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縣令忍不住後背一涼,城樓下密密麻麻的人頭,夾雜著難聞的惡臭。


    已經讓人不寒而栗。


    若還不是全部,那這流民到底有多少?


    “不在的那些流民……他們進村了!”沈之硯沉聲說道,聲音裏是滿滿的冷意。


    餘家的猜測沒錯,幸好大家提前都準備。


    不然的話,遇上這些流民,那真的是死路一條。


    隻不過,其他的村子……


    沈之硯後背發涼,希望他們能聽進去,盡早撤離。


    然而沈之硯的希望落空了。


    那些人不僅沒進山,甚至跟流民起了衝突。


    已經死傷無數。


    蘇縣令聲音陡然拔高:“進村了?這城外可是還有六七個村子!上千百姓!”


    他不敢多想,越想越害怕。


    上千百姓若遇上這數萬流民,結果不言而喻。


    “世子,這……”


    沈之硯道:“我已經通知了,但聽不聽,就是他們的事了。”


    蘇縣令心一沉,麵色很不好看。


    據他所知,周遭的村子已經把秧苗種上,這種情況下,怕是沒幾個人願意離開。


    他忍不住暗罵:“沒用的東西,有人說都不聽,活該丟性命!”


    見沈之硯沒繼續說什麽,蘇縣令也閉緊嘴巴。


    現在是沈之硯指哪他打哪,就算以後有問題,那也有人在前麵頂著。


    沈之硯突然問道:“有沒有小路出城?”


    蘇縣令一怔:“您是要?”


    “找兩個人出城看看,確定了附近村落的情況。”


    蘇縣令連忙應道:“下官這就去辦!”


    “等等!若是發現流民,看能不能盡量將人都引過來!”


    “若是一直讓他們待在村裏,隻怕村民們討不到好處。”


    “下官明白!”


    蘇縣令離開,沈之硯望著下方已經排起長龍的流民,不知道在想什麽。


    此刻官差們已經開始分發熬好的米粥。


    流民隊伍井然有序,沈之硯卻覺得不對勁。


    那日在神女廟和在雲白縣遇見的流民,可不是這個樣子。


    最起碼不會這麽聽話。


    果不其然,下方隊伍出現躁動。


    一小隊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流民,插進隊伍裏,引起了眾人的不滿。


    刹那間,場麵瞬息萬變。


    有流民開口謾罵,也有流民被推搡倒地。


    有人為了護住親朋好友,也加入其中。


    更多的則是被殃及無辜。


    維護秩序的官差出聲喝止也沒用,反而被那一小隊流民惡狠狠的盯著。


    那眼神完全不像是看人。


    其中幾人直接蜂擁而上,嘴裏大喊著:“朝廷不會管我們的!”


    “這施粥就是惺惺作態!”


    “旱災一年多,為什麽我們來了這裏才開始施粥?”


    “他們一定是在這粥裏下了毒,讓直接毒死我們!”


    “隻要我們死了,他們就可以繼續吃香的喝辣的,徹底不用為這些事發愁了!”


    “全都是狗官!”


    話音落,一人舉起木棒,就朝旁邊的官差打過去。


    一瞬間流民和官差全部亂了起來。


    官差倉惶躲避的過程中,不慎將煮著米粥的鍋掀翻。


    原本香氣四溢的粥,這會混著地上的泥土,已經沒法吃了。


    一部分流民瞬間愣住,其他人見狀直接揭竿而起。


    “看見沒!他們誠心不想讓我們活下去!”


    沈之硯眯眼看著下方的雜亂,鎖定了其中一個流民。


    拿起一旁的弓箭,拉弓射箭,一氣嗬成。


    筆直的箭羽射出,正中那人眉心。


    舉棒揮向官差的流民,瞬間暴斃。


    流民群瞬間安靜如雞。


    “官府殺人了!官府殺……額……”


    撲通一聲,又一人倒地而亡。


    流民這時候才齊齊抬頭,看向數十米高的城樓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


    沈之硯拉弓射箭的動作收起來,朝兩邊一揮手。


    一大群弓箭手出現,手裏拉滿的弓箭對著下方流民人群。


    沈之硯聲音如淬寒冰:“誰將鬧事之人抓起來,可先排隊領粥!”


    “再有起哄鬧事者!殺!”


    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在此刻,沈之硯再次拉弓射箭,將人群裏打算溜走的人,再次射殺。


    “京城路途遙遠,受災的也不止南陽府,朝廷已經在調集糧食,若是你們等不得,便看看是你跑的快,還是我的箭快!”


    “今日這米粥,隻有這麽多,若少一鍋便都少吃一口,再打翻了,可就沒有吃的了!”


    沈之硯的聲音不大,但讓每個流民都聽見了。


    沒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來了咱們才亂的!”


    “沒錯!方才看都有人喝上粥了,若不是他們,咱們也不會少一鍋粥!”


    “鄉親們!把他們抓住!抓住就有吃的了!”


    這次流民們蜂擁而上,將剛才鬧事的小隊全部抓了起來。


    官差接手以後,直接將人送進縣衙大牢。


    沈之硯這會還沒功夫處理這些人,鬆陽縣糧食告急。


    最遲也要後天一早見到糧食,不然會出大亂子!


    “告訴蘇縣令,我去去就迴,最遲後天迴來!”


    沈之硯留下這麽一句話,便策馬離開。


    蘇縣令得到消息,整張臉都垮塌下來。


    但困難擺在眼前,他又不得不支棱起來。


    堪堪堅持了一日,蘇縣令就有些膽怯,因為城外的流民又多了一些。


    沈之硯是在傍晚迴來的,一同迴來的還有幾十車糧食。


    蘇縣令大為震驚,短短一天多,他去哪搞來的糧食?


    沈之硯隨口說了句:“南陽錢家借的。”


    蘇縣令打了個冷顫,突然想起來。


    南陽府錢家是有名的商戶,更不得了的是南陽錢家是當今惠妃娘娘的外家。


    錢家家主是惠妃娘娘的親舅舅!


    鎮國公世子出麵借糧,那確實能借的來。


    蘇縣令心口有些發酸,細算起來,他和錢家也算是遠房親戚呢!


    自己是京城蘇家的旁支,京城蘇家的主母就是錢家嫡女。


    怎麽算不上親戚關係呢?


    “別想了,這些糧食夠支撐一段時間,先將流民安撫好吧。”


    “對了,派人出去打探的情況如何?”


    蘇縣令連忙上稟:“據探迴來的情況,隻有餘家村全部撤離,其他村子或多或少都留的有人,其中以大王村最為慘重,一個村子幾乎沒有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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