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嫂發話了,家裏沒有哪個人敢怠慢,就連蘇合也沒閑著,被拉到院門處拴好,拉長了驢耳朵再三囑咐,要是有人來敲門就大聲叫。


    蘇合把嘴裏的幹草渣子咽下去,大大的翻了個白眼,算是應下了。


    縣裏不比村中土地便宜,黃家主屋平時是兩口子帶著春妮住的,這會兒沐綰綰就被安置在櫃子隔斷開的小床上。脫掉又髒又破的棉襖、下裳僅著素白的中衣,哆哆嗦嗦的跟手裏的菜餅較勁。


    黃嫂見這姑娘身量瘦小,吃起東西來倒是虎虎生風,難得起了點憐憫之心:“哎,別吃那麽急,看噎成什麽樣了,來喝口熱水。”


    接過碗猛灌了一大口水,把嗓子眼的餅順下去,胃裏多了些暖意,身上也抖的沒那麽厲害的沐綰綰捏著手裏還剩小半的菜餅:“謝謝大嫂了。”


    “嗐,這有什麽了,我也是拿錢辦事,你也別叫我大嫂了,我兒子看著都比你大些,叫我黃嬸兒得了。”


    沐綰綰乖巧的改口:“謝謝黃嬸兒。”


    屋門被敲響,老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局促:“媳婦兒,熱水燒好了,就放在門口。”


    一聽有熱水,沐綰綰眼睛都亮了起來,三口兩口把手裏的餅子塞下肚子,一仰脖連碗裏的熱水也幹了。


    “來了來了,”黃嫂走過去拎起裝滿熱水的木桶,順便囑咐道:“一會兒一平迴來了你倆就先吃點東西,晚上就在他那屋對付幾天吧。”


    老黃一向聽媳婦的話,連連點頭表示沒問題,就去堂屋等著了。


    沐綰綰在江府也沒有讓侍女幫自己洗過澡,這會兒自然也不好意思勞煩黃嫂,誰知女主人把桶往地上一放,“行啊,你自己來,頭發能解開嗎?”


    強忍著手臂上的痛意去解頭上的發帶,出門在外她習慣做少年打扮,隻在頭頂綰成個團子一束就好,然而平日裏為了牢固纏的一層又一層的發帶,想單手解開卻成了件難事。


    瞅著半天那頭發也沒散開,黃嫂也不耐煩再等,直接上手三兩下就搞定:“你這頭上又是草屑又是土的,一隻手哪裏洗得幹淨?”


    看小姑娘臉色有些窘迫,歎了口氣在木盆裏調好水:“你那胳膊上的傷口也不好沾水,還是我幫你吧。”


    這一日跑下來又是血又是汗,還滾下了小土坡弄得一身髒,沐綰綰難受的緊,也就別別扭扭的任黃嬸手腳麻利的把自己洗刷幹淨。


    穿著黃嬸並不合身但幹幹淨淨的衣服,沐綰綰舒服的歎了口氣,看著這家名叫春妮的小丫頭拿來一大塊布巾,正要伸手接過,誰知小丫頭靈巧的一躲,笑嘻嘻的湊過來包住她濕淋淋的頭發。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呀~”春妮羨慕的湊近看了又看,“皮膚白白的,眼睛也好漂亮~”


    小丫頭誇人這麽直白的嗎?沐綰綰摸了摸對方的包包頭:“春妮也很可愛啊,長大也一定是個小美人呢。”


    春妮哪裏被人這樣誇過,眼睛都笑成了兩條縫,還要說些什麽,就被倒水迴來的黃嬸叫出去吃飯,隻好戀戀不舍的出去了,一步三迴頭的樣子惹得黃嬸作勢要拍她的小屁股。


    “你個小沒良心的,也沒見你想著給你娘擦擦頭發。”見小丫頭跑到了桌邊開始吃飯,黃嬸才關好門,走到櫃子隔開的小床邊,揚了揚手裏的小盒子:“給你上藥吧。”


    隻有左臂被刀劃傷,其他地方都是些擦傷和瘀血並不礙事,沐綰綰感覺衣服足夠寬大,就把袖子一擼,露出一指來長的傷口:“那就勞煩黃嬸了。”


    傷藥價格並不便宜,隨盒子還貼心的附贈了個方便上藥的木片,黃嬸打開盒子沾了點灰褐色的藥膏,一手扶著袖口一手把散發著濃鬱藥香的膏體往傷口上抹勻。


    “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顧綰綰。”


    “哪個綰綰?是月亮彎彎的那個嗎?” “是綰發的綰。”


    “聽你說話有點文縐縐的,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原來家住在村子裏,隻是我娘讀過些書,教我略識了些字罷了。”


    “能叫女娃娃讀書識字,想來家裏也是不差的,我那大兒子在縣裏讀書,月月花費都不少呢。” “黃公子心地善良,又知書達理,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本來隻是想探探口風,誰知道被小姑娘的話哄得心裏熨帖,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兒子能學有所成,不用忙忙碌碌的賣豆腐,聽這讀過書的都說自家兒子優秀,臉上頓時就繃不住笑意了。


    “好了,快把衣服放下吧,夜裏涼的很,別凍著了。”黃嬸愛惜的把傷藥收緊櫃子裏,交代幾句就匆匆忙忙去吃飯了。


    沐綰綰一看糊弄過去了,也小心的放下袖子,蓋住纏了白布的胳膊,雖然自己挨過餓、受過凍、生過病還中過蠱,這麽實打實的被刀砍在身上還是頭一迴呢。


    兩輩子加起來可都是實打實的良民,要不是性命垂危,恐怕當時她就能哭出聲。


    明明隻是極不起眼的舊馬車,又是在通往京都的官道附近,怎麽想匪徒都不會覺得自己有利可圖吧?更何況來的有四人,個個都拿著鋥光雪亮的大刀,又能逼的江氏精挑細選的影衛敗下陣來,隻能以命相攔給自己爭取逃命的機會。


    難道是靖安王下蠱不成,所以盯上了江府進出馬車,隻待下了官道就立馬截殺?


    若真是這樣,在大喜的日子還不忘殺人滅口,倒是不嫌晦氣。


    隻怕來人並不是忙著拜堂的病弱王爺,而是。。。


    沐綰綰冷不丁打了個哆嗦,晃晃腦袋強迫自己忘記這個危險的念頭,要是被瘋瘋癲癲的當朝天子盯上,自己身如浮萍還不是任人宰割,哪裏還能有小命在。


    好在自己窮怕了,除了要命的沐氏印信掛在脖子上,每分錢都以不同方式貼身收藏著,逃了一天不僅衣服夾層裏的銀票還在,就連忍者涼意揣在懷裏的碎銀子也都還在。


    剛換衣服的時候,沐綰綰並沒有特意藏著,大大方方的露出懷裏的碎銀,見黃嬸有些滿意的一點頭,心知自己是賭對了。


    這點錢足夠動人心,卻又不至於動自己的小命。


    剛才好像看到院子裏還有一匹瘦驢,走的時候倒是可以跟黃嬸商量商量,把剩下的銀子都給她,換一匹驢加一包幹糧,應當不會太難。


    堂屋裏響起收拾桌椅的聲音,想來是黃嬸快迴來了。


    沐綰綰又累又困,實在打不起精神應付精明的黃嬸,連忙側著身子鑽進被窩,把半幹的頭發順到枕頭上方,閉起眼睛就開始裝睡。


    不一會兒主屋的門就悶悶的響了一聲,然後是進屋的腳步聲,一道歡快急促的腳步到了床邊,伴隨著明顯的唿吸聲,不多時又輕輕的走開了。


    “娘,漂亮姐姐睡著了。”春妮用氣聲說到。


    “行了,咱也該睡了,趕緊上床去,明天還得早起做豆腐呢。”小棉襖悄悄跑了棉的黃嬸不耐煩的催促,等小女兒鑽進被子躺好,才吹滅蠟燭摸黑脫鞋上床。


    屋子裏漸漸安靜下來,黑暗中隻有輕輕淺淺的唿吸聲,沐綰綰把有些濕冷的腦袋縮進被子裏,也慢慢的睡了過去。


    不大的小院外麵有一棵上了年紀的老樹,這時黑暗中一道幾乎分辨不出e的身影輕巧的躍上樹杈,動作間似乎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捂著腹部悶悶的哼了一聲。


    片刻過後,黑影越過院牆跳進院子裏,哪知驚動了角落裏的驢子,眼瞅著那驢呲出大牙就要叫,阿大飛身上前一拳轟上了它的後腦勺。


    昏迷前一刻才看清來人是傻憨憨阿大,蘇合甩著舌頭又摔迴草堆,含著一句沒能出口的“套裏蛙”被迫關機。


    ‘好險,這驢睡覺還挺輕。’阿大舒了口氣,輕手輕腳的繞道左側窗前,微微掀開有些翹邊的窗紙,憑借極佳的視力,看到一張不大的木床上,中年漢子舒展手腳,壓得旁邊秀氣少年皺起眉頭。


    又繞道右邊窗戶,心想一定要看到沐姑娘啊,不然自己就得進屋確認了。


    萬幸,右側的窗紙也有些發脆翹邊了,透過縫隙能看到從被子邊露出半張臉的小姑娘,正是沐綰綰。


    找到正主,阿大總算放下心,努力把窗紙按平,又輕手輕腳的跳出院子,按照出發前熟記在心的位置去找附近的“鼠洞”,把計劃如期施行的消息傳迴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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