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門口,一個眉眼跟蔡叔叔有七八分像的阿姨看到蔡叔叔的車時,便小跑著從飯店出來了,這會兒見蔡叔叔的車停下,更是笑盈盈的湊到駕駛座旁的窗戶處,開心的喊了聲哥,不等蔡叔叔迴應,又看向後排,搜尋到張阿姨的身影後,又喊了聲姐。


    沒錯,是叫了聲姐,張阿姨之前解釋過,她不喜歡嫂子這個稱唿,因為她看的小說裏,嫂子大多都是尖酸刻薄的,這樣叫她,總讓她有種自己很壞的錯覺,所以蔡叔叔的妹妹弟弟都管她叫姐姐。


    張阿姨一邊應聲,一邊下車,簡單的打了招唿,客套了幾句,我們便由蔡叔叔的妹妹領進了包間,包間不大,但也足夠坐下十個人,何況我們才五個人,所以這空間,對我們來說是綽綽有餘的。


    蔡阿姨跟蔡叔叔又說了幾句話,大體是介紹了下有什麽菜,蔡叔叔沒在意,讓她看著定就好,然後還叫她和她老公過來一起吃,蔡阿姨說了句忙不開,算作拒絕,然後我們客套的笑了笑,便退出了包間。


    “思思那姑姑也太不像話了,思思媽媽給她奶奶買的金項鏈、金手鐲都被她拿走了。”


    蔡阿姨前腳剛離開,張阿姨緊接著便拉著我媽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吐槽,而我坐在我媽身邊,自然聽得最是清楚,心裏也是十分震驚。


    “真的假的?”我媽表示不信,身子下意識的靠到椅背上,直接擋住了我的視線,所幸,她很快又湊到張阿姨麵前說,“思思姑姑再怎麽不好,也不會主動去拿嫂子買的東西的,肯定是老的給的,我看他們家老的才有問題!”


    聽李思思說,她的奶奶和姑姑都很好的,倒是她媽媽脾氣有些不好,我也一直這麽認為的,可這會兒聽張阿姨和我媽的話頭,李思思的姑姑似乎也不是很好,心裏關心李思思,我下意識向我媽那邊傾斜著身子,一臉認真的聽了起來,連我哥拉扯我衣服,示意我坐直,我都直接忽略了。


    “可不是!”張阿姨接著說,“思思奶奶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女兒來送中秋禮,她讓兒子兒媳買菜迴去做,這也沒什麽,可你說一大家子人吃飯,你就讓他們兩口子做,也太不地道了。


    “女婿要陪丈人釣魚,你不好管,還不能拉著閨女幫著摘兩個菜嘛,直接把女兒拉房裏聊天,飯好了才出來,連筷子都幫著拿一雙,那閨女出來就戴上了金鏈子、金鐲子,還在那兒顯擺是自己媽送的,兩個老的也不攔著點兒,太不像樣了!”


    “唉~我要是思思媽媽,才不給買金貨呢,買點吃的、穿的、用的就行了,何苦受這氣!”我媽歎息道。


    “可不嘛,我還聽說,那小姑子從來就沒好好送過中秋禮,今年過節,送的東西都不足二十塊!”


    “啊?不會吧!”我媽再次震驚。


    “嗯呐!老李媳婦自己說的,老李就在旁邊,一句也沒反駁!好像就兩桶月餅,兩瓶汽水來著,其他還有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不僅如此,那小姑子還把老李帶迴去給她媽的東西都拎走了!又吃又帶的!”


    “其實這也沒什麽,兒子孝敬母親的,母親想給女兒,也不是不可以,可哥哥心疼你兒子,平常送東西,玩具、書包、吃的、喝的,一樣不少,過年過節的還給個紅包,你從不照顧哥哥生意,這過時過節的是不是也該意思意思,想著點自己的侄女啊!也難怪思思媽媽那麽生氣!”


    “再有就是那鐲子和鏈子,她是真不該拿,思思媽媽脾氣算好了,要是我,當場就從她身上扯下來!扔了都不給她帶,什麽玩意兒啊!”


    “哎哎哎~別激動啊,我妹妹可不這樣的人!”正在拆酒瓶的蔡叔叔,突然正色道。


    “去,哪兒都有你,誰說雲雲了!”張阿姨立馬揮手製止蔡叔叔繼續說話。


    恰在此時,服務員又推著推車,送上來許多菜,於是包間裏短暫的安靜後,蔡叔叔給自己倒好酒,我哥極為有眼力見的,給大家倒了飲料,然後蔡叔叔舉筷,示意大家開吃:“行了行了,吃飯,一路上就聽你在那兒吧啦吧啦的,歇歇吧!”


    張阿姨瞪了眼蔡叔叔後,也示意我媽、我哥和我開吃,嘴裏念叨道:“別客氣,快吃,我家妹夫手藝還是可以的,快嚐嚐!”


    我和我哥自然不會客氣,按理說,中午吃得晚,我還不餓,可看到桌上的菜後,我的肚子便不爭氣的叫喚起來,我哥也沒好到哪裏去,做了那麽久的苦力,八成早餓了,這不,蔡叔叔一讓吃飯,他便毫不客氣的動了筷子,都不等張阿姨喊他。


    “你知道嗎?”還沒吃兩口,張阿姨又開始了,“這吃完啊,老的小的都拍拍屁股走人了,老李又要忙著修壞掉的風扇和收音機,一大桌子,就老李媳婦一個人收拾的,她原本打算那天去自己娘家的,迴來做飯,已經不痛快了,又遇上這些事兒,迴去的路上,兩人就拌了嘴!”


    “這就怪老李了,這都什麽天了,修什麽風扇,收音機又不急著用,非要挑那個時候修嗎?”我媽評價道,“自己的媽媽和妹妹管不住,就自己勤快點兒,伺候的還是自己的一大家子!這事兒,老李做得不好!”


    “是不好,可是他老子拉著去修,他也不好說什麽啊。”張阿姨替李思思爸爸說了一句話。


    “有什麽不好說的,跟自己父母這兒不好說,那兒不好說,那怎麽不讓自己媳婦把碗放下,別洗的!誰都不能受氣,就他老婆好欺負,哪有這個道理!”


    “他老婆買金貨給他媽,他能不知道,桌上自己妹妹瞎嘚瑟,他就一句話不能說,活該他媳婦要跟他鬧離婚,是我,早就不過了!”


    我媽越說越激動,最後直接放下了筷子,瞧這樣子,明顯是帶入了自己,我哥放下手裏的碗筷,時不時就要看看我媽,最後直接上手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給媽媽夾菜,分散她的注意力。


    而我,早在我媽開始吐槽時,便有些擔心,這會兒得到我哥的指示,自然是照做了,但很顯然失敗了。


    “想想就來氣,像我們過年迴我媽家,哪次讓我嫂子哥哥動過手的,不都我們兩姊妹一起做飯,一起收拾嘛!”


    “可到了他們林家,他姊姊妹妹那麽多,就沒一個動手的,全等著我一個人做,尤其是初二,他們家姊妹來吃年酒,大大小小,兩桌坐不下,三桌坐不滿,迴迴跟老林說,讓他別喝酒,幫我打下手,可他迴迴都被他倆姐夫灌酒,喝的酩酊大醉,半點忙都幫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媽~吃飯~”我哥喚道。


    “嗯!”我媽隨意的應了一聲,將碗裏的牛肉送進嘴裏後,繼續說,“所以現在,我初二也迴娘家,他們來了自己做,反正田裏有菜,過年的雞鴨魚肉也多!我才不伺候呢!”


    “唿~”我哥無奈的歎了口氣,看向我,我和他對視,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而餐桌上,蔡叔叔自顧自的喝著酒,我媽和張阿姨吐槽的正盡興,完全沒人注意到我倆的眼神交流。


    “唉~攤上這樣的一家子,確實夠累的!”待我媽吐槽完,張阿姨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將一隻白灼蝦夾進我媽的碗裏,示意她吃。


    待我媽開始剝蝦的時候,張阿姨也吐槽了起來:“那時,我們家兩個老的生病住院,我也累得夠嗆,白天上班,晚上伺候,天天早上起早給他倆把早飯、午飯弄好,老蔡整天忙應酬,一點忙也幫不上。”


    “我那不也是為了我們的家嗎?”蔡叔叔突然被點名,慌張的將手裏的酒杯放下,一臉委屈的辯解。


    張阿姨沒理他,繼續說:“雲雲吧,那時也剛開飯店,兩個人忙得焦頭爛額,也顧不上,他那兩個弟弟,家裏過得不如意,更是指望不上!唉~”


    “我知道!”我媽的語氣裏滿是心疼,“不過,你也願意照顧他們的不是嗎?”


    “那倒是,嫁進他們老蔡家,享了不少福,老兩口在世時,一點家務都不讓我碰,我和老蔡拌嘴,他們也都護著我,唉~最後,委屈他們了,尤其是媽媽~大城市她住不慣,非要迴來,一個人守著那麽大個房子~”張阿姨說著,眼圈兒直接就紅了。


    “你別這麽說,嬸嬸在家精神挺好的,時不時就叫我家這兩個調皮鬼上你家去玩兒,你那妹妹也不錯,一日三餐,都不重樣,早上還抽空來幫著嬸嬸洗衣服,那兩年多,她沒受什麽罪!”我媽安慰著別人,自己的聲音卻也哽咽起來。


    “好啦,吃吧!”蔡叔叔終是聽不下去了,“搞得我這個親兒子不是人似的,不過那時確實忙著生意,沒顧得上他倆。”


    “大妹子,我得敬你一杯酒,要不是你,我媽第一迴摔倒就直接沒了!”蔡叔叔突兀的拿著酒杯站了起來。


    “哎呦,老蔡,你別整這出!”我媽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著站了起來。


    恰在此時,包廂的門打開了,然後蔡阿姨和一穿著廚師衣服的男子先後進了我們包廂。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呢!”男子笑嗬嗬的說完,便上手拍了拍蔡叔叔的肩膀叫了聲“哥”,然後對著張阿姨喊了聲“姐”。


    蔡叔叔看到他自然是一臉欣喜,笑罵道:“你個兔崽子,也不出來迎接我!”


    “我不是忙嘛,大舅哥見諒!”說話間,蔡阿姨已經倒上了兩杯飲料,自己一杯,遞給那男子一杯,男子接過酒杯,就想去碰蔡叔叔的酒杯。


    “哎哎哎~幹嘛?”蔡叔叔捂著自己的酒杯躲閃開,不滿的說,“你大舅哥我難得來一趟,你就用汽水忽悠我?”


    “哥~還有五桌客人等著上菜呢!”蔡阿姨不滿道。


    “哎呦~差不多得了,我看你喝上頭了吧!”張阿姨立馬幫腔。


    蔡叔叔吃癟,乖乖拿出酒杯,被迫與那男子碰了一杯,那男子自然是一飲而盡,蔡叔叔緊跟著也將自己酒杯裏剩下的些許酒一飲而盡,喝完,不等他開口,那男子便討好的將他的酒杯滿上了酒,然後給自己又倒了杯飲料,敬了下張阿姨後,又敬了下我們,這才一臉歉意的退出了包間。


    那男子走了沒多久,蔡阿姨也客套了幾句,這才離開了包間,不多會兒,一個服務員給我們送了兩瓶飲料,和兩瓶好酒。


    酒水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看蔡叔叔滿臉緋紅的拿起其中一瓶酒研究,和他眼底的笑意,我斷定,這酒應該是好的。


    不過,多虧了蔡阿姨和她老公來敬酒,他們這麽一打岔,我媽和張阿姨終於安靜了,看她倆動作點評菜品的模樣,我和我哥都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安心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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