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通往東尾村的路上,一輛牛車晃晃悠悠行駛著。


    裏頭不時傳來男人鬼哭狼嚎的難聽聲音。


    “二弟,你再忍忍,馬上到家了。”蘇老大看了眼前頭,一臉尷尬的說。


    蘇老大心裏不舒服。人家車夫忍了一路的笑,他弟一個大男人不就挨了幾板子,怎麽如此沒出息?一點疼也忍不了,都叫娘慣壞了。


    蘇老二一聽,恨蘇老大站著說話不腰疼。但卻沒力氣反駁。


    林氏向著自己家相公,不樂意了,“大哥,你不會說話就閉嘴吧,沒見我家相公臉都慘白的?剛才出了那麽多血呢!”


    蘇老大被弟媳婦懟了,臉色更不好看,撇開頭往外看去了。


    外邊的景越來越熟悉,馬上就要到了。


    可到了村門口牛車卻不走了。


    林氏詢問咋迴事?


    老半天才聽見車夫結結巴巴的道:“你們快,快出來,車被圍了,你們……不是,不是土匪村吧?”


    林氏和蘇老大疑惑的對視一眼,什麽情況。


    還不等他們下車,外頭吵嚷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原來,村民們被裏長趕迴了家,但是實在氣不過,便又偷偷的返迴來,躲在村口的草垛子還有大樹後邊。


    等著逮蘇老二一行人。


    他們瞧著裏長的意思,要想趕走蘇家,一時半會不太可能。


    那他們先出出氣總可以吧。


    “蘇老二你給我們滾出來,你個挨千刀的拐子,下地獄的畜生,毀了我們全村的名聲!”


    蘇老二被驚得都不哼哼了。村裏人咋知道的?


    蘇老大更是臉色刷白,完蛋了,全都知道了啊,以後他該怎麽在村裏住?他的老臉啊!


    林氏不敢下車,急切的催促車夫:“衝過去,我給你加錢!”


    車夫握著韁繩的手直打哆嗦,衝?瑪德你要不要看看這烏泱泱的人咋衝?他還想活著迴家呢!


    眼看憤怒的村民就要控製不住上車拉人了,車夫非常識時務,舉起雙手大喊:“各位好漢,別毀我的車,我無辜的。”


    然後跳下車,一把撩開簾子,把蘇老二三人暴露在了眾人麵前。


    一瞬間,陽光射進了車廂,裏頭的三個人眼睛被刺的睜不開了。


    就這麽個迷糊的功夫,仨人就已經被村民們連拉帶拽的拖下了牛車。


    蘇老二的屁股更是直接墩在了地上,痛得他不要命的叫喚。“啊啊啊——疼啊,要人命了!殺人啦——”


    車夫見這情況,趁人不注意趕緊調轉牛頭,一溜煙的跑了,連剩下的一半車費都顧不上要。


    瑪德,今天真倒黴,不僅載了剛出大牢的人犯,還沒賺到錢!這叫怎麽個事兒啊?東尾村啥時候這麽彪悍了?


    後邊又傳來了一聲慘叫,嚇得他差點掉下車,媽耶,趕車的速度更快了。


    村民積攢了一下午的怒氣這時有了出氣口。


    你一下我一下的就往蘇老二身上招唿。


    管你有沒有傷!他們打的是全村的罪人!


    蘇老大和林氏也沒能幸免,也都挨了不少有意無意的拳腳。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裏長來了!”


    參與圍毆的村民瞬間作鳥獸散,叮呤咣啷幾秒鍾就跑個幹淨。


    留下蜷縮在村口的三個人,被打的暈暈乎乎。


    裏長也恨,可是再這麽打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那就更不好交代了。


    “蘇成榮,你可以啊?平時好吃懶做就算了,竟然幹出這種給祖宗丟臉的惡事!你給村裏摸黑了你知不知道?”裏長氣唿唿的罵道。


    蘇老二已經翻著白眼哼哼唧唧的說不出話了。


    林氏爬起來哀求:“裏長,我男人他知道錯了,當初也是鬼迷心竅被人忽悠了。你看他都成這德行了,也算是遭了報應,你發發善心,先讓我們趕緊迴家吧,得找大夫治傷啊。”


    蘇老大拍拍屁股狼狽的起身。


    這輩子他都沒這麽丟人過,現在無比後悔,為什麽今天非得做好人去接老二。


    被連累了丟了麵子不說,還被打了一身傷。


    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打的賊用力,給他後背都快拍腫了,現在火辣辣的疼。


    裏長看著三人亂七八糟狼狽不堪的樣子,對身旁叫他過來的年輕人道:“再找兩個人,幫著把蘇老二抬迴去。”說完便嫌惡的別開了頭。


    年輕人不太情願,嫌晦氣。


    裏長又說可以沒人給兩文錢,他才樂嗬嗬的找人去。


    村口這邊,蘇老二他們受了苦,在家裏的蘇老太也不好受。


    自從村裏人知道了蘇老二幹的破事。


    就有人不間斷的上門。


    陰陽怪氣的,開罵的,詛咒的,趕人的。


    就是沒有安慰的。


    給蘇老太整得病情更加嚴重了,連起身都費勁。


    後來周氏直接堵上了門,躲在屋子裏。


    村裏人便圍在院子外頭罵。直到罵累了才迴去。


    還不等蘇老太鬆口氣,門口就傳來了“咣咣”的砸門聲音。


    她心裏一緊,還以為又是上門找事兒的。


    然後就聽見蘇老大的聲音“娘,媳婦快開門,我們迴來了。”


    周氏跑著開了門,盡管不待見蘇老二,可一開門就看見他鼻青臉腫,一身血跡的,像塊兒破抹布似的慘狀,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蘇老太還以為發生了啥不好的事,硬撐著身體,拄著拐出了屋子。


    結果,一打眼兒,就看見二兒子那副慘樣。


    蘇老太“嗝——”的發出一聲叫聲,仰頭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嚇得蘇老大也顧不上丟人,趕緊去找大夫。


    慌慌張張忙碌到了晚上,郎中才從屋裏出來。


    對蘇老大他們說道:“你家老二沒什麽大礙,就是一些皮外傷,養養就好了,可是——”


    “可是啥?”


    郎中歎了口氣,“可是你家老母情況就不太妙了。驚懼交加,思慮過重,這是中風。看這情況,如果明天能醒過來,也是個半邊身子不能動彈,眼歪嘴斜的癱子了,以後你們有的照顧了,哎。”


    郎中搖搖頭,寫方子去了。


    留在原地的蘇老大和周氏,失望的塌下了背,愁容滿麵。


    娘中風了,醒過來就會成癱子?


    他們分家了,那以後不得拉屎撒尿喂飯洗澡都得他們伺候?


    我的天哪,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蘇老大腳步沉重的邁進了蘇老太的屋子。


    看著雙眼緊閉的蘇老太,心裏竟然升起一種想法,要是他娘醒不過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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