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交代完家裏的一切,裴歡連課也顧不得上完,隨手批了件外套拿起車鑰匙就趕往醫院。


    醫院婦產科。


    裴歡趕到的時候,肖玉意已經躺在vip病房中,昏睡過去。


    她臉上是還沒擦淨的淚痕。


    謝忱坐在病房沙發上,眼眸猩紅,滿身疲憊。


    “表嫂是怎麽迴事?不是已經過三個月了嗎……”裴歡靠近謝忱,並排而坐,輕聲問他。


    謝忱拿出檢測報告:“大夫說是食物引發的流產。”


    食物?


    裴歡迴到詩園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表嫂自從懷孕以來,謝家那邊就有專門的營養師為她搭配孕期飲食,不可能出差錯。


    偏偏今天的晚飯是在詩園用。


    可是沒有理由啊,宋辭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對表嫂下手呢?


    謝忱把這件事告訴她,雖然沒有說裴歡什麽,但透露出來的信號……難不成是懷疑到自己頭上?


    “我知道你表嫂有身孕,所以做晚飯前我特意上網查了一下資料,避開那些孕婦不能吃的挑選的。”


    宋辭把今天在手機上外賣訂購的食材遞給裴歡檢查。


    裴歡推掉他的手:“我相信你,畢竟無緣無故對我表嫂下手,對你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小小一個動作和一份信任,卻讓宋辭受寵若驚。


    宋辭:“你表嫂沒有給謝忱透露過我的行蹤吧?”


    裴歡滿眼篤定:“絕對沒有,我相信表嫂,就像相信你不會害她一樣。今天的事情太亂了,先早點休息吧。”


    她有強烈的直覺,表嫂這次流產絕對不是表麵看上去這麽簡單。


    詩園裏的廂房不少,昨夜把宋辭帶迴來,三更半夜也抵擋不住他參觀園林的熱情,大大小小的房間都打開門讓他參觀一遍。


    最後他卻選定了和裴歡一牆之隔的那間作為臥房。


    明明那間臥房不是最大、最奢雅的一間,完全不符合他一開始的要求。


    很難說他不是故意的。


    次日清晨,早上七點的鬧鍾把裴歡從睡夢中叫醒。


    沒辦法,宋辭的胃比常人挑剔十倍,說不吃外賣就不吃外賣,而且又拿捏住裴歡撞了他的愧疚心理。


    所以早起再如何痛苦,裴歡都要強迫自己起來給宋大總裁做早餐。


    可她一走進廚房,廚房裏已經有人搶先一步在使用——


    砂鍋裏小火煲著燉得軟爛粘稠的黑糖雜糧粥,煎鍋裏的脆皮牛肉鍋貼滋滋作響,蒸籠上還蒸著各式各樣的甜點麵食。


    而化身大廚的宋辭本人,正站在咖啡機前屏聲斂氣地進行最後一步拉花操作。


    他今天在做榛果可可拿鐵。


    “你——”


    裴歡看著異香撲鼻的廚房,瞌睡一掃無遺。


    不是說好她來負責宋辭的一日三餐?


    宋辭正聲厲色,仿佛又變迴平日裏那個冷酷無情的總裁:“你為什麽要打斷我?這杯的拉花拉的醜死了,你喝。”


    兇什麽兇?


    裴歡聳聳肩,小聲嘟囔了句抱歉,轉身迴到房間裏換衣服了。


    更讓她出乎意料的是,不僅僅是早餐,連午餐晚餐都是宋辭包攬。


    飯桌上裴歡很不解:“你不是讓我來伺候你的嗎,怎麽每次都這麽早就把廚房霸占了?”


    宋辭隻要進了廚房,就絕對不會讓裴歡再進去使用,哪怕偶爾進去洗個水果都會被宋辭眼神警告,用霸占來形容他不足為怪。


    “我希望你把時間都投入到des的任務之中,而不是花費在給我解決一日三餐上。”宋辭給她夾去一塊糖醋魚,“魚刺我都提前拔出來了。”


    兩個人很久都沒有一起這樣心平氣和吃頓飯。


    裴歡恍然,仿佛又迴到了她和宋辭讀大學的時候,一起同住一個屋簷下的那段日子。


    那時他們也是這樣相處的,但那時宋辭的話很少,幾乎食不言寢不語,但還是會默默幫裴歡剃掉魚肉裏的骨頭,然後放進她碗中。


    吃完午飯,裴歡就出門替宋辭買衣服去了。


    這件事他都念叨了好幾天,裴歡一直沒空出去給他買,情急之下翻了翻詩園裏的衣櫃,還真讓她找出幾件父親的遺物。


    父親年輕的時候有一陣子正流行穿中山裝,裴歡找出來的這幾件有所改良,款式即便放在現在的眼光來看也毫不老舊。


    起初宋辭還嫌棄這幾件衣服,可一聽說是裴歡父親的遺物,就立馬閉嘴收聲,歡歡喜喜地拿過去穿。


    宋辭人高腿長,寬肩窄腰,標準完美的十頭身倒三角形身材,簡直就是個行走的衣架子,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會因為他的自身魅力而更放光彩。


    裴歡忽然想到他穿中山裝帶上的書卷氣,仿佛是從民國舊照裏走出來的儒雅先生,當即就拐進一家新中式服裝店:


    “你們店裏的男裝都給我看看。”


    另一邊,詩園裏的宋辭正站在洗碗槽前洗碗。


    詩園雖是古園林,明明有很多現代智能家居,但裴歡說為了創作靈感,她要沉浸式投入到接近古代人生活的氛圍當中,把那些現代化元素都撤下去了。


    她甚至都在江鎮喝了好長時間的茶,根本不像她平時無咖啡不歡的作風。


    今早的咖啡機還是宋辭在網上下單送來的,裴歡喝完才拐彎抹角暗示他,這東西的元素太現代化了。


    “真拿你沒辦法,都依你。”


    誰讓他不是搞藝術的人呢?藝術家的腦迴路如果正常人能理解,那就不叫藝術家了。


    宋辭隻能把咖啡機收進庫房裏。


    所以廚房裏的洗碗機自然也成了擺設。


    “你別告訴我你現在是在親自動手洗碗吧?”


    電話那頭是江遲光明正大的嘲笑聲。


    宋辭手上沾有泡沫和水,隻能按免提鍵放在一旁和他說話:“是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沒什麽不好的。”


    江遲問他:“她現在又不在詩園,你偷偷用一下洗碗機怕什麽。”


    宋辭嚴肅道:“正是因為老婆不在,我更要有自覺性,這叫慎獨你懂不懂?”


    江遲罵他:“真不要臉,還沒追到手就叫人家老婆了?”


    宋辭:“追老婆還要什麽臉,都要臉了還能叫追老婆嗎?”


    早在他來江鎮前,他就知道裴歡和那個醜陋的英國男人根本沒有結婚。


    英國那邊的人說裴歡和那個男人都是未婚狀態。


    她騙了他。


    把自己要來江鎮的計劃告訴江遲,也是計劃之內。


    他不能再這麽逃避下去了,逃避這個世界,逃避無法抹去的陰影,逃避所有人,逃避她。


    可是她的爺爺是害死你父母的兇手啊!你都到今時今日的地位了能不能別意氣用事戀愛腦?


    江遲罵他。


    可是她是無辜的!我沒有辦法忘掉她!我沒有辦法忘掉我和她那些過去,我沒有辦法徹底把她抽離出我的生命,她已經是我靈魂的一部分了,我做不到!


    宋辭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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