了,「他隻是.......」


    「我知道。」千衍的迴答,讓陸落吃了一驚。


    「您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囚禁他,讓他永世不得超生?」陸落驚詫,眸子裏不經意染了層水光。


    她在同情柏兮。


    這也難怪,她和柏兮一起迴到了那個幻象,經歷了那個瞬間,他們好似是站在一起的夫妻,她的心動搖了。


    她知道柏兮錯了。


    就是因為她知曉他犯了彌天大錯,老祖不能饒恕他,所以她才傷心。


    她沒有求情的話,神態裏全是求情的意思。


    「那你知道,他後來如何了嗎?」千衍問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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