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黑暗中,李妖言艱難地抬起頭,佝僂著轉動身子。


    借著黃色方柱散發出的光芒,李妖言用手摸索著天花板的盡頭,很快判斷出自己身處在一個狹窄密封的空間之中。


    這片幽閉空間的真實高度應該隻有一臂之長,長寬則接近兩米,否則無法容納李妖言的身子。不過,即使這樣,李妖言仍然不得不拘謹地坐在地上,以免碰到腦袋。


    他感覺四肢有些僵硬,指揮起來頗為不便,可能是睡地板實在是太不舒服了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力氣似乎大了許多,仿佛源源不斷有力氣自體內產生。而且,在活動了身子之後,那種僵硬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輕鬆和敏捷感。


    這讓他有些意外。


    常年996的加班,並不廉價而常常油膩的外賣,和偶爾為了省一頓飯錢而買的泡麵、辣條、可樂等垃圾食品,再加上根本就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運動,他已經從大學剛畢業時120多斤的瘦小子,變成了160斤。


    雖然178的身高讓他顯得並不很胖,甚至算得上是中等身材,但他自己知道,每天都在為了父母、孩子負重前行的他,身體沉重而僵硬,從來沒有如此輕鬆敏捷過。


    在海嘉工作時,由於總是日複一日的加班,心情常常鬱悶煩躁,經常會因為一點小事而跟妻子吵架,有時真的想從樓上一躍而下,脫下一身沉重的負累,就此解脫。


    終歸是責任感和對兒子的愛讓他放棄了這些念頭,並用躺平來應對人生無涯的苦難與折磨。


    既然奮力拚搏如此艱難且無望成功,隻能成為老板用根本吃不到的胡蘿卜牽引而壓榨的笨驢,倒不如在擁有一些尊嚴的情況下,放棄那必定要獲得俗世成功的念頭,多陪陪父母家人,更加安然地活著。


    新的工作雖然因為工資低廉而輕鬆不少,讓他的身心狀況也多少有所好轉,卻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簡直可以說身手敏捷、身輕如燕。


    記憶之中,也隻有童年之時,能夠如此輕盈灑脫。


    借著黃光,他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各處,肚子上完全沒有肚腩,腰也似乎細了很多,手腳瘦削頎長,卻充滿肌肉和力量。


    便是在十六七歲之時,他也沒有這樣的身體素質。


    因為經常熬夜加班而日益稀疏的頭發,竟然無比的濃密繁盛,柔順潤澤。


    他用手摸著自己臉,臉蛋兒光滑無比,沒有久經歲月消磨的粗糙皮膚,沒有人到三十的那種油膩感,也沒有硬茬茬的胡渣子。


    這絕不是我的身體!


    而且,穿的這身衣服也很古怪,堪稱是不良少年一般的奇裝異服了。不僅手臂和胳膊皆裸露在外,就連腰部也是一樣。


    這奇異的“露腰裝”過於女性來說,已經頗嫌暴露性感,對於男性來說,更是過於大膽了。


    純白色且鑲嵌著金色紋理的圍巾倒是十分華貴典雅。背後如同天使羽翼一般左右展開的兩條披風也很是飄逸,但當被子蓋或被褥墊時,感覺顯然都不如那些厚重寬大的披風舒服。


    下身則是緊身長褲,褲管末端被收緊在黑色的長筒靴之內。


    這一身時尚潮男的打扮是李妖言從來都不會有的。


    工作時,他通常穿西裝、襯衫,加上休閑西褲,不喜歡穿皮靴,以黑色運動鞋代替,平時則穿寬鬆的t恤和運動褲。


    李妖言對此感到驚悚,仿佛身體和衣服都完全改變了。他無比迫切地想要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但沒有鏡子,隻能用手在臉上摸索猜測。


    鼻子很英挺,臉頰也很圓潤,嘴巴不大不小,嘴唇不厚不薄,皮膚光滑細膩,至於相貌,他摸不出來,但憑直覺,應該不錯。


    難道是我返老還童了?不,我想得太美好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好事落到我身上?而且也無法解釋這身奇特的裝束。或許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李妖言想起《逃出絕命鎮》裏的交換身體,想起《黑鏡》裏的複製靈魂,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栗。自己難道竟然卷入了這一類的神秘事件當中麽?


    做到這一切的,是遠古巫術,還是邪惡科技?


    李妖言不知道,但他知道,讓人在不知情不情願的情況下交換身體、複製靈魂的家夥,一定是個瘋狂而強大的存在。


    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跟這樣的存在對抗。


    想要求得生路,唯有逃離!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著。這片空間似乎是由漆黑的石頭和那些黃色的光柱所封閉起來,他摸了五六遍,沒有發現任何出口,也沒有可疑的按鈕。


    難道隻有從外麵才能打開這裏?我是被綁架了麽?他心下越來越驚恐,隻想放聲大叫。


    但恰恰是更深的驚恐,壓住了他內心大叫的渴望。因為他不知道,放聲大叫之後,唿喚來的究竟是什麽結果。


    恐怖片裏麵,永遠是被刺激到瘋狂大叫的人招來禍患。想要活下去,隻有冷靜。


    最好不要驚動綁架自己的人,趁對方不知道自己已經醒來,想辦法逃出去。李妖言想著。黑暗中,悄然無息,李妖言甚至能聽到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髒,以及外界的鳥叫蟲鳴。


    如此清晰的鳥叫和此起彼伏的蟲鳴?這麽看來,我應該是在郊外。城市裏是不會有這樣的鳥叫和蟲鳴的。李妖言想著。


    這一發現讓他覺得自己更為危險。


    在遠離城市的郊外,罪惡和危險最容易發生。光明不到之處,必有黑暗滋生。


    李妖言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不要害怕,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這也是他從小受到父親的教育。隻有冷靜,才能逃出生天。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黃河決於頂而麵不改,猛虎趨於後而心不驚。”


    李妖言撫了撫胸口,低聲念著,試圖漸漸平複激烈的心跳,卻不想在自己胸口摸到一個硬硬的物件。


    那物件冰冷如同岩石,大小不過四分之一巴掌,用鏈子掛在自己脖子上,垂在胸前。他適才過於緊張,竟然沒有發現,這令他心中一驚。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一種定時炸彈,就像《大逃殺》裏的違反規定就會自行爆炸的特殊項圈一樣。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栗,立刻想要將那東西從脖子上取了下來。


    令他想不到的是,這件事輕而易舉,項鏈並不像是鎖死在他身上的樣子。


    借助微弱的黃光,他看出那確實是一件飾品,鏤空的方形框架中,是一塊方方正正的黑色石頭。石頭約莫有小指那麽厚,沉甸甸的,石頭表麵並不光滑,但紋路摸上去非常舒服。


    石頭的顏色幽暗深邃,不過仔細一看,其中似乎有什麽光芒在其中流淌,但也有可能是反射了黃色方柱的光芒。


    一條纖細而漂亮的銀色鏈子穿過方形框架上的小孔,使人可以將黑色石頭戴在脖頸。


    直覺告訴李妖言,這個東西十分重要,或許是他脫困的鑰匙。


    不,與其說是直覺,倒不如說是李妖言的希冀,更是一種符合邏輯的推理。在這個奇怪的地方,身上出現的奇怪東西,不是要命,就是救命,總不會什麽用都沒有吧?


    不過,李妖言同樣深知,故事是需要邏輯的,但現實不需要。


    在他還年輕的時候,總以為什麽事情都是講道理的,有邏輯的。直到經曆越來越多,才醒悟,在這個世界,無論何種奇怪的不講邏輯不講道理的事情,都很有可能發生。


    生活之荒謬荒誕,往往比合理公正要多得多得多。


    荒誕的是,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恰恰是有理性的人。薩特說,他人即地獄,雖然武斷且悲觀,但多數情況下不確實如此。


    你永遠不知道滿麵笑容背後,隱藏著怎樣一顆險惡的、正在算計你的心。


    李妖言想起在海嘉學校時,他為了孩子們的教育用盡心力,廢寢忘食的工作,卻被滿臉笑容的人從背心捅了一記“刀子”;想起那慈眉善目,口口聲聲“愛與溫暖”、“大美大善”的美女校長無恥而殘忍的模樣;想起那滿口“慈悲”、“光明”、“聖人之道”的理事長冷漠而無情的樣子。


    盡管相比很多人的淒慘遭遇來說,那並不算什麽,但卻是他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最深的黑暗。


    中學時候,他曾迴答一道關於北島詩歌的填空。


    ——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備選的答案是“卑鄙”和“高尚”。


    北島的原句本來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李妖言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填成了: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卑鄙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這道題沒有得分。


    但李妖言卻覺得,這句話比北島的原詩更適合描寫生活。


    卑鄙者打著高尚的名義,以高尚的姿態暢行無阻;高尚者卻被打上了卑鄙的標簽,在墓地裏仍得不到安息。


    當然,那隻是一些極端現象。或許,正是因為那樣的描述太黑暗了吧!所以北島沒有那麽寫。至少在他的詩中,卑鄙者大行其道的同時,高尚者仍然在墓地裏備受敬仰。


    嶽飛和秦檜便是如此。


    但誰知,眼前的飾品是不是這樣呢?也許,它看上去是鑰匙,是救星,是神明的恩賜垂憫,實際上卻是毒藥,是陷阱,是惡魔的低語唿喚?


    不過那又怎麽樣呢?溺水之人,明知稻草絕不能拯救自己的性命,卻依然會死死地抓住它。


    現在,這奇怪的小東西,就是李妖言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他在黃色光柱下反複仔細地打量,甚至還拿著那東西四處敲敲打打。但是,這東西就像是一塊普通石頭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李妖言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逐漸接近,而且,人數不少。


    李妖言意識到,事情將要發生變化,自己的處境到了緊要關頭。


    不知外麵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所帶來的,是危機還是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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