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布完鍾家的陣法,最後收尾破費心力,迴家之後累倒了。


    鍾夫人來道謝,陸落勉強撐起精神,跟她說了自己需要酬金。


    等鍾夫人一走,陸落連吃了一大碗煮牛肉,胃裏暖融融的,才去睡下。


    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


    而後的幾天,陸落都特別容易餓,而且很困,除了吃就是睡。


    她都睡得很沉,像暈迷不醒的人。


    聞氏擔心陸落,跟身邊的媽媽嘀咕說:「她從前沒這麽乏力過,這可如何是好?」


    秦媽媽等人也說:「從前還沒有陣法要耗一個月的,這次五娘是用了狠心,受了大虧損的。」


    碧雲和倚竹兩個丫鬟是陸落的親信,二人都急哭了。


    特別是倚竹,她有點癡傻,不懂怎麽迴事,見陸落整日睡覺,也知道不好了,就坐在床榻邊嗚嗚的哭,把聞氏嚇個半死,還以為陸落怎麽了。


    「以後,別讓五娘做這個了。」秦媽媽和呂媽媽也很心疼,對聞氏道,「五娘以後依靠著顏侯爺,還怕沒飯吃嗎?再說了,咱們還有公公啊。」


    聞氏不說話了。


    聞氏沒有一技之長,萬事身不由己,她最有體會了。聞氏飽受了忐忑不安,和不能做主。


    陸落擅長術法,掙錢都是小事,她能自己立足,有底氣,敢爭敢搶,不吃虧不受氣,這才是最難得的。


    聞氏不圖女兒的錢,她自己是有錢的,她叔父沒少塞私產給她。她貪圖陸落這點痛快勁,這是其他女人求之不得的。


    陸落那份自主,才是奢侈之物。


    顏浧很尊重陸落,還不是因為陸落用術法救過他和他下屬的命?


    「五娘她願意這樣。」聞氏輕輕嘆了。「我隨她,她比男兒還有主見,我就當養個兒子,沒得給她絆腳。」


    秦媽媽等人立馬不敢多嘴。


    睡了六天,陸落終於神清氣爽,起床之後沒那麽火急火燎想去覓食。困意也散去了。


    她睡了六天,又吃了很多的牛肉,長胖了兩三斤,臉色白皙紅潤,可愛又健康,聞氏大喜。


    怕在家裏積食,陸落出去走走。去了趟師父家,又去了趟叔公家。


    已經到了冬月下旬,即將是臘月,嚴冬苦寒,北風似冰涼的刀。吹在臉上能刮掉一層皮。


    到了臘月初一,下起了雪。


    早起推開窗欞,聽到簌簌雪落的聲音,窗台上的雪被推下去。落在青灰色的地麵上,摔得處處晶瑩。


    遠處的樹梢、屋脊、地麵。全是白皚皚的,銀裝素裹,斂盡浮華。


    正院的臘梅樹開了花,暗香浮動。穠麗的花瓣上綴了晶瑩白雪,錦繡般絢麗。


    「好大的雪!」陸落站在窗口,「今天可以出城去觀雪景。」


    「雪景有什麽可看的?」丫鬟碧雲已經習慣了盛京冬天的浩雪,已麻木了,對陸落想去看雪反而不理解,「看得眼花了,要得雪盲症的。」


    說著,碧雲將一件銀紅色緙絲風衣給陸落披上,按住她梳頭洗臉。


    陸落穿戴整齊,丫鬟們已經在正屋擺了飯,陸落去母親那邊用了早膳。


    早膳之後,約莫坐了半刻鍾,鍾夫人來了。


    「鍾家用酬金來了。」陸落笑著對聞氏道。


    聞氏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當麵收人家的錢,聞氏會尷尬,於是她避開:「我不陪著你們,去你叔公那邊瞧瞧。」


    這樣,不管陸落怎麽獅子大張口,聞氏都看不見。


    「好,我送走了鍾夫人,也去叔公府上。」陸落笑道。


    聞氏原本也打算今天去看聞樂喜的,問問他過年的事,她知道今天聞樂喜休沐。


    母親走後,陸落去垂花門口迎接了鍾夫人。


    從正院到垂花門口,路上的積雪已經掃幹淨了,露出幹燥的地麵,木屐踩上去很穩。


    自從陸落管家,家裏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不需要她特意吩咐什麽,丫鬟們就讓派人把事情做好。


    說到底,還是聞氏身邊的丫鬟們得力。


    鍾夫人穿了件藏藍色緙絲大風氅,風氅的兜帽戴在頭上,麵頰被寒風吹得有點紅,精神頭卻很足。


    「......這是鄙府的酬金,多謝陸姑娘布陣救我孫兒一命!」鍾夫人將一個很大的紅漆描金海棠的匣子,放到了炕幾上。


    陸落估摸了下,若是一萬兩銀子,裝銀票用不了如此大的匣子。


    鍾家很有錢,隻怕是多給了。


    陸落道謝,沒有立刻去看,隻問鍾夫人:「布陣已經十來天了,大少爺他現在如何?」


    鍾夫人眉開眼笑,告訴陸落:「精神頭很足,看什麽都好奇,吃什麽都說香甜,他以前可是懨懨的。隻不過,還是那麽瘦,沒怎麽長肉,太醫說腑髒仍嬌嫩,需得慢慢調養,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胖起來的。


    雖然血肉不見長,他眼神卻亮晶晶的,心情好得很,說再也沒見過稀奇古怪的東西了,也不曾反胃想吐。」


    鍾夫人說著,幾乎要滔滔不絕,恨不能說個千萬遍。


    她實在是高興。


    陸落含笑聽著她說。


    說了片刻,該說的說完了,鍾夫人又道:「暫時是好轉了,不知是否再有反覆。若是再有反覆,還來叨擾陸姑娘。」


    陸落就笑道:「很難再有反覆的。假如真的有,我會替你們繼續修補的,您放心。」


    有了她這句話,鍾夫人就放心了。


    喝了一盞茶,鍾夫人起身告辭,又邀請陸落改日去她府上做客。


    陸落答應會去的,將就鍾夫人送到了大門口。


    折身迴來,陸落拿起了那個匣子,把裏頭的銀票倒出來。


    銀票紛飛,似皚皚白雪,鋪滿了炕上。


    碧雲目瞪口呆:「好多銀票啊,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好多銀票,又可以買很多牛肉吃了,姑娘。」倚竹也很高興。


    這絕對不止一萬兩啊。


    陸落粗略掃了掃,感覺不低於四十張,都是一千兩一張的。


    江南的富商特別多,陸落見慣了湖州府的富商們揮金如土,但是京裏政治文化濃鬱,當官的人家怕被扣上貪汙的帽子,權貴門第怕被說輕浮,於是都很低調內斂,很少見他們在外頭如何豪闊。


    陸落有時候會以為京裏的人比較窮,所以鍾家拿出這麽多錢,陸落很吃驚。


    陸落也暗暗揣測,鍾家有家業,也是很普通的家業,田地什麽的。如今看來,是她低估了。


    「姑娘,是五萬兩。」那邊,碧雲已經和倚竹將銀票數清楚了,交還給陸落。


    陸落狠吃一驚。


    加上這五萬兩,鍾家已經給了她八萬兩銀子了!


    八萬兩買孩子的一條命,當然不貴,但是鍾家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不是說,他們家這幾年一直請術士,花費頗大嗎?


    八萬兩,陸落算了算,約莫一千一百多萬人民幣。


    「鍾家大概是想,我的陣法有用,以後隻有鍾琻有事,就要請我。這樣,他們不需要再去接觸其他不信任的術士,不花冤枉錢。」陸落而後想了想,也明白鍾家的用意。


    給陸落五萬兩的巨款,主要是為了拉攏陸落。


    鍾家每次請術士或者高僧,都是一大筆錢,還沒用。零零總總加起來,也花了將近七八萬兩銀子了。


    如此,還不如牢牢巴結住一個有能耐的。


    他們這是把鍾琻的命,交到了陸落手裏。


    買自家獨苗命的錢,能少給嗎?


    陸落明白歸明白,還是不知道鍾家從哪裏賺得這麽多錢,頗有感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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