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走出門後,仔細迴想了一下自己的措辭,似乎是有點太過激了,或許換個說法會更容易讓人接受。但是轉念一想,這樣涉及底線的事兒,要是措辭溫和被這樣糊弄過去,他恐怕會更難受吧。他一邊走著,一邊複盤剛剛說的那些話,心想剛剛如果自己是那樣說的就好了。


    走著走著,他就走到了韓院士給他發的定位的位置。根據定位他走到了一樓門口,被門口的門衛大爺以這裏是教師的宿舍,不允許學生隨意進出為由給攔在了外邊。沒辦法,他隻好打電話給韓院士,讓韓院士的助理把自己接了進去。


    一進去韓院士就問道:“你今天怎麽來得這麽快,第二節課還沒結束,你現在應該還在開班會才對。”


    陳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韓院士說了一番。韓院士一聽,頓時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笑一邊說:“你可真是閑不住啊,在學校第一天就弄出了這麽爆炸性的事件,恐怕很快你就會成為全校的討論對象了。我在學校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新生開學懟哭學姐的。”


    “您別消遣我了,我這也是話趕話到了那個份兒上,一時沒收住勁兒。其實現在想想,我也是有點後悔的。”陳海不好意思地說道。


    “有什麽可後悔的,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血性和覺悟。年紀輕輕的心裏裝的就應該是星辰大海,而不是眼前的幾兩紋銀。我最煩的就是那些一味地講現實,把讀書人的風骨和尊嚴全部拋諸腦後的人。學生就該有個學生樣,什麽就業指標,未來發展那都是以後應該考慮的事兒。現在剛開學就開始盤算起以後了,難怪學校的學術研究全是滿滿的銅臭味,就是應該殺殺這些不正之風。” 韓院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必對當前的風氣也是不滿已久。


    “對了老師,你電話裏說的那個腹腔粘液瘤的病人,來了嗎?” 陳海問道。


    韓院士搖了搖頭:“我沒想到你今天會結束得這麽早,我跟他約的午飯時間,你先坐著等會兒吧。”


    “老師,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約在學校見麵應該是學校的老師或者學生吧。”


    “唉。”說起這個病人,韓院士深深地歎了口氣。“你說的沒錯,這個人是學校的老師,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和我一樣,是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培養的第一批醫學教授。當年新中國剛成立,百廢待興在你們現在看來隻是課本上的四個字,但是隻有我們自己知道當時有多難。”


    韓院士垂下眼簾,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麵,仿佛在尋找著記憶的線索。他的皺紋深刻而明顯,映襯出一生的勤奮與專注。他的眼鏡反射出微弱的燈光,如同記憶的窗戶,靜靜訴說著過去的故事。


    “當年在國內想看個病有多難,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可能都想象不到。我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我們一邊要出門診,一邊還要兼顧醫學院的教學工作,真的是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那個時候的醫院還是臨時征用的民房改造的,醫院的掛號窗口就是普通的窗子上加裝了幾根鐵條。病人站在門外,收費員坐在房間裏。要是趕上下大雨,所有人身上就全部濕透了。因為掛號窗口太少,能看病的醫生更少,所以掛號處永遠是人滿為患。”


    韓院士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如同古老的故事在夜空中迴蕩。他的語言中充滿了情感和溫度,讓人仿佛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情感。如同一位老茶師在精心調配著他的茶香,他用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個瞬間的沉默,喚醒著沉睡已久的記憶。


    “那時候我們也沒有那麽多專業的儀器,連基本的生理鹽水都是短缺的。病人來醫院輸液,連個躺的地方都沒有。就搬個小凳子就坐下輸液了,到後麵甚至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那個時候病房都不能叫做病房,就一個水泥房間,擺了幾張床,上麵掛幾個簡易燈管。”


    “那個時候教學工作也是一大挑戰,我們不僅要在出門診和手術的時候帶學生,我們帶的學生還不是經過係統培訓的醫學生,大部分都是些僅僅會些包紮,打針經驗的門外漢,甚至他們中的很多人就連基本的醫學常識都沒有。當時又沒有專業的資料,我們隻能是手把手地教他們。為了教他們,我們不得不從各種資料裏麵找出適合他們水平的,自己編一份教材出來。”


    韓院士的肩膀輕輕傾斜,如同一座傾訴的橋梁,向這個虛無的空間傳遞著他的迴憶。他的神態中透出一種深深的懷念和悠遠的情感,仿佛在時間的長河中追尋著已逝的時光。


    “這些都還不算什麽,我們多花點兒時間克服克服也就過去了,最愁人的其實是我們找不到能供學生解剖的大體老師。學醫的要是沒解剖過幾個人,怎麽敢在活人身上做手術啊。我們學醫的那時候是戰爭年代,找解剖的屍體都是從戰場上直接拖迴來。可是新中國都成立了,這種事兒是肯定幹不了了。


    那個時候大家的思維還很傳統,講究入土為安,根本沒有人願意捐獻遺體。那時候給我們愁的呀,我們就聽說誰家在辦喪事,就一家一家去求,結果可想而知。碰上個斯文的家屬,最多隻是嘴上罵幾句,要是碰上個脾氣火爆點兒的家屬,要是跑慢了,恐怕就要被人打出來了。最後好不容易在政府的幫助下,我們35個醫學生才終於爭取來了一具大體老師。”


    陳海坐在一邊,靜靜地聽著韓院士說著那些過往,韓院士就像是那個守著古老故事的人,用他的迴憶打開了一個個塵封的記憶盒子,讓我們窺見了那個年代的獨特印記和韓院士內心深處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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