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朔和乘白走在一個無人的通道,寧朔忽然停下來問:“你認為這一切有關聯嗎?”


    “這一切?”乘白問。


    “左臣,血裔,犀甲,火王太子,春夷,紫陌。”


    “這一切啊,你這也切的太多了,”乘白用力比劃著說,“而且為什麽把紫陌加了進來,是因為剛才看到的什麽嗎,是因為殷卿嗎?”


    “因為紫陌。”寧朔模棱兩可的說,又走了起來,問:“所以你認為受益者是誰?刺殺火王太子。”


    “要是三十年前,如果火王太子被暗殺,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王位的其它繼承者。如今的情形,卻說不好了。”


    “如今火王位沒有那麽吸引人了。”


    “是啊是啊。對內而言,黑星一族人多勢眾,人才輩出,而映火一族相互屠殺,陳爾幾乎殺光了所有可能的競爭者,酉門又把其餘的大部分移出了映火一族,現在剩下的映火有多少,不超過五十人吧,而且很多是老弱。所以大家才說如今的火王就是黑星的傀儡,這可不是什麽謠言。


    “對外而言,烏火省不用說了,邊王一代梟雄,手握重兵,勵精圖治,火王的命令在那邊不過一紙空文。在北麵則是我們相羊書院,幽雨城,淹秋城都受白衣軍保護,熊巫省算是兩麵遊走,但理會的也是黑星不是火王。在東麵京羊省的大京一族向來貌合神離,輕夏關與西國走得近,南荒省除了各種古怪秘聞便是災荒動亂,中間的告火省本來是火王最堅定地支持者,可如今出現了一個明王子,甚至火神教都把複蘇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告火的人也不見得支持火王了。這樣看,火王能管理映火盟多少人?其實我一直在想,比如對西緹來說,火王真的有吸引力嗎?”


    “這是火王位的衰落還是映火酉門自己的問題?”寧朔問,“要我說,火王位在如今那位火王手裏沒用,如果在西緹手裏,南國怕是另一副模樣了。我和你說過告火城的人對這個明王子的瘋狂。火王的權力至少受到認同,而火神教受相羊書院和帝國朝廷的打壓幾百年,目前來看不過鏡花水月。哪怕他真的得到火神教眾的支持,獲得幾百年未有的權力,受到的反撲也不會小的。”


    “這也不錯。”乘白仔細琢磨了一下,“如果西緹上位,告火省絕對無條件支持,京羊說不定也會支持,畢竟西緹救過京羊族主祀的命。加上火神教眾對他的推崇,熊巫,輕夏,南荒都大有希望。如果西緹可以控製黑星,而不是被黑星控製,那以後火王一族將永遠是告火了。”


    他和寧朔想了一下,都說不好大名鼎鼎的明王子和南國鼎盛的黑星誰更有可能勝出。寧朔問:“難道隻有西緹一個人嗎,要我是黑星,絕不會支持這樣一個人上位的。”


    “那可不見得。”乘白說,“三火人員不盛,大家都知道。映火可能的人選或者死了或者被趕了出去,當年事情鬧得那麽大,不可能還有迴轉。告火族主祀伯舉隻有兩個三服以內的親屬,一個是兒子西緹,一個是叔叔,便是邊王。邊王是沒有權力競爭火王位的,再加上伯舉自己病重,沒死而已,告火隻剩下西緹這一個候選。


    “烏火一族更不用說,他們主祀烏火時泱不過二十出頭,長子長孫,唯一的嫡傳,加上在烏火廣受讚譽,也不會有人能和他競爭。就是說,如果火王太子真的死了,映火盟可能隻有兩個選項,或者是受神教支持的告火西緹,或者是身後五萬大軍的烏火時泱。讓黑星選,火神教至少是他們信仰了幾千年的宗教,讓沒有貴族平民之分的邊軍出烏火省,以後恐怕就沒有什麽黑星了。”


    “真是複雜。”寧朔越發皺著眉頭,“所以才有人刺殺火王太子啊,他這一死,南國基本沒有平和的選項了。要是黑星,火神教,邊軍為了王位爭奪起來,映火盟差不多也就粉身碎骨。不知道誰能重新掌控這個國家的大勢,相羊書院又是怎樣的立場。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乘白問,因為寧朔微微有些走神。


    “更重要的是,這些與告火紫陌有什麽關係?”


    乘白向後退了一步,誇張地揉著自己的頭發,做大不解狀。


    “你問我嗎,寧朔?我就沒明白你剛才在說什麽,為什麽紫陌和這一切有任何關聯?她這個王女身份可謂是無足輕重,難道隻是,難道隻是因為殷卿那樣看著她?”


    “還有他害怕我了——我知道這有些牽強,但那是奉花殷卿,你什麽時候見他那樣心虛的樣子?——你明白嗎,即便他真的害怕我,他這樣的人,寧可死了也不會表現出來的!——這真的很牽強嗎?”


    “某種程度上說,你對殷卿評價還挺高呢。”乘白笑道。


    ····


    第二天一大早,雖然知道不太可能看到春夷,兩人還是在山中庭的水泉旁等。他們等了許久沒看到人,明白春夷昨晚已經走了。一直過了早飯的時候,乘白拿著本白蛇夫人的書看,寧朔則透過木架的縫隙遠遠地盯著什麽。


    “你這都要入迷了。”乘白看完書發現寧朔的樣子,用手切斷了他的視線。


    “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寧朔說,他看的正是遠處的黑衣盟。


    “好吧,但你這樣看又能看出什麽。”


    “禁術。”


    “禁術?什麽禁術?”


    “黑衣盟的人在練習禁術。”寧朔說,“之前我們一直認為他們是加練,是開小灶,是有人幫助他們快速提高咒術咒力,但最近一個月來我越來越覺得不是那樣。你看他們時而亢奮,時而無精打采,有時候幾乎如同行屍走肉,在我看來,這已經超過了咒力變化而產生的變化。至少,不能每個人都這樣吧。”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乘白放下了書,“一方麵我想說這怎麽可能?但另一方麵,我其實也這樣懷疑過。隻是想想,如果犀甲真的偷偷教導自己的學生禁術,那他可真是突破了一切可以突破的界限。好吧,他大概也不在意。但那些高層的人又怎會不管?好吧,其實也沒什麽人了。但老院長也不管嗎?這些人的家族也不在乎嗎?這可是件天大的事,也許隻是我們瞎猜。”


    “自然隻是猜測,但有這樣猜測的肯定不隻是我們,這個學校有那麽多傻子嗎?隻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沒人敢第一個說什麽罷了。囚牢犀甲畢竟是這個學校的院長。你看,正說他。”


    他們說話時遠處突然安靜了下來,就像寒潮突襲,把這山中廣場的熱和聲音都抹去了。囚牢犀甲在一片寂靜中從藏樓外麵走了進來,他一身青衣,麵容冷酷,旁邊跟著黑星勾乙,一個木門一族的不任課的老師,還有一個是映火族的使者,正好黑星族三大後裔。學生們一個個靜穆或者沉默,有故意看他的,有故意不看他的,直到他離去了。


    寧朔遠遠的盯著犀甲的背影。


    “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他迴過頭說,“犀甲瘋狂就算了,那些重要的人物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真的合理嗎?”


    “你說他們並不是因為力不能及?”乘白說,認真的想了想。“其實在你來之前就有這樣一個說法,意思是那些重要的人物之所以縱容犀甲,根本原因是他沒有未來。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自然不需要費力擔心。”


    “沒有未來是什麽意思?”


    “其實就是高年級生中沒有他的支持者,如今咒力複蘇,強者在下,相羊書院的精英學生大抵就是未來世界最強大的那批人,但你看那麽多人中有幾個願意和犀甲聯係到一起的?四年級以上的超群者,除了月明曉寒,不說四小使,像天門有絡,天門碧濁,黃木黃石,春夷,懷北風吟這些人,有幾個認同他的?青策隱退了,這些人就自己做反對派或者保持中立,想想也真是誇張。”


    “倒是一種解釋呢,”寧朔說,“像是相羊書院會做的事。怎麽沒見你說過?”


    “因為我才不認同這種說法,把大家看的太低了。如果老院長可以阻止犀甲,他真的會什麽也不做嗎?再者,如果按照這個理論,犀甲通過大貴族聯合招攬了很多支持者,又從各大家族邀請了很多非任課的老師,再加上投靠他的月明曉寒和疑似的椿木江曉,他也算是有未來的人了吧,又為什麽依舊激化矛盾,讓衝突更加嚴重呢?難道他還能獲得更多的大貴族支持嗎,就這樣把民師生推得越來越遠,成為他的敵人,又有什麽好處?”


    寧朔隻是皺著眉,如今的局勢確實有很多不能用常理分析的行為,想要找到其中的邏輯可謂撈水中月,摘鏡中花。但另一方麵,他依舊覺得有一個能解釋一切的真相,隻是現在看不到罷了。


    “我還是覺得,一切都有關聯呢。”他說,“如果能知道他們在圖謀什麽就好了,我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如今的一切,越發讓人——”


    “無奈?”乘白問。


    “不,是躁動。”寧朔看著遠處的黑衣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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