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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的大堂擠滿了人,一半是衙役,一半是莫大人的兵,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欄杆外麵則圍滿百姓,嘈嘈切切的議論著。


    「中邪了?」


    「是殺人了。」


    「發了狂病吧?」


    陸落再見薛瀾時,薛瀾已經瘋了,她雙目赤紅,滿身血汙,唇角微微上翹著,既像是冷嘲,亦似淡喜。


    眾人毛骨悚然。


    陸落的天眼能瞧見,薛瀾四周的磁場全亂了,煞氣往她身上撲,她已經不行了。


    柏兮曾給陸落一個夢境,在夢境中,倚竹也是被柏兮打傷,她的腦子燒焦,任何的術法都無能更改,生不如死。


    薛瀾便是這樣。


    她的情況,同當初的倚竹,不過她的幻境並不可怕,她一時間死不了。


    「......怎如此多的人?」陳容楓帶著陸落,從後麵進了大堂,低聲詢問莫大人。


    很多人在外探頭探腦,讓陳容楓不解。


    薛將軍屍骨未寒,此案又是陳容楓和莫大人經手,可以手下留情,哪怕是奏章到了內閣,內閣也要體恤幾分。


    可事情鬧開了,人言可畏,就難替薛瀾開脫了。


    「是街坊看到了她,將她圍住,這才驚動了我。」莫大人濃眉緊蹙。


    莫大人何嚐不知封鎖消息?


    等莫大人得到信的時候,半城都傳遍了,封鎖消息就來不及了。


    莫大人趕到的時候,薛瀾坐在大門口的台階上,唇角就是這副嘲諷的含笑,手裏抱著兩個血淋漓的腦袋。


    一個是她自己的丫鬟,一個是邵華傾。


    來來往往的人,都被她嚇掉了魂,卻又遠遠的裏三層外三層圍住她,消息不脛而走,傳到了莫大人耳朵裏。


    莫大人把情況。簡單和陳容楓說了。


    陳容楓迴眸間,卻見陸落倉皇往外走,腳步踉蹌。


    「五娘!」陳容楓以為她害怕了,心裏著急。忙追了上去。


    等陳容楓出來的時候,陸落已經上了馬車,她的馬車匆匆離開了府衙。


    人命官司在前,陳容楓不能離開,隻得壓製內心對陸落的擔憂。折身重新迴了府衙,爭取早點處理完畢,再去看陸落。


    陸落帶著倚竹,讓車夫快馬加鞭,趕到了千絲齋。


    柏兮心情不錯,眉宇間露出了難得的輕盈淡笑。


    他心情一好,鋪子裏的其他人就沒那麽壓抑,情緒也不錯,一種風和日麗的錯覺。


    陸落從後門進來,直接去找柏兮。


    她重重推開了門。


    柏兮抬眸。瞧見她麵覆青霜,怒氣沖沖的,就挑了挑眉頭,不理睬她。


    陸落走過來,雙手抓了他的衣領,讓他被迫昂起頭。


    「是不是你?」陸落唇齒打顫,「是不是你殺了那兩個人,還害了薛瀾?」


    柏兮對她這種居高臨下的質問很不滿意,用力撥開她的手,把她往旁邊一甩。甩得她後退了兩步,差點跌倒。


    「我是替你除害。」柏兮理所當然道,「那個小雜碎想要殺你,他死有餘辜。」


    他說話的時候。眉宇舒展,有幾抹笑容。


    他的心情極其明媚。


    他殺了人,心情卻這麽好,讓陸落膽寒。


    「我不需要你幫忙!」陸落的手腳發軟,她沒有殺邵華傾和那個丫鬟,他們卻是因為陸落而死。


    陸落的聖母情結。讓她永遠無法克服主動害人的心裏障礙。


    像她這種聖母病的,隻會在敵人出手的時候反擊,而不是剛知道敵人的意圖就把敵人給殺了。


    柏兮殺了人,還將此事推給陸落,陸落暴怒。


    她上前幾步,想要摑柏兮一巴掌。


    柏兮察覺到了,輕輕繞開。


    「你把薛瀾治好,聽到了嗎?她是我的徒孫!」陸落不甘心,心裏亂七八糟的情緒燉成了一鍋,汩汩亂竄,攪合得她的理智全沒了。


    「晚了。」柏兮無所謂道,「哪怕能治好她,我也不想治,她沒資格讓我救。」


    「那我將你送官!」陸落努力控製自己,麵容還是有點猙獰。


    柏兮的好心情,有點敗壞了。


    他頗感不快,不是因為陸落想將他送官,而是因為陸落蠢。


    柏兮恨死了她的蠢,每次她犯蠢,柏兮就會自責煩躁:他沒有教好她。


    將柏兮送官?無非是多死幾個人,或者幾百人,或者幾千人罷了。


    為何陸落不明白,平常人沒資格忤逆他、質疑他?


    「你試試。」柏兮冷漠道,「你想讓誰死,陳容楓,還是那些衙役?」


    陸落一怔。


    她定定站著,而後慢慢坐下來,久久不再開口。


    她將頭埋下去,肩頭卻在發顫。


    柏兮站在她的身邊,望著她銀白色的髮絲,挽成了髮髻,和她雪白的頸項肌膚連成一色。


    那雪白的光,刺痛了柏兮的眼。


    他嘆了口氣。


    「你恨我?」柏兮的聲音,緩慢在陸落的頭頂響起。


    等陸落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情緒平復了很多,眼底的恨意卻濃鬱。


    她不僅恨柏兮的濫殺無辜,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當然恨。」陸落道。她的聲音不再發顫、不再尖銳,平緩從齒縫間溢出,鎮定而陰冷。


    「為何?」


    「你殘害生靈,滅絕人性。」陸落道。


    柏兮想了想,冷笑道:「那你們不殺豬、不宰羊?」


    「人和豬羊不一樣!」


    「在我眼裏,你們還不如豬羊,豬羊還能吃呢,你們能幹嘛?」柏兮反問。


    陸落沉默了。


    一股子寒流,在她的腔腹中流竄,讓她遍體生寒。


    她聽罷柏兮繼續說:「你們整日燒香拜佛,可一場災害,死傷無數,絕不止兩個人。那時候,你們恨老太爺嗎?你們會埋怨老太爺殘忍嗎?」


    不待陸落迴答,柏兮又說:「你們不會,你們甚至怪自己,怪自己不夠虔誠,不夠善良,怪自己行為不端惹惱了老天爺,才天降橫禍。如今,我不過是殺了兩個人,你卻來怪我?」


    他將自己視為神明。


    他對凡人的懲罰,不僅不能怪罪他,還有反省自身。


    陸落離開鋪子的時候,唇是冰涼的,手腳是冰涼的,五髒六腑也是涼得透徹,她像掉入了冰窖裏。


    「殺了他!」陸落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傍晚的時候,下人告訴陸落,有位姓水的郎君求見。


    水長寧來了。


    陸落意料之中。


    死者邵華傾,是水長寧的族人,他一定會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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