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在紅日崖三十丈之下處終止,被一方巨石擋住了去路。


    “沒路了,莫不是隱到石頭裏麵,可這打開的機關在哪?”執明上前以拳扣石,巨石紋絲不動。


    慕容黎目視巨石,沉思良久,反手將灼影劍插入大地,突一揮手,隻聽一聲轟然巨響,巨石緩緩從中一分為二,幽光閃耀,顯現一條寬敞的隧道。


    執明有些驚訝:“阿離竟也懂機關陣法?”


    慕容黎拔出灼影,從他身邊輕輕走過,進入隧道:“故人相授,略知皮毛。”


    慕容黎向來冷清,此時更是帶著一種清幽的寒氣,逼人而來。


    他為故人複仇而行,不死不休。


    執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們一踏入隧道,身後的石門便轟然關閉,無論前路是萬丈深淵還是桃源秘境,都無法迴頭。


    幾名跟隨慕容黎而來的弟子迅速點燃手中火把,照得隧道宛如白晝。


    隧道曲折,似乎永無盡頭,兩側都是森然石壁,崖壁陰冷潮濕,腐敗的氣息撲鼻而來,執明一抬袖,擋在慕容黎麵前,道:“這崖道怎麽像死過無數人一般,味道太過陳腐難聞。”


    慕容黎輕輕吐出一口氣,輕輕將執明的手推開:“我能承受。”


    抬眸,兩旁那些粗巨的石壁,已然被暗紅的蘚垢布滿,宛如久病之人的肌膚,顯得陰沉而肮髒。腳下的石路也在光線的照耀下透出道道詭異的紅光。


    “或許這是某種組織的訓練場地,殘酷廝殺後,鮮血穢土交織,經年累月,自然就留下了這些血汙。”腐敗氣息混合某種莫名的味道,從地下散發出來,讓人幾欲嘔吐。慕容黎強行忍住,向前邁了一步,道,“既然有可能是慘絕人寰的人盾場地,機關暗器當不在少數,很緊我,小心些。”


    幽暗的紅光搖曳不定,石壁實在太肮髒,那層鏽蘚呈血痂一樣的顏色,還散發著惡心的惡臭,若是被機關暗器掃中,自己也會變成這些蘚垢的一部分,執明想想就一陣後怕,向慕容黎伸出了手:“阿離,拉著我。”


    慕容黎怔住,側目凝望著他。


    執明縮了縮頭,溫和道:“本王武功微弱,又不懂機關,若是暗器飛來,躲閃不住,豈不是成了這惡臭與鮮血的一部分,阿離拉著我,我才安心。”


    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容黎若即若離,神色依舊冷清,淡淡道:“你確定?”


    執明立刻可憐巴巴點頭。


    曾經,他總是不由分說主動牽他,今時與往時不一樣,慕容黎的疏離讓他不敢冒犯唐突。


    他靜靜的期待著。


    慕容黎歎息一聲,打破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道:“切記,不要觸碰任何可疑之物。”


    他纖細的五指,握住執明。


    指間透來微涼,還是那麽熟悉,卻又仿佛在最不經意處有了改變,顯得有些陌生。


    執明甩開紛亂的陌生,微微勾起笑意,十指與慕容黎相扣:“聽阿離的。”


    兩人攜手,小心翼翼前行,隧道肮髒腥臭,潮濕陰冷,前行許久,未曾遭遇暗器機關,執明漸漸放心下來,握著手中唯一的溫暖,感覺像是一場夢,帶著一絲笑意,一絲牽掛,若可以,他寧願就這樣拉著他,一直走下去,直到永遠。


    然而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因為他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以往隻要接近慕容黎,便會心馳神搖,不由自主,須得極力控製自己的欲望。


    如今清冷縈懷,近在咫尺卻無任何勃動。


    他身體的某個部位依舊萎靡不振。


    執明有些驚覺,若從此不舉,斷子絕孫,豈不是愧對宗室先祖,不能享受其人之福。他猶豫著要不要靠上慕容黎判斷自己是否真如柳下惠坐懷不亂,這於他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想什麽?”慕容黎似乎感到他有些異樣,停住腳步看著他。


    執明恍惚間一個趔趄,就投入慕容黎身懷,輕輕抱住慕容黎,臉頰觸到他冰涼的耳畔,就差耳鬢廝磨。


    慕容黎並沒有躲閃。


    他的容顏,總是那麽驚豔,無時無刻都能耀出光彩,令人沉淪。


    暗香浮動,縈鼻入心,最能將人心底的欲望點燃。


    執明不僅沒點燃欲望,反而熄滅得無比徹底。


    明明是擁抱,卻令他惶惑,他始終清寡冷淡,提不起一絲欲望,那什麽宮廷秘藥,毀了他的下半身。


    一想到這個毒讓他萎靡不振,無法行事,他就火冒三丈。


    好好的玉人在懷,自己四大皆空,力不能及。


    這是陽間人幹的事?


    所以他片刻後就放開了手,平視慕容黎,問:“阿離可帶有那種毒的解藥?”


    宮廷禁藥是慕容黎下的,自然要問慕容黎。


    毒?曼陀羅花致幻之毒嗎?


    慕容黎清清冷冷,神眸與執明相視,執明麵色紅潤,與往日並無太大差別,大抵弟子所給丹藥確實可解曼陀羅花之毒,便放下心來,道:“你致幻之時我已給你服下。”


    “那就好,可是本王還是覺得身體有些不妥,會不會是解藥有問題?”執明蹙眉,何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他已經清心寡欲了。


    對慕容黎清心寡欲,他的人生還有何追求?


    自從玉衡出現,他簡直逆水逆風逆命運,沒有一事順暢。


    該死的陰間產物,一定產自玉衡,他在心裏一遍一遍咒罵著。


    慕容黎並不能窺探執明內心,不知他言北風下的宮廷控人秘藥,隻當是曼陀羅花毒,想來丹藥和解藥確有區別,不能百分百清毒,也或許是巽澤煉製的丹藥三分是毒七分才是藥,巽澤那怪異脾性他向來清楚,所謂解藥多少存在些不良反應,藥蠱毒三者合一來煉製丹藥,天下僅此一人。此事自不能為執明道矣。


    “或許是,從前確實無人服用過,藥效緩慢也是極有可能。”慕容黎悠悠道,算是解釋。


    曼陀羅花致幻生平僅見,執明中毒獨一無二,隻當測試藥效了。


    巽澤之事,黎澤閣弟子不對執明大動幹戈,已經是給他這個半路閣主最大的顏麵,即便在藥上微動手腳,施以小懲,也情有可原。倘若操兵對壘,他未必能鎮壓江湖豪客。


    因為玉衡真正的實力從來就不受瑤光管轄。


    執明中毒,他們本可視若無睹,好心贈藥,他無權責問。


    “……”


    執明眸子中有隱光閃過,下藥雖不是第一次,可這種毀人天倫之藥怎能同日而語,為何慕容黎給他下這種卑鄙陰損的藥談論解藥卻淡然自若,侃侃而談,絲毫無愧無忌?


    這讓他幾乎相信宮禁玩物並非無中生有,慕容黎是君,以色侍君之人……順從的,就不下藥……故而無人服用過……


    對慕容黎,舔狗還不及,哪有人會拒絕。


    但那夜,他卻拒絕了他……


    執明內心五味雜陳,他是想擁有他,可換一種方式的擁有讓他心底深處燃起忐忑。


    “阿離,你那夜所要之事,並非虛言還是一時氣話?”


    慕容黎一頭霧水,所要何事?不過看執明神色並非什麽好事,所以他淡淡道:“本王向來不說謊。”


    他習慣於下達王令,不需要說謊,也從未在執明麵前說過謊。


    慕容黎的語氣含著威嚴,高高在上,仿佛他掌握著一切,生殺予奪隻不過是他的一場恩賜。


    玩物,棋子並無不同。


    沉默良久,執明似乎鼓足勇氣,懷著前所未有的真誠,凝視慕容黎,幾乎要將他融入心間:“若本王願意,阿離可……”


    “慕容國主,天權國主,隧道盡頭極其開闊,似乎有一座聖殿。”弟子的洪亮嗓音從前方傳來,截斷了執明的話。


    有的話一次沒有說完,就絕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有的誤會總是完美錯過解釋的機緣,意外的觸碰無數巧合。


    慕容黎不再理會他,劍光微閃,灼影劍似是要出鞘噬血,踏步行去。


    執明內心一萬匹馬奔騰而過。


    ……


    北風在軍營裏狠狠的打了一長串噴嚏,吹飛了案桌上的宣紙。


    方夜撿起宣紙看了看上麵書寫的眾多藥類,遞到北風麵前,道:“蕭然今日已醒,多謝救命之恩,毒霧受陣中幡旗影響,已暫時控製住不向營地蔓延。你不若去休息一下,以免勞累感染風寒。”


    “我知道你一片好意。”北風捏了捏鼻子,又一個噴嚏打出,他無奈攤手,“詛咒。”


    有人咒罵他。


    方夜道:“風寒外襲,大意不得。”


    北風露出邪魅的笑意:“不是風寒,是詛咒。”


    方夜皺眉,噴嚏都快飛出將軍帳外了,不是風寒是什麽。


    “當然,養足精神,睡美容覺是必須的,天大地大不如在下保養姿容大。我豈會虧待自己?”北風慢條斯理抽出一麵鏡子,看著鏡中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如狐狸一般露出狡黠,“是詛咒,有人在詛咒我,詛咒這麽靈驗,定是位大人物。像我如此乖巧粘人,奉承懂事,能得罪什麽大人物呢?”


    他狡黠的長歎,開始擺弄他手中的瓷瓶玩物,往身上塗抹花露。


    那個咒罵他的天權大人物,能不能消停些。


    妖嬈,多姿,伶人氣息撲麵而來,方夜顯然受不住,立刻找了個托詞逃出營帳。


    ……


    九皋坡昆侖丘廣場中央,無名聖殿。


    巨大的穹頂描繪著諸天星辰,在大殿中灑下琉璃般的七彩光暈,讓這恢宏荒涼的神宮,重新變得聖潔。


    聖殿足有七丈高,空曠荒廢,四條合抱粗的巨蟒盤旋而下,蛇尾糾結在穹頂,幻化為兩朵並蒂蓮花,蛇頭在神殿中匯聚,分別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銜起一方巨大的石鼎,石鼎中灌滿散發著油脂味的黝黑之物。


    一群族人層層疊疊,跪成一個巨大的圓環,兩條蛇頭隱約裂開,石鼎微微傾斜,懸停在眾人頭頂,隨時可能坍塌。


    他們虔誠的跪拜著,手中持著法器,口中吟誦著祭文。


    法器上閃現無數幽微的冷光,若明若暗,漸漸交織成一柄尖刀,擊中白石地板,啪一聲碎響,仿佛這柄冷光之刀深深撕開了大地的心髒,刺入聖殿元樞。隨著他們口中吟誦的梵音,細如發絲的裂痕如藤蔓從中心生長出來,縱橫張布在石鼎下。


    壬酉提著純鉤,從一側石門緩緩走了進來,猩紅的血液,從他骨髓深處不住滲出,腥味頓時彌漫開來。


    仲堃儀立在石門旁,看著壬酉手中沾血的長劍,冷幽的劍光將壬酉蒼白的臉映得很是詭異。


    他上前一步,作勢詢問:“你傷在慕容黎手裏?”


    傷在慕容手裏並不奇怪,慕容黎一國之君,身邊總不可能缺少高手護衛。


    “失算。”壬酉牽動嘴角的肌肉,“那人給慕容黎渡了修為,功力竟在我之上,被他猝然襲擊,毀了我這條手臂。”


    他抖動血淋淋,經血脈絡全斷的手臂,露出冷靜,殘忍的微笑:“我不敗不滅,化身千億,他慕容黎找不到我真身,勝我一籌又如何,他永遠殺不死我。”


    除了手臂,他的身軀完好,並無多餘傷痕。


    慕容黎血拖十丈下的那個幻影隻是他化身千億的一抹流螢,製造出的一場逼肖的格殺。


    仲堃儀看著地表被壬酉拖出的血路,道:“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追到這裏,你可有萬全把握?”


    壬酉向聖殿中心走去,石鼎下的裂痕蛛網,已然形成一道大地裂痕,這道裂痕撕開了宮殿中數尺厚的地板,直入岩土,極為深邃,裂痕底部隱隱有紅光透出。


    壬酉在地裂的邊沿駐足,殷紅的鮮血從手臂中淌下,墜落於裂痕底部,頓時,炙熱的氣息從裂縫中湧出,將壬酉身上寬大的黑袍掀起,壬酉似乎毫不在意,默默微笑著,仿佛一個織網的方術師,打量著淪入網底的獵物。


    “聖殿元樞現世,盡在掌控。”說完他反手施力,猛拍劍柄,純鉤發出一聲嗚鳴,直直的沒進地裂縫隙裏去。


    地痕頃刻複原,純鉤不知所蹤。


    純鉤沒入裂痕中的瞬間,仿佛抽走了巨蟒的魔力,石鼎失去空銜力量的支撐,砰——如天地崩裂轟然墜下,砸在地麵上。


    頓時將地麵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族人穿梭間已然起身,口中念念有詞,手中法器指向石鼎,幽光清冷而寂寥,聚成一束火炬,瞬間就令石鼎中的黝黑之物燃燒起來,燒成一隻巨大滾燙的熔爐,仿佛千萬年以來不曾熄滅,為冶煉神劍而燃。


    壬酉走近石鼎熔爐,絲毫不懼熾熱的爐火,他舉起血淋淋的手臂,讓鮮血滴去爐火中,似乎在舉行以血鑄劍的儀式。


    血液在高溫中瞬間被蒸發成灰末,壬酉麵目通紅,在爐火映照下異常猙獰,依然不忘掛上微笑:“宇宙洪荒,天地初開。上古時期據說有一柄破極之劍蒼茫,蘊含無限神力,隻需朝天穹輕輕一劃,便能劈海斷天,攻無不克。利器,可得神明庇護,也可招災引禍。鈞天某位帝王得此神兵,雖統一中垣,卻付出血的代價,祭天叩神以靈請示,窺知其劍不詳,會令天下崩,為了止幹戈,斷世人念,彌留之際便以自己靈魂為祭,將蒼茫劍劍靈生生剝離,取其神力,修築帝王墓連同自己金貴之軀一起封印於地心深處。”


    “啟動法陣封印神力的正是我嬰侯族一脈,乃鈞天帝王座下大司命,執掌天地祭祀,生殺大權。明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當受萬代傳頌,卻因封印神力,不得不隨主君退世隱蔽,世代守護封印與帝墓,永世不得撕毀契約出山。這一場我族命運的禁錮就這樣延續了幾百年。”


    他悠悠冷笑:“世人覬覦神力之心不斷,這片安寢之地不知不覺竟傳到世人耳中,即將招來殺戮,先祖為了轉移目標混淆視聽,便以血作引,將還殘留微弱力量的蒼茫劍熔成八塊碎片,分散丟於中垣各處,讓民間一些鑄劍師偶然尋得,鑄成噬血神兵,同時放出天命傳言,得八劍者得天下,為天命所歸,引各路諸侯爭奪,如此一來,就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神力蘊藏在我族之中。”


    “所以八劍蘊含的神力其實不在八劍之上,而是在這座偌大宮殿中的某處封印裏,但若要開啟,也需得借八劍將八塊碎片拚合重新鑄成蒼茫劍?”仲堃儀提起了一絲興趣,看著石鼎熔爐,道,“此鼎,鑄劍熔爐?”


    壬酉幽幽道:“誠如先生所想。起初我隻當神力封印在虎身人麵石像下那座宮殿中,先祖傳言也未必屬實,直到按照陣圖所布,啟動四大元氣地水火風,讓這座聖殿重現人間,我才肯定這就是帝王墓。贗品摧毀的宮殿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外陵,陵寢的設計,向來不乏厲害詭譎的機關毒物,十裏彩霧,生人見白骨,或許我們該讚歎先人之智慧,空前絕後。”


    仲堃儀淡淡道:“你引慕容黎至此,倘若陰差陽錯讓他解除封印獲得神力,豈非弄巧成拙?”


    諸天星辰灑出層層光幕,悲壯與恢宏形成鮮明對比,並蒂之蓮在漫天飛光中顯得那麽觸目驚心。


    “劍靈,連我這位大司命後裔都無法引渡出來,他又怎知封印究竟在聖殿何方?先生不是說,他真正覬覦的不是神力嗎,那麽,我大概知道他要的是什麽了。”


    壬酉無比虔誠,離開石鼎,目光抬起,望向七丈高的聖殿頂端,眼中的虔誠瞬間消失,化為無盡的怨毒,牢牢盯住巨蟒之尾的並蒂蓮花。


    “這位帝王以自己靈魂為祭,想必若強製解除封印開啟神力,也會令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吧。”


    仲堃儀不動聲色,微笑:“你改變主意了?”


    不得好死或是同歸於盡,乃八劍詛咒,他知道的結局,但他並不打算阻止壬酉,每個較之聰明的人最後都有可能成為絆腳石,成為勁敵,敵人自然是多一個不如少一個。


    壬酉突然放棄獲取神力,倒令他略微意外。


    壬酉似乎讀懂仲堃儀心思,眼中的怨毒一下煙消雲散,宛如沸騰的熔岩,就在清冷的鈴聲中突然冷卻,凝固為似水柔情:“先生要的,是這個天下分崩離析,是慕容黎命喪摯友之手。我的布局,就是成全先生之誌。”


    仲堃儀眼中有絲動容。


    突然,一陣鈴聲從遙不可知的暗道中傳來。


    仲堃儀立刻警覺。


    壬酉勾勒出柔和的笑,拉起仲堃儀,向石蟒後的一堵高大的石門走去,再不看熔爐與並蒂蓮一眼。


    石門徐徐開啟,他倚著石門,輕輕將仲堃儀推了進去,在他手中放入一卷泛黃的絹帛,笑得有些淒迷:“先生上次重傷,雖已痊愈,但萬不可動武。此去乃聖殿生門所在,也是唯一生路,一切依圖紙布局。”


    仲堃儀眼眸微暖,再次詢問:“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石門徐徐關上,一點幽微的光從門中傳來,隨即又杳無形跡。


    壬酉轉身,陰鷙是他眼中唯一的神情。


    他將手舉過頭頂,結印。


    族人持起法器,跳起一段無聲旋律的舞蹈,隱約,清悅之音漸漸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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