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鋒趁著外麵的兵丁被老少二人攔住,蹲在房簷之上,向下張望。


    他身在四樓,腳下二十多米,如果能夠蕩到二層,便可一躍而下,逃出生天。


    剛想到這裏,隻見下麵花草灌木叢中,寒光撲麵而來。


    韓鋒連忙後退,背靠高樓的外牆。


    幾隻箭矢擦著他的鼻尖飛過,鐸鐸鐸釘在頭頂鬥拱之上,尾羽兀自搖晃。


    糟了,下麵也有埋伏。


    “逆賊在四樓外麵靠北方向!”


    下麵的金吾衛們見偷襲不中,紛紛現身,齊聲喝道。


    韓鋒背後的房間,砰地一聲,門被踢開,緊接著十幾枚箭矢飛出窗戶。


    下麵和身後都被堵死,韓鋒無奈,隻能一咬牙,飛身躍起。


    他扒住頭頂木飾,腳在牆上一蹬,扭身向外撲出,身子又陡然上升了三尺。


    正在韓鋒到達高處、即將跌落之時,他右手猛地彈出,攥住房簷下的饕餮巨口裝飾,低吼一聲,手上青筋暴起,搖晃的身體向上翻去。


    他竟單憑一掌之力,硬生生將自己甩上了五樓!


    韓鋒兩腳剛踏上飛簷,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側兩旁,便突然飛起兩支勾爪,衝天而去,勾爪後的麻繩擦著琉璃瓦,嘩嘩作響。


    勾爪飛過數層樓,纏住屋頂的飛簷。


    緊接著繩索繃緊,一陣滑輪響動,兩個勁裝先登手順繩而上,瞬間升到韓鋒的頭頂上方。


    二人看見韓鋒,怒吼一聲,騰空躍下,手中橫刀向他直劈而去。


    韓鋒以傘代劍,一招“白虹貫日”,點在左側先登手的腕部。


    那人吃痛,鬆開武器,韓鋒左手接住,反身一刺。


    右邊的先登手頓時腿上中刀,跌倒在房簷上,身子止不住地向外翻滾。


    眼看這先登手就要墜下幾十米的高樓,摔得粉身碎骨,突然,韓鋒一刀甩過來,紮在地上,將他擋住。


    “多謝!多謝!”


    那人驚魂未定,下意識地道謝,忽然意識到是逆賊救了自己,登時噤言。


    韓鋒趁此空檔,又向上爬了一層,麵前的窗戶突然敞開,一個輕裝劍士躍出,和他拚殺在一處。


    這金吾衛正經劍士的武藝,自然比那些彈壓街麵的二世祖好了許多,放在江湖上,也是一位正經的俠客,但和韓鋒的越絕劍法相比,自然大有不如。


    韓鋒尋個破綻,油傘閃電般點中他胸口兩下,那劍士不由得向後仰倒。


    韓鋒抬起一腳,把他踢迴屋內,那人還想再追,韓鋒甩出金針,刺中他的右手,將他釘在地上。


    在劍士的慘叫聲中,韓鋒又上一層!


    此時的高樓外麵,已經懸掛著八根繩索,幾十個先登手和輕甲劍士,口銜利刃,悍不畏死,前部後繼地向韓鋒衝來。


    張保龍推開窗戶,抬頭對著上麵大吼道:“能殺逆賊者,賞銀100兩!”


    金吾衛們高唿一聲,士氣更盛。


    這些兵丁受錢財驅使,拿出十二分的力氣,韓鋒的壓力瞬間陡增,但他的性格就是遇強則強,金吾衛們開始拚命,反而激發了他的兇悍之氣。


    “來得好!”


    紙傘當胸一揮,“搴舟中流”使出,五把橫刀,瞬間全砍在油紙傘上,發出鏗鏘的金石碰撞之聲,如砍鋼鐵。


    五名劍士手臂震麻,來不及反應,韓鋒飛腳連環踢出,五人後仰跌出屋簷,幸好背後繩索綁定,這才沒有萬劫不複。


    這些金吾衛也擒拿過不少江湖人士,但如此武藝高強之徒,還是見所未見,竟然用一把破油紙傘,就點倒精兵無數。


    他們心中即欽佩,又畏懼,當下改變策略,開始以手弩射擊,隻有最大膽的金吾衛,才敢向前鏖戰。


    箭雨紛紛,韓鋒隻得繞著高樓閃避,箭矢追在身後,叮叮當當,射在牆上、柱上、磚縫裏。


    “嗖!”地一聲,又一個先登手從下方順著繩索升起,他手中無刀,而是大吼一聲,直接向韓鋒撲來。


    韓鋒見他麵色堅毅,分明是抱著必死信念,連忙傘尖急刺。


    鈍頭的傘尖,竟然毫無阻礙地刺入先登手的腹中,鮮血湧出。


    “劍芒?”


    韓鋒先驚後喜。


    自己竟然在這危機關頭,體悟到了越絕劍法最精妙之處。


    無色劍芒包裹著傘尖,已讓它變成了一把鋒利的武器。


    然而更讓韓鋒驚訝的是,那先登手竟然重傷不退,拚著腸穿肚爛,一把抱住了韓鋒,接著他拉動背後機括,兩個人在機械滑輪的帶動下,向著塔頂飛去。


    “放箭!”


    張保龍見狀,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大聲喝令。


    片刻沉默。


    接著,無數箭矢從四麵八方,向著飛起的兩人撲來。


    先登手大吼道:“我是3旗5火的吳鐵牛,麻煩各位兄弟,把那100兩送給我重病的老娘,我家就在太平坊——”


    話音未落,已經身中數箭,口吐鮮血。


    韓鋒撐開紙傘,拚命轉動,保護自己之餘,還想為吳鐵牛遮擋幾根箭矢。


    哪裏能夠?


    機關升到最頂端,韓鋒掙脫束縛,伸手握住樓頂裝飾的飛簷。


    吳鐵牛的屍體再無依靠,破布娃娃般,隨風墜向荷花盛開的湖麵。


    湖中倒映著一輪明月的碎影,一隻小船飄到月心,船頭的旗幟,隨風舞動。


    那是春華院的標誌。


    原來,斷沐風一行人見韓鋒遲遲沒有逃脫,竟又冒著風險,重新調轉船頭,迴來接他了。


    吳鐵牛的屍體急墜,唰地一聲從張保龍麵前飛過,嚇得他破口大罵:


    “媽的,這些窮鬼真厲害,為了幾兩銀子,連命都不要了!”


    他見到吳鐵牛滿身是箭,射的跟刺蝟一樣,想必那逆賊更是如此。


    頓時喜不自勝,趕緊向樓頂狂奔。


    再去晚點,恐怕就撈不到大功了!


    樓頂,飛簷鬥拱之上,韓鋒轉過身來。


    皎潔的圓月之下,飛仙穹頂熠熠生輝。


    琉璃拚湊的仙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副普度眾生的樣子,照得天地之間,一片明亮,仿佛沒有半點汙穢。


    然而韓鋒開啟望氣術,隻覺這雒京城中,妖氛重重;天地之間,陰雲密布。


    散不開的陰氣如同寒風,砭人肌骨。


    曾經潛伏在陰影中的勢力,不知何時已浮出水麵,整個雒京之內,百色之氣互相爭鬥,化成一灘混沌,讓他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吱呀一聲,穹頂上的鐵門推開,朱橫持刀,邁步走出,站在韓鋒麵前。


    身後潮水般湧出的金吾衛左右鋪開,將韓鋒團團包圍。


    朱橫上前一步,陌刀出鞘,全長一米七的巨型兵刃寒光閃爍,煞氣逼人。


    “投降吧,這教坊司上下,已經被金吾衛團團圍住,你就算插翅也難逃脫,何必枉送性命?”


    韓鋒紙傘一揮道:“我投降了,你就有資格饒我性命?”


    朱橫道:“我隻是個小小的校尉,當然人微言輕,但統領金吾衛的雷將軍,卻是個惜才若渴的當世名將。你未鑄大錯,還能拯救。隻要我稟明將軍,以你的武藝,當可加入金吾衛,而且必會獲得重用。正所謂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加入金吾衛,便是皇帝親兵。曹公公雖然勢大,卻也奈何不了我們。”


    “若是奈何不了,你怎麽會來這裏抓人?”


    朱橫沉默不語。


    韓鋒長笑道:“為人做狗,不如為己做狗。朱校尉,我還是習慣自由自在——那皇帝小兒的奴才,還是留給你去當吧!”


    朱橫冷哼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逍遙自在,還是做鬼去吧!看招!”


    朱橫陌刀劈出,勢大力沉,裹挾著血腥的沙場之氣,向韓鋒撲麵而來。


    這久經沙場之輩,出手果然不一般。


    陌刀在空氣中劃出一抹血色,韓鋒感覺到紙傘震動。


    他知道,今天沈東陽幾次出手相助,已是強弩之末,他敢拿傘去和陌刀對拚,沈東陽就敢魂飛魄散。


    “老沈,不給力啊!”


    韓鋒笑著抱怨一句,閃身逼近,衝向朱橫。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咫尺之內,陌刀未必比得上紙傘——


    何況是帶劍芒的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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