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習習的八月仲秋,陸落應約,和顏浧去郊區的騎術場。


    此騎術場是駐軍營練的場地,仲秋之節將卒都休沐,空閑下來,遠比城裏的騎術場要寬闊。


    一望無垠的馬場,除了陸落和顏浧就無旁人,仲秋仍是綠茵茵的草,風碾過,帶著秋風的香甜。


    「不是請成陽大長公主了嗎?」陸落看了看空曠的騎術場,以及牽了兩匹馬的顏浧,問道。


    顏浧先將馬拴好,這才過來和陸落說話:「請了,義山家裏走不開,一到過節就事務繁雜。成陽的小姑子要說親了,又沒母親,長嫂如母,今天成陽要去相人。」


    陸落聽罷,微微頷首。成陽有事不假,顏浧不想有外人打攪他們也是真的,陸落明白,就信了他的胡說八道。


    她抬眸看著顏浧。


    金光灑在她的眸子裏,眸光細柔溫暖,似一泓秋水瀅瀅。


    顏浧心頭直跳,有點扛不住,撇過了臉,問她:「咱們要怎麽比馬術?」


    「你是老爺們,得讓我!」陸落有點汗顏,耍賴道。


    想到顏浧也經常耍賴,陸落又稍微心安。


    「好,怎麽讓?」顏浧笑起來,滿口應承。


    「你先騎一圈,用你最好的水平,我要先摸清你的底細,再跟你比。你不許藏掖,要盡最大的努力。」陸落道。


    「可以。」顏浧痛快答應了。


    陸落退迴到了高台上,顏浧牽了馬,走入騎術場。


    登高遠眺,陸落看到顏浧已經翻身上馬。他身軀矯健,修長結實的腿,橫跨上馬。就跟踏步一樣簡單輕鬆。


    棕黃色的坐騎,與他寬闊的肩膀,融在暖暖的金陽裏,似一支蓄勢待發的利箭。


    「開始了。」陸落替顏浧喊。


    一語剛落,顏浧的馬就像利箭般沖了出去,他俯身在馬上。催馬前行,玄色的騎馬服融成了一道黑影。


    騎術場有障礙,有的障礙足有兩米。顏浧的馬,似輕盈的風,輕鬆掠過了所有的障礙,似平地閑步。


    場中人與馬的身影變得恍惚,宛如閃電而動。


    陸落看得心下涼了半截:「這騎術。我再練五十年也趕不上了.......」


    她讓顏浧盡力而為,他真的很盡力,然後陸落就驚呆了,再也不敢動和顏浧競賽的心思。


    陸落無力扶額,先摸清他的底細。是很正確的做法。


    陸落沉默看著騎術場中,已經融化成一道剪影的人與馬,沒怎麽動。


    一圈下來,顏浧的馬穩穩噹噹停在了陸落的看台前。他翻身下馬。動作流暢,就像起身一樣走了下來。


    「如何。可以開始了嗎?」顏浧問陸落。


    陸落緩緩從看台下來,顏浧已經將馬兒牽給了她。


    她接過韁繩,心裏盤算著怎麽拒絕比賽,又覺得不厚道。畢竟是答應過的。


    所以,陸落又盤算怎麽更改比賽的獎勵。


    她正心事重重接過了韁繩時,顏浧已經重新上了自己的馬。


    馬兒倏然靠過來,嚇了陸落一跳。


    「怎麽了,還不上馬?」顏浧居高臨下,問她。


    陸落有點猶豫。


    她這麽一猶豫,顏浧便知她露怯了,心裏竟是十分的歡喜。他倏然左腳勾住了馬鐙,身子往下一俯,攔腰勾起了陸落,將她帶到了自己馬上。


    陸落尚未迴神,身子就淩空了,瞬間她腦袋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微微喘氣:「你嚇到我了!鬆開!」


    顏浧的馬,在陸落尚未坐穩的時候,已經開始小跑了起來。


    陸落緊緊拽住了馬鞍的邊沿,骨節發白,再也下不去了。


    顏浧卻在她耳邊笑道:「不怕的,我護著你呢,坐好了!」


    陸落隻得調整下身子,穩穩坐住。


    顏浧從身後擁抱著她。他胳膊修長結實,能將陸落徹底包裹在懷裏,左右護住她。


    馬兒似疾風,風馳電掣般狂奔而去。陸落從未嚐試過騎這麽快的馬,迴過神來,聽著耳邊唿嘯的風,眼前的障礙似平地掠過,隱約有點興奮。


    馬兒一路狂奔,陸落的心變得輕盈而快捷。


    掠過了一圈的障礙,顏浧卻沒有停下來,突然翻閱了欄杆,脫離了騎術場,奔向茫茫的原野。


    「是......是馬兒失控了嗎?」陸落緊張問他。


    顏浧的聲音,帶著濃鬱的笑,從陸落身後傳來:「沒有,咱們出去玩,在騎術場有什麽趣?」


    陸落就沉默了。


    韁繩在人家手裏,就像方向盤在旁人手裏一樣,強行去奪取,隻會讓整匹馬失控,陸落也要摔死。


    陸落太惜命了,她沒動。


    顏浧跑了兩刻鍾,早已遠離了騎術場,來到了河邊。


    河堤上空無一人,碧水粼粼,垂柳搖曳,阡陌間的麥子收割完畢,正是養地時節,枯黃空曠。


    顏浧將馬兒放在空地裏休息吃草,自己和陸落在河堤邊上坐了。


    「......你之前,不是打算跟我賽馬嗎?」顏浧笑問陸落,「你為何想和我賽馬?」


    陸落難道要說自不量力?她頓了頓,才道:「這原是你提起的。」


    顏浧迴想,好像也對。


    他提議教陸落騎馬,然後陸落自稱比他騎的好,他就說要比試,陸落答應了。


    顏浧哈哈笑起來,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讓她緊挨著自己。


    陸落打開了他的手,道:「你坐正了,不許胡鬧。」


    這個時候,她特別像個大人,而顏浧像撒嬌要糖吃的孩子。


    顏浧果然就鬆開了,沒有惹惱她。


    彼此坐著,顏浧和陸落閑聊了起來。他說起了他的父母,他小時候的趣事,以及他繼承了父親的職務去軍中遭受的刁難等。


    他跟陸落講述戰爭的殘酷,陳述他對戰事的憎恨。


    陸落認真聽著他說,覺得也挺有趣的。


    「......這十幾年來,邊疆戰事不斷,直到最近兩三年才太平,朝廷又把我召了迴來。」顏浧嘆了口氣。


    話鋒一轉,他又對陸落道:「將來,你要給我生八個兒子,全放到軍中去!」


    陸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說八道試試看!」


    顏浧哈哈大笑,將她似隻發怒的貓,一把摟住了她。


    「落兒,我運氣甚好。要是我早年戰死了,哪裏還能遇到你?」顏浧低聲在陸落耳邊道。


    「你別總是說死。」陸落推開他,「也別動手動腳!」


    「好好,你別生氣了......」顏浧從善如流。


    兩人坐著,慢慢說起了很多事,一直到陸落說餓了,這才起身迴去。


    陸落事後迴想,這算是約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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