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嗔妒頗感意外。


    這,太菜了吧,竟然這麽容易就被揍扁。


    他們開天辟地的掌力還沒得以施展,哪能那麽容易撤迴,不管死的活的,掌風噴薄,依舊朝已倒地的二人劈去。


    秋陽正烈,慕容黎抱緊巽澤,心宛如破碎般劇痛,欲要招架,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卻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


    “計出人心,沒事,看我的。”巽澤聲音宛如遊絲,虛弱的伏在慕容黎肩上。


    噗。


    大團鮮血飛濺而出。


    卻是巽澤手掌沿靈犀鋒利的劍刃三寸處,重重一握。


    巽澤臉上的笑容依舊綻開:“召喚術。”


    慕容黎禁不住驚唿,這大團鮮血爆開,猶如剁了五指,疼在他心底,已顧不得其他,抱著巽澤往側邊躲開掌風後猛然撕下一片衣角,執起巽澤鮮血淋漓的手,迅速包紮。


    嗔妒咦了一聲,灼熱的掌風又化為一團火焰,眼看就要穿透二人的身體。


    突然,天空一聲巨響。


    一道凜冽的寒風橫掠而下。


    烈烈秋陽,宛如瞬間冰魄,化為一柄月白色的冰之利刃,從嗔妒掌風的火焰中直插而下。


    那是何等空靈的銀冰,無論多強大的掌力,都在接觸到它的瞬間,如微風般突然消散。


    它並非殺戮之劍,卻強極無倫。


    甚至當它向嗔妒二人騰過去時,他們都無法抗爭,隻能默默的接受著它的裁判。


    當場撞飛三丈之遠。


    風塵子火急火燎飛下,還未站穩,一聲驚叫:“小風神呀小風神,你怎麽就死了呢,埋瑤光還是靈山呢?”


    巽澤將臉埋在慕容黎肩窩裏,抬起被紅布包紮好卻仍鮮血淋漓的手,晃了兩下:“讓老瘋子失望了,還有一口氣,不用著急選墓地。”


    風塵子看到那滿手血腥,頓時慌了,立馬從慕容黎懷裏將巽澤的身體掰了出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那毫無血色的唇,那火燒腥紅的瞳,那猶如豔鬼的容,滿身大大小小的創口和血跡快要被風幹的襤褸。


    每一處憔悴都幾乎讓風塵子暴跳:“你怎麽會搞成這個樣子?眼睛怎麽迴事,是不是看不見我英俊的麵容了?”


    慕容黎:“……”


    巽澤吃力的瞪大了血紅雙目:“看不到。”


    兩支冰針乍然驟現,還不及慕容黎反應過來便刺入了巽澤瞳中,血色頓時漸散出去。風塵子搖了搖手:“看到了嗎?”


    巽澤眨眼,慘兮兮的點了點頭:“老瘋子一如當年。”


    風塵子頓時鬆了口氣,毫無忌諱,就在慕容黎的麵前捧起巽澤血跡森森的臉,含情脈脈:“都瘦成瓜子了,可心疼死我了。”


    慕容黎眉峰一軒。


    巽澤頓時抽搐:“別看瓜子……”他抖抖衣衫,抖抖頭發,抖抖手,抖著血從風塵子眼前滴下,“看這裏,血,是血,全都是血。”


    風塵子放開他的瓜子臉,不屑:“又不是你的血,你緊張什麽?”


    巽澤開始委屈:“如假包換就是我的血,你最關心的我被人欺負了。”


    “咎由自取,誰讓你散了仙氣保他的?”風塵子瞥著慕容黎,傲嬌道,“除了他,誰能欺負你。”


    慕容黎隻有深深的愧疚。


    巽澤哀怨下去,繼續貼緊慕容黎,給慕容黎安慰,他們之間不需要慚愧,看著風塵子繼續哀怨:“我這麽與世無爭人畜無害的,沒了仙氣誰都能欺負我。”


    他朝風塵子眨了眨眼,“你還不清楚嗎?”


    風塵子內心開始動搖:“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正在趕來,誰讓你割自己放血使用召喚術的?害我差點在空中就摔個跟鬥。”


    慕容黎:“……”


    “因為他們毫無人性的揍我,你再晚一刻我就魂歸西天了。”巽澤突然捂住胸口,好似舊傷急性發作一般,疼得血淚模糊,一手指著還沒爬起來的嗔妒二人,委屈得哽咽,“師兄,就是那兩個老怪物,拜他們所賜,把我搞成這副鬼樣子。他們噬我血,摸我身,我不幹淨了。”


    他委屈無比,疼痛無比,淚眼汪汪靠在慕容黎懷中好像一隻受傷將要殞命的雛獸,蹭蹭蹭求安慰。


    慕容黎順從似的輕輕撫平他創傷。


    這一聲師兄,叫得風塵子心神馳騁,興奮異常,下一刻,靈力探入巽澤身體,卻臉都寒了:“我殺完再來,等我。”


    傷得這麽重,摸了小風神,這還得了,風塵子瞬間冰封三尺,如颶風般閃了出去。


    嗔妒二人才爬起,屁股上的灰還沒拍幹淨,猝然眼前閃來一道銀白冰魄,緊接著,冰魄入體,他們的血脈化成冰,被一寸寸凍住。


    僵硬的身體使他們無法動彈,風塵子指尖冰魄訣再捏,他們的骨心處奏起“啪”的一聲輕響。


    兩人驚駭,空靈之音。


    冰裂。


    死亡,頃刻到來,兩個身體落地成渣。


    冰渣。


    沒有一絲血,宛如那軀體,不過是風塵子在切割的生物碎片。


    慕容黎震驚無比,小聲道:“風塵子似乎說過,他不殺生。”


    巽澤早已捂住慕容黎雙眼,一臉壞笑:“不殺生,但殺畜生。”


    小杜正好此刻趕來,大叫一聲,根本無法直視這詭異陰寒的場麵,一絲血跡都沒有,最仁慈的殺戮?


    他用力搖了搖頭,欲將這一切從腦海中驅除。


    心神還未鎮定,風塵子的冰魄已指著他眉心:“這個呢,有沒有打了你?”


    巽澤:“我打過他。”


    風塵子盯著小杜:“那你匆匆跑來找打嗎?”


    小杜心中湧起一陣不祥,感覺一句話說得不對,就會被這個陰陽怪氣打扮的陌生人溶解。


    他急忙抱拳施禮:“先生且慢,在下是前來相助公子的。”


    風塵子圍著他轉了轉,指著還在另一邊廝殺的眾人,道:“那些人也是你帶來的?”


    小杜:“是的。”


    冰魄耀著冷光,咚插到小杜腳下,風塵子陰陽怪氣道:“打完後帶著你的人退出去,不準接近我們。”


    “為何?我在這裏可以防止那些漏網之魚來偷襲。”小杜跳了起來,避過那支冰魄,不明所以,他就是跑來找兩位公子的,憑什麽讓他離開?


    “因為我要施展禁天神術,不準有任何外人在場,你,他,他們都是外人。”風塵子見他還不走,直接上手,將他如小雞般拎了起來,正準備丟出去。


    小杜臉色立刻慘變,大叫:“公子……”


    慕容黎早已撥開巽澤的手,將狼狽慘兮兮的他掩護在身後,他懂他本不願凡俗近身,何況如今這般田地,更不想他暴露於人前,當即道:“小杜,林霸天已逃,負隅頑抗的惡徒就地誅殺,願降者留活口,逼問其下落。黑市或許不止這一處據點,你身負盟主之職,有還江湖太平的重任,辛苦你了。”


    “我聽公子的話,一定把黑市所有據點挖出來,盡數搗毀。”小杜在風塵子手中掙紮著,猶如撲棱蛾子,“公子,能不能跟這位先生說一聲,放我下來,我怕。”


    求別人竟然不求他,風塵子臉色一沉,不高興了:“你怕什麽?”


    小杜小聲道:“我怕你殺了我。”


    風塵子哼了一句:“我不殺生,怎麽可能殺你?”


    小杜仿佛看著怪物:“……”


    不殺生,那剛才殺的是什麽?


    仁慈的救贖?


    他正準備研究風塵子腦袋與常人有何異樣,就被風塵子如風一般拋遠了。


    仙人多怪癖。


    慕容黎實在不忍,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老瘋子,阿黎是內人,不能……啊丟……”


    丟字變成慘嚎,一股宏大的力量磅礴而出,巽澤的身體驟然被籠罩住,一動也不能動。


    砰然一聲裂響,風塵子指尖冰魄炸開,化成萬千銀針,閃電般沒入巽澤每一處經脈。


    冰針透體,冷到極處,殘酷到極處。


    巽澤話未說完,疼痛已然超過了他的修為的千倍,萬倍,控製他的神經,他的肌肉,他的靈魂。


    疼得隻剩慘叫連連。


    風塵子笑容柔和:“小風神,你為他經脈盡斷,驅散仙氣,他卻不知你的苦,如今我便讓他親眼看看何為換骨抽髓之痛。”


    慕容黎心如沉潭落石般,沉到穀底,攔在風塵子麵前:“你要對阿巽做什麽?”


    風塵子:“救他呀,我若不施針,他立刻經脈逆行,爆體而亡。誰那麽缺德給他下鎖骨釘,還算有些聰明,借了別人一掌消除了脹破經脈的部分修為,否則現在已經碎屍萬段了。”


    巽澤痛楚無比:“阿黎,別聽他的,他是一個瘋子,並非救我,是要拿我做藥人,研究他的新奇玩意。”


    慕容黎麵容冰冷,隱隱然殺氣怒形。


    “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小子。什麽叫什麽玩意,那是醫術,神鬼莫測的醫術。”風塵子抬手,一指。


    冰芒自他指尖灼現,透入慕容黎身體。


    慕容黎完全無法躲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道冰芒入體,一寸一毫,再不能動。


    風塵子看著慕容黎:“藥人和碎屍,你選。”


    “……”慕容黎無法選擇,他不知何為藥人,對他而言,隻想巽澤活著,可若是行屍走肉般活著,對巽澤而言還不如死了痛快。


    況且風塵子將兩人控製住,由不得他們選擇。


    巽澤發出一聲極為壓抑的怒嘯,仿佛被極大的慘痛與憤懣充塞著:“你更無情無義,我分明隻用承受十分痛,在你手中卻要承受千倍萬倍的痛。與其被你迫害,還不如自斷經脈來得痛快。”


    “那你自絕經脈吧。”


    “你把法術抽走,我斷給你看。”


    “你忘記上次斷經脈的痛啦?”


    “不要……太殘忍……”


    “就是嘛。”


    “可你如今分明就是讓我再經曆一次。”


    “我是讓你脫胎換骨。”


    “那不等於剝皮抽筋……”


    “你還別說,你經脈盡斷我都能救迴來。”風塵子得意洋洋,“哪怕你人肉白骨,斷舌斷胳膊斷腿,想在我眼皮底下了斷,砸我仙門鬼醫的稱號,幹脆白日做夢吧,”


    慕容黎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關係,有那麽一點不一般,至於是哪種不尋常,他無心猜測,大約風塵子是位醫家,不會讓巽澤死,那就放心了。


    巽澤掙脫不了風塵子力量的控製,冰魄銀針在他體內激烈翻轉著,疼的頓時蔫了妥協:“俏師兄,好師兄,你是最疼我的,不會這麽沒人性吧,用一成功力就好,一成。”


    “十成我還嫌少,不然你不長記性。”風塵子陰邪的笑著,日光陡然一暗,天地間隻剩下一道光。


    冰光。


    連成一串詭秘的弧。


    冰弧橫斬,連斬巽澤。


    “啊……我要疼死了……腰斷了,骨斷了,我成兩截了。”


    巽澤一口黑血噴出,衝斥著經脈的修為化為戾氣激繞成黑霧,淡化在刺入經脈的冰魄銀針中。


    他緩了口氣,又開始叫嚷:“風塵子,你個殺千刀的,我與你不共戴天。”


    “阿巽。”慕容黎已不忍,然風塵子在側,他無能為力,他也看得出,風塵子是在化解巽澤被鎖骨釘強製激發的極限修為,那修為若不拔除,便如林霸天所說會爆體而亡,但拔修為之痛,卻非人能忍。


    巽澤寬慰他:“阿黎,你先閉眼,沒那麽疼……”


    風塵子悠哉道:“這種時候還關心他。鬼哭狼嚎生龍活虎的,看來你這小子還有力氣,再給你加點猛料。”


    巽澤大駭:“饒命……啊……你個沒良心的……同門相殘。”


    “有了。”風塵子異常興奮伸手入懷。


    巽澤還未緩口氣,已被風塵子扔了顆黝黑之物入口,喉嚨一鼓,刺寒襲心,忍不住猛烈顫抖,整個身體在瞬間透明。


    冰魄銀針攪動著經脈,肉眼可見的靈氣正被一股一股抽出,流散於空中。


    風塵子變幻著指尖訣:“洗髓丹,我新研製的化功丸,味道好不好?”


    簡直奇寒難忍,刺骨抽心。


    殘留體內的靈氣被剝離身體,巽澤更加虛弱,顫抖道:“這是什麽鬼東西?”


    風塵子搖頭晃腦得意道:“抽靈洗髓,化盡所學之功,抽驚奇之骨骼。”


    巽澤到底扛不過疼痛,奄奄一息哀求:“老瘋子,你這是打算徹底廢盡我修為,連底子都不給我留。留一成功力,你就是我師兄好不好?”


    風塵子怪笑:“沒用啦,吃下洗髓丹便一絲一毫都留不住了,我還沒研製出解藥。你散仙氣剩的那兩成留著也沒用,損壞精氣五識,還不如徹底抽個幹淨,做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那樣還能保命,多活幾年。”


    巽澤掙紮著,狂吐,卻是一點洗髓丹都吐不出來,狂叫:“那你幹脆殺了我這個廢物得了。”


    “可我舍不得你死,你得活著,對我的醫術瓶頸有突破性的幫助。”風塵子陰陽怪氣的歎氣。


    巽澤:“你修仙術,卻專門研究這些陰間玩意,遲早要受天罰。”


    “不會的,我才修習了一門轉生術,就是把我殺人做鬼丸應受的劫轉稼到病人身上,以病人之痛來抵消天劫之罰。”風塵子笑道。


    因而他殺人所要承受的罪孽都會化成劫難之痛轉稼在巽澤身上。


    巽澤慕容黎直接裂開:“……”


    這就是他的很嚴重的後果。


    冰弧再現,化成十道,十道縱橫,猶如十道天雷鑄成,分毫不差,擊在巽澤全身。


    “你別忘了,我還是你師祖輩的……”


    巽澤撐著最後的倔強,修為破體如魂魄分離般,躁動,不甘,直到漸漸平息,徹底沉寂,蒼白在塵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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