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她到陌生世界,卻不聞不問近一年,冷酷、無情,完全和人類感情扯不上任何分毫關係——


    是鴿子的羽毛嗎?


    她不知是期待,還是真的靠思考得出的疑問。


    它來了,還是它一直在注視她,將她的苦痛當作最有趣的戲劇以此嬉笑呢?……如此做的它卻不肯放她自由,讓她迴到過往的,原本屬於她的平淡無味的生活裏。


    神明的恩賜,大抵如是的傲慢。


    像是無意識的吟語般,她呢喃了句對鴿子的抱怨。


    她脫口而出抱怨的內容是如何,事後她無論如何也沒能想起,或許就是不夠重要,沒過大腦便脫口而出的廢話。


    但此時,「阿裕。」


    捏著小森裕的手被突然收緊,手的主人似乎誤信手裏的沙子會在攥緊後現實更快這句俗話,用力地攥過後很快就鬆了力氣,虛握著她的手,指尖繃得猶如白紙的蒼白。


    那手指上戒指的戒托折射出渾濁的靛色,閃耀的陽光有一瞬間如同簇簇火焰。


    「不是從商業街買的,能是從哪裏買的呢?」小森裕徹底迴神的大腦知道說話的人是庫洛姆,「你忘記了嗎?上周我們去看電影時遇到的新店,就在路邊。」


    模糊的記憶隨著她的描述逐漸清晰起來。


    那部電影放映時隻有她們,便顯得過分空蕩蕩,像鯊魚嘴巴的放映廳、記不清的電影劇情、放在兩人座位之間,還散發著膩人甜蜜味道的爆米花的味道、看完電影後,錯身經過的路人包上miku的掛飾——還有最重要的,那家離開電影院,在路邊白天也亮著燈牌的新開的精品飾品店,它粉色纏繞著掛燈的門牌讓小森裕想起另一個世界她見過的那些老舊飾品店。


    ……誒,原來她記得這麽清楚嗎?


    那為什麽剛才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難道阿裕是沒休息好嗎?」


    小森裕抬頭,看見了庫洛姆擔憂的目光。


    「可,可能是吧……」


    小森裕也茫然起來了。


    她不知所措地想要迴想剛才的想法,但是一片空白——白茫茫,如同鴿子羽毛的顏色,可是想像裏的羽毛很快被大腦裏莫名燃燒起來的顏色奇怪的火焰燒了幹淨。


    「可能是我昨天玩遊戲玩得太晚,所以搞得記憶混亂了吧。」


    最後,她隻能得出這個並不令她信服的結論。


    對此,獄寺隼人表示出明顯的嗤笑:「天天熬夜,怪不得笨蛋越來越笨。」


    小森裕瞬間將什麽迴想什麽發卡都丟到了身後,她全身心投入到把笨蛋稱唿丟給獄寺中,精神活力充沛地就差擼袖子、踩桌子了:「你這種不懂什麽叫氪不勝肝的可惡歐洲人不懂不要亂說,像我們這種遊戲之神是不需要睡眠的,隻有普通人才要每天八小時的標準睡眠!」


    「遊戲之神?」指間的煙繚著白霧,獄寺隼人意味深長,「就你玩遊戲的技術還是放棄吧。」


    「什麽意思!我難道玩得不好嗎,我可是綠、咳咳,我可是星露穀釣魚之星呢!」


    「嗬嗬。」


    簡單的兩字。


    極致的嘲諷。


    小森裕……小森裕已經氣到要跳過去,大喊這次一定要讓獄寺隼人對神聖的遊戲道歉,看了好一會的山本武攔在中間,好言好語地勸下了生氣的少女。


    「嘛,獄寺也是擔心阿裕你的健康,不要太放在心上,他隻是表達的方式有一點錯誤。」


    山本武拍了拍小森裕的肩膀,寬慰道。


    她扭頭哼了一聲,雖然消氣但嘴上並不想承認自己的好說話:「哪有人關心人是靠嘲諷啊!熬夜又不是我想要的!幼稚鬼!」


    迎著獄寺仿佛隨時要掏出炸彈的眼神,山本武笑得爽朗異常,「這點我贊同,和成熟的阿裕比起來,獄寺確實很幼稚啊。」


    說完,感受到手下的少女惱怒緊繃的身體恢復到愉悅的放鬆,他趁機越過了朋友的交際距離,俯身在她的肩旁不經意問道:「剛才阿裕說的店員是哪個?是那個和偵探拜師的店員嗎,還是阿裕說喜歡的那位店員小姐?」


    「當然是拜師的店員。」小森裕隨口說,「他當時還把發卡拿過去看了看,應該也是覺得蛋糕上的草莓很可愛,送朋友的妹妹正合適。」


    庫洛姆:「……」


    她臉上溫柔的笑意斂了起來,眸色湧動著近乎最深沉的暗影。


    「他發現了發卡上的草莓啊……」


    那個店員發現了發卡的真相嗎?


    那隻完全由幻術構築的、猶如她第三隻眼的發卡。


    庫洛姆美麗柔弱的臉上浮現了比石頭還冷漠的表情,


    沒錯,她騙了阿裕。


    有趣的電影、商業街的飾品店、互送的發卡——全部都是假的,是她的幻術虛擬出的不存在的記憶,具體的細節則是阿裕用想像自我補全,真實的情況隻是她卑劣地藉由友情,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她是惡人。


    是陰險、不擇手段的黑手黨。


    是常行詭譎虛誑的幻術師。


    她不信神,不信救贖,也從不祈禱。


    為了能留下膽小的友人,她可以無視道德、法律等任何困住她達到目的的存在做出任何事,被人唾罵、被人厭惡、被人恐懼,這些和親眼所見友人死亡的崩潰相比不值一提。


    她早因忽略友人的痛苦而罪責難逃,末了的怨恨和幻想出的絕望幾乎將她溺斃在愧疚裏,即使下地獄,墜入眼盲心盲該淪落的地獄,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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