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團長的家人痛苦煎熬的模樣,我們所有人悲憤交加。大家夥決定聯合上書揭露真相,為團長正名。這個提議出來的時候,全團所有人沒有一個退縮的,我們大家為為團長寫了一封所有戰士們用血手印畫押請願的萬民書。可是你猜結果怎麽樣?不僅團長沒能洗刷冤屈,那個指導員沒有受到任何處罰,我們還反倒吃了個處分。我們團後來也因為上麵怕我們鬧事,把我們團的編製取消了,人員全部分散到了其他部隊。”


    “從那之後我才明白,真相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也根本沒有人在乎。他們想要的,隻是把軍長的兒子成功送上去,那條升遷之路上埋著多少枯骨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隻因為那些枯骨都是如同你我這樣無權無勢的草根出身。可我偏不信邪,我相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替團長討迴一個公道,哪怕這這麽做的結果是要我下地獄我也在所不惜!”


    “你成功了嗎?”陳海還是第一次這麽希望鄭家人能夠得償所願,一位英雄不應該背負上這樣的恥辱。那枚屬於他的染血的軍功章,也絕對不容許被人玷汙。


    “還沒有,即便我在戰場上不畏犧牲,英勇殺敵,成為同期兵升得最快的人。但是沒有背景,無權無勢,升職速度依舊無法望其項背。團長身上的恥辱還沒有被洗刷,他的妻子和母親也已經去世了,到死他們都沒能等來一個真相和一個道歉,她們死不瞑目,我身上除了團長外,又背負了兩個人的期望,我不能失敗,我絕不容許自己失敗。否則我死後要怎麽下去見團長和我的那幫兄弟們。”


    鄭筱激動得捶了捶輪椅的扶手,眼睛裏布滿了猙獰的紅血絲,像是一粒紅毛丹,顯得他整個人猙獰可怖,如同地獄歸來的複仇使者,誓要將一切燒成灰燼。


    “為什麽你要跟我說這些,你知道這樣的鬥爭,我根本幫不上什麽忙。而且我也未必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選擇和你站在一邊,你就不怕我把這個情況通風報信,讓你的仇人有所防備,然後坐山觀虎鬥嗎?”


    “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在戰場上我經曆過那麽多的生死,哪次不是拿命去賭!在敵我勢力懸殊的時候,如果我依舊這樣畏畏縮縮,那我要怎麽在死前看到團長沉冤昭雪的那一天!我現在至少已經看到了希望,要實現希望,我還需要更多的力量。而你,陳海,我希望你能幫我,和我合作,成為我複仇的力量。”


    “我能說你瘋了嗎?化敵為友也沒有那麽快的吧,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拍。就算我答應了你,你就不怕我兩麵三刀,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把你賣了嗎?”


    “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的。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你需要我幫你打敗張婷,拿下那個眾望所歸的位置。而我也需要一個人在醫院內成為我的幫手,同時利用你將來的影響力幫我實現複仇,我們這才是真正的互惠互利。”


    “陳海,我們倆才應該是同類人,我們才是真正能夠替那些無權無勢飽受欺壓的草根階級說話,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的人。這一點上,無論是你的老師韓紀中,還是你視為依仗的成文彬他們所無法共情的。因為他們的父母乃至他們的爺爺本就是這個社會上層階級的人,他們也是被上層階級的風氣耳濡目染,從心底裏看不上我們的人。或許現在他們願意幫助你,可是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把你棄之如敝履的。”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這不僅僅是一種戰略,更是一種對心靈的洞察與操控。不得不讓人驚歎,鄭筱對於這一兵法的理解,實在是高人一等。雖然他無條件信任自己的老師,但是鄭筱的話無形中已經把陳海和他的距離給拉近了。


    “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生氣,雖然我自認天賦高出尋常人一截,但是想要真正闖出名聲也還有一大段的路要走。雖然你保養得不錯,但是多年戰爭留下的傷痛積累下來,你到底能活多久都不好說,你這樣大費周章地幫我,你就這麽確信你能活到我聲名顯赫的時候嗎?”


    鄭筱將手收了迴來,坐直了身子說道:“我不是對我能活多久有信心,我是對我的手段有信心。隻要你願意配合我,我保證就憑你現在對於腹腔粘液瘤的研究成果,能讓你在三年內達到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醫生這一職業與其他職業有著本質的不同。無論一個人的社會地位有多高,無論他多麽富有,他的生命隻有一次,這是無法替代的。就像人無法避免五穀雜糧,生病也是不可避免的。越是有權有勢的人,對生命就越是珍視,對好的醫生也就越依賴。”


    “想象一下,在生與死的關頭,那些平日裏風光無限、權勢滔天的人,他們的心態會發生怎樣的轉變?那個時候,別說讓他們幫你辦件事了,就算是要他們去殺人,他們也毫不猶豫。他們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隻要能活下去,一切代價都是值得的。”


    “退一萬步講,我活不到那個時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件好事嗎?你隻需要點頭,接受我的提議,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百利而無一害。你無需承擔任何風險,卻能得到你想要的。”


    陳海非常不想承認,但是他必須說自己在對鄭筱滿是防備的情況下心動了。鄭筱這陽謀實在是太厲害了,說了一個讓人英雄含冤離世的故事,讓陳海的立場轉變有了心理層麵的支撐,同時讓陳海對他的戒心也降低了許多。再通過同樣草根出身拉近彼此的關係。再許以陳海難以拒絕的利益。多重攻勢之下,陳海的心理防線就崩潰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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