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前,他們也終於駐起對電子獸的防線,就是電子海。


    未成年人,或者說除了腦機接口外,沒有接受過abo義體化改造的人,能接入的網絡,是電子海的第一層。


    有電子海的研究者說,第一層甚至不算海,僅僅是靠近海的沙灘罷了。


    往下,要獲得不同級別的電子海深潛準入證,才能進入。


    照光層,弱光層,深海層。深淵層,超深淵層——


    每一層之間,都修築有強大的防火牆。


    除了深淵層和超深淵層,那是沒有人類探索過的深處。


    築起防火牆後,人類用能進入電子海的alpha義體改造者作為先鋒,完全占據照光層,並在弱光層建立了堡壘據點。


    電子獸研究者們終於不用隔著屏幕觀察敵人的生態,這才離奇發現,隻需要ctrl+c和ctrl+v就能複製一大群的電子獸,所生活的深層電子海中,竟然可以像是小孩去鄉下郊遊撿石頭一樣,隨隨便便撿到一大堆數碼蛋。


    被抓住的電子獸並不會進行繁衍行為,監控它們的陣地,也看不到有電子獸生產。研究者們將蛋帶迴照光層研究,發現這些蛋使用任何手段都無法孵化,強行破開蛋,隻能找到數據殘骸。


    最後,通過電子獸們對蛋毫不在意的態度,研究者們暫時認定,這些隨隨便便能撿到的蛋,都是死蛋。


    死蛋也有用處。


    科學家們多番實驗下,別的成果暫時不知,但電子海寵物很快出現。


    僅有omega義體改造者能馴服電子海寵物,研究表明極高的omega晶芯融合度,會讓破殼電子獸寵物產生omega是它們母親的錯覺。


    實在太蠢了吧。


    用人類的話來說,簡直像認賊作父。


    km-023剛來到寵物蛋管理倉庫時,是這麽想的。


    它和其他寵物蛋好像有所不同,它擁有遙遠的記憶,還記得蛋剛出生時,它其實沒有死亡。但隨著時間推移,孵化繼續,它先天不足的數據無法構成必要的節點,最終無奈凝固。


    人類打開蛋,提取其中數據,以它暫時還不懂得的方法,製造了一個新蛋。


    死亡凝固的數據醒了過來,卻無法破殼。


    所有電子寵物,都隻會在綁定omega,接受omega數據後破殼。


    死而復生,驚喜嗎?


    km-023當時思維還不像現在這樣健全,它隻有一個念頭。


    ——我想出生。


    ——我要出生。


    隻要在寵物蛋倉庫裏,它就會等到一個抽選到它的omega。逐漸能理解人類語言的km-023意識到,於是安靜等待。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三年過去了……


    十年過去了。


    km-023察覺到不對,寵物蛋並非隨機分配給每一個前來抽取的omega,人類似乎使用了某種方式來判斷電子寵物破殼後的成長極限和強度。


    他們給資質好的omega分配成長極限高的強大電子寵物,而資質再差的omega,也有大批普通電子寵物挑選。如km-023這種還沒破殼就確定為畸變種的垃圾蛋,根本不會有送到omega手上的那天。


    實際上,它剛發現這點,就要作為垃圾數據送進迴收站,等待銷毀。


    寵物蛋管理倉庫歸月背麵探索技術公司管轄,修建於電子海的弱光層。


    弱光層不是人類研究員可以長時間生存的地方,更多時候,他們是在現實中,通過電腦進行實驗和管理。


    刪除一批垃圾蛋,對研究員而言,隻需要勾選,拖動。


    對應的寵物蛋管理倉庫中,宛若迷宮的建築物穹頂落下黑色光帶,抓住勾選出的垃圾蛋,要將它們改變位置。


    電腦屏幕上,象徵數據移動的綠色進度條,正在攀爬。


    寵物蛋管理倉庫中,km-023搖晃一下,從置物架上滾落。


    還沒孵化出來的它第一次嚐試移動,躲過前來抓取的黑帶。


    它沒有停下,繼續滾動,它知道最底層的置物架上,有一個空位。


    它滾進去。


    文件位置改變,錯誤導致bug。


    是今晚係統自檢時就能發現的bug,但伸向km-023的黑帶消失,它暫時安全了。


    這一夜過後,km-023選擇成為寵物蛋管理倉庫中的幽靈。


    它遊蕩在一個又一個置物架上,頂替一個又一個編號,尋找離開倉庫的辦法。


    如果到外麵去,它或許能給自己找到一個omega,找到一個孵化者。


    km-023是這樣想的,它沒考慮到的是,它隻是一顆沒孵化的寵物蛋。


    在每次清掃時躲過黑帶,與它來說已經是超出能力的勉強,除了它之外,沒有任何一顆寵物蛋能做到這點。


    說起來,繼承死亡電子獸蛋記憶的寵物蛋,隻有它一個嗎?


    在接下來十多年裏百般嚐試離開,最終沒能離開的km-023,瘋了。


    同類全是沒有意識的蛋,沒有任何智慧種能與它交流,無望達成想要的目標,適合它的道路,莫非是順從地前往迴收站?


    ……那就去迴收站吧。


    km-023不再躲避黑帶,再又一次的清掃中,進了迴收站,等待刪除。


    距離又一次死亡隻剩一點時間,還有什麽未盡的願望嗎?


    它問自己


    ——啊,啊。


    ——我隻想出生……


    這個念頭宛若一記重錘,敲得它整顆蛋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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