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鳳翔宮內,嫻妃和惠妃帶著孩子們,正在賞雨。


    李德安匆匆進來說道:“娘娘,陛下過來了。”


    “這會過來的?”嫻妃立馬往外走。


    惠妃也驚訝:“這麽大的雨,他過來做什麽?”


    簾子一掀,睿德帝就站在門外。


    惠妃瞬間噤聲。


    “朕還沒問你怎麽在這,你倒好,反過來質疑朕了。”


    嫻妃看著情況,連忙讓李德安帶王允他們下去梳洗,換身幹淨的衣服。


    王允等人道謝,告退。


    又讓丫鬟寶櫻去取了睿德帝的衣物,伺候他梳洗。


    惠妃雖然嘴上不停,但也上前幫忙。


    “臣妾在姐姐這裏,自然是有事,不過現在看來,問題已經不大了。”


    熱水準備好了,嫻妃揮退寶櫻,和惠妃親自服侍睿德帝沐浴。


    睿德帝道:“可是為了各個州府的旱災?”


    惠妃道:“自然是,這老天不下雨,缺水的問題臣妾沒辦法,但讓百姓吃上一口飯,臣妾還是能做到的。”


    嫻妃接過她的話,繼續說道:“各地旱災頻發,宮中便開始縮衣節食,臣妾和眉兒雖管不了別的,但卻能管得了自己宮裏。”


    “省下來的銀錢都托眉兒的舅舅去買了糧食囤著,如今陛下需要,臣妾和眉兒願助陛下一臂之力。”


    睿德帝驚訝的轉頭,看著她們兩個:“朕似乎從未聽過。”


    嫻妃道:“陛下日理萬機,這種小事自然不能再勞煩陛下,左右不過是將臣妾宮中與眉兒宮中一些不緊要的東西省下。”


    “眉兒的舅舅家自然有渠道去購買糧食,大梁農業雖正在發展,但囤有糧食的富商可不在少數,想買就肯定能買到。”


    惠妃道:“原本呢,臣妾和姐姐隻是打算用省下的銀錢,托舅舅他們辦個粥鋪,救濟一些貧苦人家,目的是為了給幾個孩子積一些善行,誰知道竟誤打誤撞碰上了旱災,不過也幸好能幫得上忙。”


    睿德帝聽完,眼睛一亮:“也就是說,你們的銀子或許攢下了一筆不小的糧食?”


    惠妃出身戶部尚書蘇家,母親是錢家三女,自小就精通算學方麵。


    對於這坊間售賣的物品價格,也是了解的。


    她說道:“據臣妾所知,若是豐裕年間,大米平均售價為十五文至二十五文,其中陳米便宜,新米貴,又以江安府的米為精。”


    “糙米的平均售價為五文至十五文,其中也分陳米和新米,同樣是江安府的精貴一些。”


    睿德帝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他還是頭一次聽惠妃講這些東西。


    惠妃繼續說道:“貧苦人家別說江安府的新米了,就是有一口陳舊的糙米,熬成稀粥都滿足了。”


    “所以臣妾並未讓舅舅全部買大米,大米隻是少數,更多的是糙米,糙米耐放,保管妥當,不會輕易壞。”


    “臣妾算過了,姐姐和臣妾宮裏的開支都差不多,每個月都要百兩銀子,一年下來,兩宮加起來有兩千四百兩銀子,這還不算下人們月例銀子,和一些突發情況需要的銀子。”


    “單單就這兩千四百兩銀子,就夠買最便宜的糙米四十八萬斤,約四千八百旦。”


    睿德帝被她這一連串的數字砸的腦袋有些暈。


    兩宮一年的開支,竟然能買這麽多糧食嗎?


    睿德帝不清楚,他身在高位,也確實勤政愛民,但更仔細的東西,他就不知道了。


    “陛下,您知道這些糧食是意味著什麽嗎?”


    不等睿德帝緩過神,惠妃再次拋出一個問題。


    他不知道惠妃的意思,下意識問道:“意味著什麽?”


    嫻妃打斷二人的對話,說道:“陛下該起身了,水涼了。”


    此刻睿德帝滿腦子都是兩千四百兩銀子,換來的四十八萬斤糧食,對百姓意味著什麽。


    那個答案唿之欲出,但他還是想聽惠妃說出來。


    梳洗完畢後,三人重新圍著桌子坐下。


    此刻桌子上竟然放了炭盆,睿德帝看了一眼,繼續問惠妃剛才的問題。


    惠妃道:“臣妾還是用貧苦人家舉例子,假設一戶人家有老人兩位,中年人兩位,未滿八歲孩童兩位,共計六人。”


    “不說吃飽,隻求能活下去,那一個人一天至少也要半斤糧食,六個人則需要三斤。”


    “四十八萬斤糧食,可以拯救這樣的家庭多少個,若假如是這次旱災,前後按四個月算,又能拯救多少家庭?”


    “臣妾覺得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比臣妾更聰明,臣妾隻是用普通商戶的視角算了一筆賬,實則這宮內真的需要那麽多銀子嗎?”


    這時,王允也梳洗完畢,迴到睿德帝身邊伺候。


    桌上的炭盆上麵又加了一口鍋子,裏麵是滾燙的湯水,鮮紅一片,聞著有些嗆人。


    惠妃的丫鬟桃紅,端上來一盤紅白相間的豬五花。


    她道:“這家豕吃素便可以長的膘肥體壯,根本不用什麽特殊的食材,可這一道豕五花算下來得有十兩銀子,這中間的錢又都去哪兒了?”


    睿德帝心裏沉重,後宮不得幹政,可惠妃字字句句都沒提政事。


    但她字字句句也都在說皇宮內烏煙瘴氣,各種斂財的手段和人層出不窮。


    國庫入不敷出,除了有大梁原本經濟就不行的原因,更有這些蛀蟲的原因。


    嫻妃看睿德帝陷入沉思,便出聲說道:“眉兒也是心疼陛下,心疼百姓,陛下您是知道眉兒的性格的,若這宮內的鋪張浪費能改善一下,至少您想做什麽也不會那般捉襟見肘。”


    “臣妾等雖然貴為妃子,但也明白在其位謀其事的道理,往大了說後宮為天下後宅的表率,臣妾等人如何做,那世人便會如何做。”


    “往小了說,皇宮乃臣妾等人的家,後宅婦人不僅不能為夫君分憂,反而鋪張浪費,實在是不該。”


    桌上的熱湯鍋子被煮的翻滾,熱氣從炭盆流向四麵八方。


    外麵的瓢潑大雨,與屋內的溫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半晌過後,睿德帝深吸一口氣:“朕明白了,先吃東西吧。”


    “朕聽王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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