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燈火太過於綺麗,亦可能是她的容顏太過於動人,陳容楓衝動將心跡表明,那個瞬間他義無反顧。


    晚夕他迴去,越想陸落的反應,心裏越發起了悔意。


    不應該說得如此直白,也不應該這麽早說!


    「太倉促了,若是再等等,此事會更圓滿。」陳容楓很後悔。


    在陳容楓這等才子心中,愛情是婉約而唯美的,它點點滴滴溶於生活,溶於詩詞,卻獨獨不適合用言語直白說出來。


    一旦說了,再濃鬱的感情都有些蒼白,言語難以傳達心緒的萬一。


    他覺得陸落不懂他的情分。


    可愛慕又是難以自控的,它在心口醞釀,曾苦澀,也甜蜜,灌得滿滿當當的,它自己溢了出來,是瓜熟蒂落的結果。


    陳容楓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他歷過婚姻,閱過繁華,他比年輕人更清楚自己要什麽。


    陳容楓也懂得,對一個女子心動到癡迷的地步,是難能可貴的,他的一生還是頭一次碰到。


    這份感情,可遇不可求。


    「不必多想,看緣分吧。」陳容楓對自己道,「我該說的都說了,若還是錯過,就註定我們無緣了。」


    他盡力了。


    接下來的日子,又是一番等待。


    等待很辛苦,陳容楓坐立難安。


    翌日,陳容楓早起,去了衙門,處理完公務。


    晚夕,他想去找陸落。


    而後他又想:「不能逼得太緊,讓五娘心生反感。」


    感情就是這樣,投入了酵母,就要等它自己慢慢醞釀,不能著急。


    女孩子的心思。陳容楓不太懂,但適當退後幾步,總好過步步緊逼。


    他就直接迴家了。


    他的小姨子吳八娘和小舅子吳涇元,都在等著他迴來用晚膳。


    晚膳的時候,吳八娘沉默不語,陳容楓也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裏。沒空說話。


    隻有吳涇元開口了。


    「姐夫,昨晚那個姑娘,是澶煙姑娘嗎?」吳涇元突然問,帶著濃濃的敵意,有點小孩子般的賭氣。


    「什麽?」


    陳容楓不太明白小舅子這話的意思,怎麽說到了澶煙?


    陳容楓和吳元娘成親的時候,吳涇元才五六歲。在他心中,吳涇元永遠都是那個小不點的孩子。


    當然,吳八娘也一樣,那時候吳八娘也是個小黃毛丫頭,陳容楓無法將這兩個人視為大人。


    在他心裏。他們姐弟就是孩子,是兩個小鬼頭,是晚輩。


    突然,這個晚輩提到了澶煙。讓陳容楓有點接受不了,好似他長輩的尊嚴被質疑了。


    澶煙是京師有名的歌伎。他有才子名頭,曾與朋友去捧場,這是逢場作戲;而後,澶煙自贖了身。陳容楓沒有攙和。


    那時候,他正沉浸在對陸落愛戀無果的痛苦裏。


    澶煙跟來湖州,陳容楓也知曉。


    對方是為了跟著他,陳容楓更清楚,這是澶煙明確說過的。


    陳容楓對她,從一開始就隻有迎合的做戲,感情是沒有的,澶煙正當紅的時候勸他留宿,他都拒絕了。


    他沒有睡過澶煙,就少了份責任,所以澶煙告訴陳容楓,她是跟隨著他到了湖州,陳容楓勸她迴去:「我不可能納你進門的。」


    「就因為我身份低賤嗎?」澶煙哭道。


    陳容楓沒有說話,實話往往不堪,陳容楓也不想說出口。


    原因眾所周知,陳容楓出身廣德侯府,他為何不能納澶煙,澶煙也是明白的,卻非要用話激他,讓陳容楓很無奈。


    不成想,這件事他小舅子都知道了,難不成京裏的人全知道了?


    陳容楓心裏莫名就有點發堵:他不想陸落知道,更不想聞氏誤會。


    饒是清白,陳容楓也難以自證,他害怕這種流言蜚語傳到聞氏和陸落的耳朵裏。


    「你是聽誰說澶煙的?」陳容楓放下了筷子,問吳涇元。


    他眼神有點緊。


    吳涇元莫名心虛,低聲道:「是聽您府上的人說,這些年您和澶煙姑娘來往密切.......」


    密切,這倒不至於。


    不過,陳容楓沒有內眷,湖州府的鄉紳或者官員再想跟他結親,也不好貿然送閨閣女兒到他府上。


    所以,這些年唯一登門的年輕女子,就是澶煙。


    陸落倒也來過幾次,不過都是大事,不是平常的拜訪。


    湖州府其他的歌伎,陳容楓是沒心思再去結交的,獨獨和澶煙是舊情份。


    澶煙也就是來過三四次,每次不過是彈彈琴,說說新詞,陳容楓就派人送她迴去。


    陸落迴來之後,澶煙再次登門,都被陳容楓拒之門外。


    府上沒有女主人,下人們喜歡嚼舌根,就提到了澶煙。


    吳涇元姐弟倆,一到湖州就打聽過,所以知曉了她。


    「那不是澶煙。」陳容楓道,「那是聞公公的外孫女,陸家的姑娘.......」


    他說陸姑娘的時候,語氣有點綺靡,他自己可能沒感覺到,但外人能瞧見他的神色溫柔,唿氣都帶著幾分輕盈。


    「不可胡說八道,將陸姑娘和澶煙混為一談!」陳容楓又正色對小舅子道,「我與澶煙不過是京師的舊交情,如今早已不來往了。」


    吳八娘白皙柔嫩的手,放在桌子下麵,手指緊緊掐入了掌心,捏出好幾個彎彎的月牙指痕。


    姐夫喜歡陸家姑娘!


    從他的表情,他的言語,以及昨晚他的眼神,吳八娘就全明白了。


    吳八娘感覺有口氣透不上來。


    她唇色有點白,臉更白了。


    吳八娘帶著豐厚的陪嫁迴來,原是計劃好了要嫁給陳容楓的。


    照現在這麽看,此事未必能成。哪怕成了,也是諸多波折。


    吳八娘吃了太多的苦,她實在經不起任何的波折了,她想找個男人疼她、寵她,而不是她再次低聲下氣去求他。


    「.......我錯了,姐夫。」吳涇元低聲認錯,「我以後不亂說話,也不亂打聽了。」


    澶煙的事,明明是吳八娘打聽出來的。


    吳涇元雖然年輕,卻也不傻。


    他這個寡居的姐姐打聽大姐夫的事,是為了什麽,吳涇元也能猜到一二。


    他怕陳容楓再追問,問出是吳八娘打聽的,對她心有芥蒂,隻得自己先攬過來,免得八姐好事不成,又添磨難。


    若是陳容楓再次做他姐夫,吳涇元是非常高興的。


    吳涇元甚至有點害怕陳容楓令娶他人,這樣,他就是別人家的姐夫了,還能對他們有多少親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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