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時川想問的更深,他想問遲馳為什麽要來見他?是因為同情他一個人孤苦伶仃,還是因為別的。但陸時川沒有說別的,生硬地張口迴複:“我還以為你是來和我打年炮的。”陸時川像一個氛圍破壞者,僵硬地把這股曖昧的、溫情的氛圍打碎。遲馳本來就沒往那方麵想,隻想著看著陸時川,靠近陸時川,待在他身邊。遲馳將外套套上,跟著陸時川走進去。陸時川轉身走向廚房,將還沒洗完的碗洗掉,空蕩蕩的速凍水餃包裝躺在桌麵上,被陸時川順手扔進旁邊的智能垃圾桶裏。“今天就吃了這個?”遲馳想,早該把陸時川強行拉過去的。陸時川沒理,從酒櫃中拿出瓶紅酒和酒杯:“你喝嗎?”陸時川酒量奇差,在家裏裝酒櫃並擺上不少好酒就已經足夠奇葩,現在一杯就倒的陸時川竟然詢問他要不要一塊喝一杯。遲馳提醒他:“你喝一杯就會醉。”“醉了不正好睡覺嗎,反正也不過年。”陸時川也不等他迴答,多拿上個酒杯往客廳走去,他隨意坐在茶幾下的羊毛地毯上,背部靠在沙發底部,調開春晚開始播放。遲馳順著他,跟著一塊坐在地上。巨大的電視屏上是色彩鮮豔豐富的歌舞節目,聲音響亮,陸時川握著紅酒杯慢慢抿著裏麵的酒水,他雙腿隨意彎曲著,平靜的眼睛裏看不出對這個節目一絲一毫的興趣。眼前的很多東西都是彩色的,可遲馳覺得身邊的陸時川是灰色的,像是被蒙上一層紗。陸時川察覺到他的視線,突然懶懶開口:“你喜歡她嗎?”“不喜歡。”遲馳甚至不用問,都知道陸時川說的是誰,答得很果斷。可陸時川卻冷不丁地輕聲笑了,再也沒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你能告訴我,你初戀叫什麽名字嗎?”遲馳問。片刻靜謐,陸時川不答。直到陸時川連著喝掉三四杯,他麵色酡紅,雙眼緊緊閉著,睫毛還隨著眼皮的抖動而顫動。遲馳距離他隻有一拳的距離,他看著陸時川支撐著頭的手逐漸滑落,抬手將陸時川接住撈了下來。這人好像是徹底醉了,就連躺在遲馳的腿上也毫無察覺,眼下烏青似乎比前幾天重上一些。陸時川安靜地靠在遲馳腿上,頭發被壓得有些淩亂,臉上的絨毛也清晰可見。遲馳情不自禁地抬起手順著陸時川的眼睛輕撫到濕潤的嘴唇。然後停歇。陸時川微蹙眉,睜開了眼,瞳孔有些渙散,說不上太集中地望著遲馳微微低下的頭,他頭發微散,緩慢地眨著眼睛似乎在辨認眼前的人,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遲馳喉嚨發緊,又低下頭兩寸。陸時川冰冷的指尖貼向遲馳耳側,他捧著遲馳的臉,緩緩湊了上來。陸時川沒有閉眼,半睜著眼睛虛看向遲馳,纏綿的、繾綣的用唇瓣磨著遲馳的嘴唇,他輕輕抵開他的牙關,柔軟的鑽進遲馳的口腔。手臂,慢慢攀上了遲馳的肩頸,陸時川的姿勢從躺在遲馳腿上,到逐漸坐起來,一條腿擠進遲馳的腿間,大腿抵住遲馳。往下發力壓住。遲馳悶哼一聲,順手單抱住陸時川的腰:“你都主動親我,為什麽還要使壞。”話音落下,遲馳又掃開手機,提前打開錄音器,免得起來陸時川喝多又裝不知道。陸時川被遲馳迫使著跨坐在他身上,空氣中漫著紅酒香,他微微皺著眉,臉頰上是難以忽視的紅,唿吸聲一點點加劇。傾斜的背被抵在冰冷的茶幾上,陸時川微微顫抖著,失頻的唿吸聲在動作間越來越亂。遲馳抱著他不讓他身體倒下去,單手順過桌子上的紅酒,將酒瓶裏殘存的半瓶紅酒順著陸時川的鎖骨往下傾倒。鮮豔的紅色在下凹的鎖骨蓄出一片小池,冷白的身體上到處都漫著酒香。遲馳吻舐著他,嘈雜的電視聲和陸時川低啞的聲音混在一起。“遲馳。”陸時川沒有下文。遲馳隻覺得在叫自己,低聲應下,手掌揉在陸時川後頸之上,思索道:“你名字比我多一個字,是不是不太公平,時川?”陸時川的睫毛發抖,急劇喘息了下。接近零點窗外放煙花的時候,已經安靜在遲馳身上趴了半個小時的陸時川隱約醒了下,厭煩地盯著客廳的落地窗,裹在兩人身上的毯子要墜不墜。遲馳抬手將那層被子裹緊,任由陸時川雙臂緊緊纏著身體依舊發燙的他。春晚倒計時歸零的時候,他抬手摸摸陸時川的耳廓:“陸時川,新年快樂。我覺得我似乎……”他頓了頓,話還沒出口。忽覺陸時川在他懷抱裏又湊近了幾分,像是尋找熱源,緊緊貼在他身上,說夢話般安靜呢喃:“我我喜歡你。”遲馳心一揪,抱著陸時川的手越來越緊,按耐不住的雀躍心情在酒味再次飄到自己鼻前時冷卻下來,他無奈抬起手揉了揉陸時川後腦勺的頭發,低頭用臉去貼近他。兩張溫熱的臉頰相互貼合著。“真喝多了,什麽話都說……你說真的嗎?”遲馳喃喃。他知道百分之百是假的,可還是很開心。遲馳蹭蹭他的臉,小聲附和:“我也喜歡你。”遲馳睡得不是很踏實,他再度睜眼的時候,客廳的落地窗邊已經照進了些許的光,他被刺得睜開眼,冷不丁對上陸時川的眼睛。陸時川的表情仿若是打翻了調色盤一樣精彩,他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一巴掌在遲馳肩上,有些咬牙切齒的憋屈:“……你是不是有病?”輕飄飄的一巴掌其實沒有什麽威懾力,而陸時川的臉頰也帶著點紅,不得不說遲馳實在是料事如神,他困意散了大半:“是你不讓迴房間,一開始還不讓我出來,給你洗澡費了很大勁。”“怎麽可能”陸時川鎮定地反駁,話還沒落下,就看見遲馳展示出那條長達兩個半小時的錄音,表情瞬間凝固住。看著陸時川的表情變化,遲馳覺得他可愛,於是低低笑出聲,整個人不受控地顫動著。陸時川冷氣橫冒,猛地掐住遲馳的下巴咬牙威脅:“別動了。”“你還把剩下那半瓶羅曼尼康帝倒我身上了!”平時罵起人來妙語連珠的陸時川在這個時候實在詞窮,他挑不出合適的詞匯來罵遲馳,總覺得多看周圍的滿地狼藉一眼,多感受一分鍾,就能找到新的亮點。“那也是你讓的。”遲馳看著可以說是炸毛的陸時川,順手將陸時川摟到胸口,以滿懷的擁抱去試圖寬慰他,他下巴抵在陸時川肩頭,沉吟道:“昨晚給你洗完澡,你一直抱著我不肯鬆手,也不肯去床上睡,非要我們兩個一塊睡地上。”“我也想讓你睡得舒服點,所以我給你當了人肉墊子。”遲馳聞得到陸時川發間的香氣,他感受到陸時川身體有些僵硬,像是不擅長應對這種溫情的場景。遲馳歎了口氣:“陸時川,你斷片了。你不僅不讓我走,還和我表白說喜歡我啊,你不記得了?”陸時川瞳孔驟然緊縮了下。遲馳說著,開玩笑式將手機裏的錄音發送給陸時川:“你要自己聽聽嗎,不過表白可能沒錄到。”“胡說八道,誰要聽這種東西。”陸時川手指發緊,懸起的心怦怦亂跳,努力從遲馳的懷抱中掙脫出來。陸時川隨手抓過毯子裹在身上,踉蹌兩步走向樓梯,很快沒了身影。遲馳側頭看著他遠去,費勁地夠來陸時川昨晚扔在茶幾上的煙盒,拿起一根施施然點燃。試圖將那些許的異樣壓下去。如果可以,遲馳最想記錄下來的不是陸時川喝醉後說出的胡話,而且陸時川的眼睛。那是一雙水涔涔又充滿著眷戀的眼睛,就像是渴望很多年終於得償所願。陸時川喝醉後,失神時會忍不住從口中溢出的胡話,那些在這種特殊場景下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喜歡和依賴,都會在第二天清醒是被陸時川輕飄飄地否定。比起這些,他眼睛中的風景給予遲馳大腦留下的印記,似乎是無法磨滅的。很深刻。遲馳希望陸時川會聽那份錄音。裏麵有新年第一天的煙花聲。第37章 電車“carol的電影要開始海選了。”陸時川在開年複工第一天,就給遲馳帶來了這則消息。遲馳最近已經把這件事忘了個徹頭徹尾,《卡曼救金》已經定檔不日就要正式開播,各大平台上到處都是《卡曼救金》的宣傳視頻,僅僅是開播預熱的階段,遲馳就已經感受到這部劇的流量之高。據徐琳所說,加上徐琳購買的營銷號和宣傳,遲馳在這幾天內已經漲了百萬粉絲不止。除去配合卡曼救金的部分宣傳之外,遲馳還在抓緊琢磨新劇本,都市群像,主要是從大學校園轉到社會的一係列成長經曆,遲馳沒在國內讀過大學,對國內大學課堂教授方式以及宿舍生活不太了解,正忙著準備最近去親自觀察下。突如其來的海選消息打斷了遲馳的計劃,以至於遲馳還有些愣神。陸時川見他在發呆,咳上一聲把他拉迴來,“你愣個什麽。”“這麽快?”遲馳疑惑。陸時川意味不明地覷他一眼:“不快了,carol這部電影確定演員後最起碼要打磨兩年以上,現在開始都算晚。”“他目前在全國海選,上次你和他見過麵,打點過,他會給你安排最終輪的麵試,這段時間先不用急。”陸時川補充道。遲馳了然點點頭,看著陸時川的臉突然靈光乍現,他將手頭的劇本合上,踩著腳下拖鞋走到西裝革履的陸時川麵前:“你最近有空嗎?”“約我?”陸時川涼嗖嗖抬眼反問,“打秘書電話預約。”“連我也不能插隊嗎?”遲馳笑眯眯的,話裏有點調侃的意味。陸時川一怔。陸時川生硬道:“有話直說。”除夕那天後,為避免其他任何的意外,陸時川甚至把家裏的酒櫃都清空了,那些隨便拿下來就幾十萬起步的名貴紅酒統統消失不見,這還是遲馳偶然發現的。不過陸時川那天過後除了清空酒櫃,再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陸時川似乎沒聽那段錄音。“你是江城大學畢業的,能不能帶我迴一趟你的母校?”陸時川安靜了兩秒,然後輕輕發出一聲嗯,算是答應,半晌才反問:“你去那幹什麽。”“……實地觀察一下?”遲馳思索。陸時川不做評價,隻擦著遲馳的肩過去:“明天下午,你去完徐琳那兒直接來辦公室找我。”陸時川走出去幾步,忽然聽見遲馳“誒”的叫了他一聲。“你聽了嗎?”陸時川反應倒快:“沒聽,刪了。”隨即陸時川快步離開,消失在遲馳視線範圍內。徐琳給遲馳開完單獨會議後就任由他自己活動去,遲馳照著約定去了陸時川的辦公室,陸時川辦公室修的很大,幾乎要占據頂樓的三分之二,設計是內嵌的,陳秘書和楊特助的辦公室也在這裏,隻不過和陸時川隔了一堵牆一扇門。落地窗前映進太陽光,從上麵俯瞰下去能夠看見繁華的江市,遲馳依稀能聞見空氣中淡淡的咖啡香氣,見陳亞煜在辦公桌前頭也不抬,知道是陸時川打過招唿,索性敲門提醒後就自己推門而入。陸時川桌上擺著杯正騰繞著霧氣的咖啡,他站立著,手上握著個被認真裱好的相框。“在看什麽?”遲馳湊上來,映入眼簾的是陸時川身穿學士服,站在“江城大學”的石碑前的單人照。照片上陸時川麵色冷淡,眉毛和眼角都微微耷拉著,唯獨唇角是有點微微上揚的弧度,手裏捧著一捧巨大的向日葵。“照片。”陸時川答,反手將照片倒扣在辦公桌上。卻不料又被遲馳輕輕翻開,他細細打量著照片上的陸時川,又看看已經褪去青澀,多了幾分成熟和淩厲的陸時川,稀奇笑道:“以前長得很可愛啊陸總。”“……你是不是有病。”陸時川覷他一眼,“請問我高中同學遲馳和你不是一個人嗎?”“真的,我沒開玩笑。”遲馳笑盈盈的。陸時川麵無表情拍了下遲馳的胸口:“再說就把你殺了。”“現在好像也還行,就是有一點兇。”遲馳依舊在陸時川爆發的邊緣反複橫跳,陸時川冷眼瞪著他,在遲馳放鬆的間隙,毫不客氣地攥住遲馳的虎口。麻筋被人猛地掐住,遲馳倒吸一口氣。“你走不走?”陸時川淡然威脅。遲馳手麻了半邊,邊揉邊點頭,隻覺得腕上那根筋還在隱約抽搐,看著陸時川這幅報複成功的得意嘴臉,遲馳眼前莫名浮現打勝仗後搖旗呐喊的一隻黑貓。可能遲馳虎口處確確實實存在一處看不見的貓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