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


    繁星的光芒浮動在遙遠的天際,照耀著草原上天權的傷兵。


    戰爭讓他們遍體鱗傷疲憊不堪,有瑤光軍守夜,暮色才起,他們就受不住疲困席卷,橫七豎八倒進營地,沉沉睡去。


    這一夜,不適合爭殺,不是傷心的夜。


    執明處理完軍營之事,愁腸百結,踏著星光,不知不覺走近慕容黎的金帳,燭火亮起,搖曳生輝。


    能見慕容黎,一切陰霾都會消失幹淨。


    執明像往常一樣,一臉陽光,準備踏入金帳,守衛攔住了他:“執明國主,王上已息下,請國主明日再來。”


    情不自禁感到一陣失落,執明看了看帳內影綽燭光靜靜亮著,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執明。”清冷的聲音從帳內傳出。


    執明駐足,心不由得一陣怦怦跳動。


    “王上請入偏殿稍等片刻,待阿離更衣。”


    王上。阿離。


    久違的唿喚,落在執明心尖,悲從中去,喜極而泣。


    這聲王上,喚迴了曾經歲月,似乎驗證他們之間,從來不存在任何恩怨。


    這是他中毒清醒後第一次叫迴他王上。


    怎能不令執明欣喜若狂。


    ……


    帳內是一幕沉沉的珠簾,迎著燈光,似乎可以看到簾後水汽繚繞,玉人舀水沐浴。


    水聲潺潺,宛如天空下的蒙蒙春雨。執明目光呆住,醉在煙雨中。


    青藥如花瓣零落,也如一簾春雨,執明看到,藥雨中的那個人,緩緩轉身,燭光照亮了他凝脂如玉的肌膚,反射出溫暖的光,讓執明心底深處,有股異樣在沸騰。


    這個慕容黎慵懶的滴落瓢裏最後一滴水,將瓢擱置一旁,隨意披上衣衫,對執明盈盈一笑。


    這一刻,煙雨如夢,他身上的紅衫,竟比彼岸之花還要耀眼。


    他帶著淡淡的清藥味,掀開珠簾,向執明走來,聲音空靈,靜柔:“我身子骨弱,日間淋了細雨,須得上好藥材沐浴方能驅寒,你莫要見怪。”


    “怎會見怪,阿離此刻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執明上前一步,與慕容黎隻隔一個擁抱的距離,出手搭上慕容黎額頭,感受溫度漸漸涼下,方放下手,卻被慕容黎一把拽去,觸摸上他凝脂光滑的胸膛:“自是沒有,你摸摸,藥浴過後我精元旺盛,心火正在燃燒。”


    青煙朦朧,柔軟的肌膚觸及手心,執明一時竟恍惚如夢:“是有些燙。”


    “你深夜到訪,有‘要事’相商?”


    慕容黎比春雨還要迷蒙的眸子,化開了執明的心。


    他束發披散,紅衣敞開,鎖骨及胸膛,裸露無遮,如玉的肌膚散發著誘人的光芒,這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讓人拒絕不了的誘惑,是執明夜夜所夢的荒唐。


    可此刻魂牽夢繞的慕容黎近在咫尺,隻要往前一步,就可以擁抱,他卻有些惶惑,凝望著他,不知所措:“我……就是想阿離,來看看阿離,打擾到阿離了嗎?”


    “你可知擾了我清夢,是要賠的?”慕容黎欺身,湊近執明,握住執明的手環上自己的腰。


    阿離竟也會這般主動?藥味讓執明心神弛搖,無暇思及今日慕容黎與往常的不同之處。


    “賠,怎麽陪?”淡淡的唿吸將執明強烈的占有欲望引爆出來,執明手上用力,擁緊他,勾勒一抹笑意,“阿離莫不是想要本王……”


    “是。”慕容黎斬釘截鐵劃出一道魅笑,“此刻你在想什麽,我就在想什麽。”


    他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我想迴到最初的相遇,沒有是非隔閡,阿離還是阿離,一直是我的阿離。”執明微微低頭,嗅著慕容黎鎖骨的芬芳,藥香有些濃鬱,執明聞之目炫神搖,“阿離,你讓我追得好苦,以後,不許再離開我,可以嗎?”


    “想要我不離開,除非……”慕容黎眼底深處閃過玩味。


    “除非什麽?”執明輕輕耳語。


    慕容黎跨步,推著執明一步步走向寢帳,及地的紅袍在地上發出沙沙輕響,長袍上鏽滿的文藻在燈火映照下發出粼粼的幽光。


    他邪鬼的笑容也被搖曳的幽光映得陰晴不定。


    “除非,你成為本王的人。”


    他手猛然施力,將執明重重的按倒在床上,然後順著執明的腮,胸前,腰腹滑去,聲音就如目光一樣幽冷:“用你的身體向我證明,你所言非虛,極力討好我,不過是想做我後宮的一員。”


    突然被壓倒,執明始料未及,這人眼中的瘋狂,讓執明想到巽澤說的三宮六院,淫亂王室的無恥之言,禁不住驚惶,道:“阿離,你要做什麽?”


    慕容黎目光追逐著執明,在他耳邊輕輕道:“王上深夜不眠,想要的不就是這般嗎?”


    執明皺起眉頭,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是三宮六院其中之一,堂堂天權國主,怎可做胯下之臣,猝然被壓在下,這一切都與他所想背道而馳,他聲音啞住:“阿離,不是這樣的。”


    “那是哪樣,你能對我做,我也能對你做,難道王上不喜歡被動?”慕容黎眼中的柔情顯得有些殘忍,“你說過,要成為我的棋子,那就應該順從,好好享受被蹂躪時帶來的樂趣。”


    他的手霍然一沉,執明衣袍被這股狂猛的力量撕開,露出胸膛的肌膚。


    他眼中透著瘋狂蹂躪動物的快意。


    若執明細心一點,就絕不會認為這是慕容黎的眼神。


    春意盎然,燭火燃燒的古樹油脂劈啪炸響,騰起縷縷白煙,這昏暗朦朧的燈光下,執明看慕容黎的麵容也是那麽迷蒙,像他又不像他。


    長發流瀉到胸膛,攪得執明奇癢難耐,欲望及待侵入對方身體從而脫離控製。


    然而他沒有時間去理清這個頭緒,清藥掩蓋住了慕容黎原本的冷香,也讓執明清醒的察覺到身體的異樣。


    他下麵的欲望在一寸寸委頓。


    心中想要釋放的酷熱卻在滋長,幾乎燃燒著他的整個靈魂,亟待跳躍,噴薄而出。命根萎縮蔫了,他所有炙熱之欲無處可泄,熊熊浴火衝擊腦神經,讓他發出痛苦的呻吟,極力掙紮,臉色徒變,驚駭的看著壓住自己的這個人:“阿離,我的……為何會這樣?我以後……”


    廢人?


    “很想,可惜無能為力。”慕容黎牢牢鉗住執明雙手,讓他完全不能掙開,低下頭,嗅過頸畔,帶來迷離的誘惑,“這是宮廷秘藥,專門對付那些爬上龍床還想占據主動地位的人,這樣的侍寢,別有一番味道,你會喜歡的。”


    宮廷秘藥,執明怎麽沒聽說過,這分明是三教九流下三濫的東西,慕容黎曾經是何等矜貴持身,怎自從認識玉衡郡主,絲毫不顧及皇家顏麵,三宮六院之說,下流不堪之物,統統沾其身。近墨者黑,一想到那人,執明燃燒的欲望瞬間轉為憤怒,猛烈的火力自心底衝起:“慕容黎,你瘋了,放開本王。”


    他扭頭,朝帳外吼道:“來人,送本王迴營。”


    幾名士兵扒開營帳,一道掌風倏然騰起,猛烈落地,幾乎擊飛眾人。


    “出去,誰敢擾了本王樂趣,殺無赦。”


    士兵嚇得尿流屁滾。


    帳簾合上,慕容黎收手冷笑,定定的,掰過執明的頭,俯視著他:“你拒絕我?”


    這個冷徹骨髓的笑容,讓執明心中碎裂般劇痛,他不是拒絕他,這樣的事情本該是兩廂情願,怎可下藥施展暴力?把他弄得萎靡不振。


    莫非真如那人所言,於這種事不過是他臨幸後宮所玩的一番樂趣,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樂趣與發泄,繁忙疲憊時還可以讓人代勞。


    他怎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再者,堂堂一國之君,寧死不辱,以這樣的方式玷汙清白,豈不成為天下笑柄,執明怎可死於花下。


    他的頭霍然揚起,看著他:“給本王下藥,有何樂趣?阿離把這該死的藥物解了,本王定能讓你滿意。”


    “可我不滿意呢。”慕容黎一手鉗住執明,一手順勢下滑,冷漠道,“我就知道,你想讓我變成你的玩物,你不想受的事緣何想著本王會願意受?所以我特意備了這份禮,你萎縮了,就能乖乖聽話,成為我的玩物。”


    慕容黎眼中的冷漠讓執明感到恐懼,他應是他心底的唯一,而不是玩物,執明忍受著羞恥,慕容黎的手滑過他胸膛,腹部,滑到他那個位置,觸及柔軟,執明一陣痙攣,痛哼,莫名產生一種強烈的抗拒意識,嫌惡如攜刻的一般,手指掙脫控製,閃電般探出。


    慕容黎的身體被他探出的手上力量擊得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不過是條件反射,輕輕探手,力道都隻使出三分,竟也能傷了他?


    執明怔住片刻,卻也來不及細想,急忙搶上扶起:“阿離,我……”


    他不是有意的,隻是本能產生的抗拒,心頭升起一陣狂躁,他對慕容黎怎會產生抗拒?還是怕這樣的事一旦有了第一次,以後就不能翻身?


    可他是慕容黎,他怎能對他出手?


    慕容黎似乎被執明那一擊擊得昏厥過去,半閉雙目,痛苦嫌惡的推開執明,殷紅的唇際現出一絲淡淡的血痕,嘲笑:“為什麽要拒絕?不是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原來你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這痛苦與血跡宛如一根針,猛地刺入執明心底,他深深自責,強迫自己冷靜,今日,阿離對他做任何事不都是應該的嗎,他為何要拒絕?


    他本想過,侍茶,侍棋,還是侍寢,隻要慕容黎原諒他,留下他,他都欣然接受,為何這一天來臨,抗拒厭惡是如此之深。


    “阿離,此事太過突然,本王一時難以接受。”


    “難以接受?”慕容黎伸出手,輕輕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眼中的嘲諷漸漸冰冷。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若執明國主以後還有占有本王的這種想法,本王可不敢保證下次不對你做些什麽。”


    “本王乏了。執明國主也請迴。”


    他轉身,拖著疲憊的身子,帶著蒼涼與寂寞,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揮手,燭滅。珠玉清脆,青煙漸散。


    在執明沒有看到的瞬間,“慕容黎”磨起了指甲,嘴角沁出了一抹微笑。


    這道微笑,狡黠如狸,千變萬化,傲岸,張狂,偽裝,玩味。


    如果執明看到,他就不會認為,“他”是慕容黎。


    命運如戲,執明看不到,也不知道,真正的慕容黎的心口有朵妖豔羽瓊花。


    ……


    皓月懸在蒼穹。


    赤天虞合上翅膀,落於慕容黎身披狐裘的肩上,赤狐毛領順滑,柔軟細膩,月下紅光,高貴不可方物。


    赤天虞丁零丁零鑽入狐裘柔軟的赤色毛中打滾賣萌,片刻後從毛茸中探出腦袋,彎下觸角,眉眼可人,對慕容黎眨了眨眼。


    主人,主人,花蠱就在屋裏。


    慕容黎駐足。


    朗月照耀,萬仞絕壁下,石階盡頭,是一間木屋,依山而建,門口兩條石筍高高聳起,直插碧天,宛如巨獸口中的利齒。屋中看不到絲毫的光,木門敞開,仿佛張開的闊口,正耐心等待著踏入它領地的獵物。


    庚辰打量周遭環境,臉色有些凝重:“公子,有埋伏,十人。”


    滿天月華一暗,就見慕容黎紅衣落落,正拾階而上,向木屋走去。


    “故人來訪,能飲一杯否?”


    “殺!”屋內輕輕喊出一個字。


    聲落,劍出。


    人影迅速從兩條石筍中閃現,數道月白般的劍光同時閃起,化作十五滿月,流光溢彩,自前後左右八方,向慕容黎罩了下來。


    慕容黎並沒有閃避,他連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繼續踏階而上。因為有庚辰。


    有庚辰在的時候,是不需要他出手的。


    庚辰長劍揮灑,劍光浪濤一般湧了出去,如同天風海雨,將八個方向的敵人,一齊擋住。


    防禦攻擊,招式百變,怒卷擊出,雙方打成一團戰雲。


    慕容黎從石筍中間走過,從容踏過門檻,進屋。


    屋內漆黑如墨,陡然間寒風大作,濃墨的劍凜凜而來,交叉變幻,刺向慕容黎的心髒。


    慕容黎麵容微蹙,劍芒自吟畔劍鋒暴溢而出,如同黑暗中閃過一道暗光,淩厲冰冷,一脈而劃。


    “原來郡主喜歡這般待客之道,本王卻之不恭。”


    就聽哧一聲響,血濺三尺。


    吟畔插迴竹簫反射的瞬間光芒,剛好映到赤天虞蜇了一人,並憤怒的抬起小爪,將其踢倒。


    撲哧撲哧飛舞,赤天虞火紅的肚皮擦過燭心,令蠟燭登時燃起,照亮了屋內。


    蟲臉泛著兩點紅暈,向慕容黎歡喜拋出媚眼,又鑽入他身披的狐裘茸中,興奮撒滾。


    明滅不定的燭火照耀下,慕容黎抬腳,跨過血泊中的三具屍體,向一人走去。


    那人從頭到腳都被一襲黑色鬥篷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麵目。他倚著岩石坐下,兩道冷光從鬥篷中透出,狠狠的盯在慕容黎身上。


    慕容黎走到那人麵前,靜靜看著他:“佐奕,別來無恙。”


    鬥篷慢慢揭開,露出佐奕蒼白無血的麵容,他掙紮想站起來,又似乎力不從心,繼續倚著岩石,恨恨道:“慕容黎,拜你所賜,我還有半條命。”


    慕容黎眼中沒有半點溫度:“棋子自有軌道運行,任何跨越河界想脫離棋手掌控的都是自尋死路。佐奕,你說要做我的棋子,卻為何越界了?”


    甘為棋子,還想暗箱操作擺弄棋手,死有餘辜。


    佐奕抬起頭,看著慕容黎,冷笑:“從一開始你就將我的命扣在執明手裏,我不越界還有活路嗎?”


    “沒有。”


    “所以我當然要給自己留退路。”


    慕容黎靜靜看著佐奕:“但你可以活得久一些。”


    “你來到這裏,是不是早已控製了開陽的軍隊?”


    “隻要不負隅頑抗,本王也會當他們是瑤光的兵,一視同仁。”


    佐奕苦笑:“我終是低估了你,本以為是個隱蔽的地方,竟還是被你找到。我死在了執明麵前,有目共睹,你是如何知道我還活著?”


    “瞞天過海的假死棋局,本王也玩過,本王能騙過你,你卻不能騙過本王。”慕容黎輕輕的,蹲下,蹲在佐奕麵前,“你實在不應該在本王麵前耍小聰明。棋盤上的子,隻有主人可以隨意擺弄,成為棋子的那天起,你就應該有被掌控的覺悟。”


    生殺予奪,是王位賦予的權利。


    既然已死在戰場上,那就不應該活著。


    他抽出吟畔,劍光掣動,如遊絲春絮一般,照亮了佐奕有些驚懼的臉。


    “慕容國主獨自一人來此,僅僅為了殺我?還是想知道我究竟同執明說過什麽?”


    慕容黎玩弄劍支,麵色一轉而為冷笑:“你認為,你還有資格與本王談條件?”


    猛然佐奕就覺得麵上一陣森寒,吟畔抵住他的下顎,劍尖上的寒氣仿佛夾雜著極深的恐懼一般,讓佐奕汗珠滾滾而下。


    “丟卒保車之局,慕容黎,你玩弄天下人遲早也會被命運玩弄。”


    慕容黎微笑:“天下列強,可聽說過我慕容黎屈服於命運?不敢做什麽事嗎?”


    凜凜寒眸非常清澈,沒有絲毫憐憫。


    佐奕內心沉下,仿佛看到他們每一顆棋子,都會按照慕容黎早就安排好的結局死去,沒有一個人能逃脫。


    不得不急道:“你隻知命運可控,卻不知天命,六壬天命應驗的那個人就是你,我爛命一條,無足輕重,慕容國主若留我偷生,這天命之劫的化解之法我全盤托出。”


    “天命不可違,豈是你能左右。”慕容黎麵色陡然一冷,殺意頓時如波濤般蔓延開去。


    “若真有天命劫數,本王就逆天改命。”


    噗,骨肉碎裂的聲音響起,溫濕的鮮血蓬散而出。


    佐奕臉色慘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靠著岩壁,疼得發苦:“你,竟不要……六壬尾頁。”


    屋內的燭光似乎在那一刻同時黯淡,聚納在吟畔如雪亮麗的劍刃上,冷徹骨髓。


    “任何人,都別妄想揣測本王。”


    佐奕的悲涼與吃驚,在吟畔透體而過的刹那,猝然停止。


    執明的三劍之仇,天權冤死的亡魂,隨著這一蓬鮮血爆破,在此終結。


    命運的軌跡,注定讓慕容黎手上沾染了列強第一滴血。


    吟畔噬血,依然鋥亮鋒利,低低吟哦,一聲龍吟鳴啼,慕容黎抽劍迴鞘,慢慢站了起來,寒冰一般的殺意消散,露出笑容。


    “真正的資本,是隻可以用一次的。”


    他的笑容,已是一片澄澈,毫無雜質。


    庚辰解決掉屋外的刺客,走到慕容黎身邊,蹲下去搜了搜佐奕全身,並未找到關於六壬的殘頁碎片。


    不免略微失望。


    佐奕的屍體慢慢從岩壁滑落,他靠著的地方,凸起片打磨光滑的圓石。庚辰將手放在圓石上,施力,圓石竟是一個活動的機括。


    “公子,這有機關。”


    他輕輕扭動,石壁中傳來一聲裂響,似乎是密室石門打開的聲音。


    一側山石緩緩出現一道裂縫,夜風從罅隙裏迎麵吹來,慕容黎清冷的麵上出現一抹不可捉摸的情緒。


    他聞到一股鋸木粉塵飄來的古木清香。讓他想到那個俊逸出塵,隻專注機巧築建術的奇人隱士乾元。


    短短一瞬,慕容黎心頭有絲悵然,他握住庚辰的手,將圓石往迴複原:“東西不在這裏,走吧。”


    僅張開兩指的縫隙隨著機關複原,又轟然合上。


    石壁合上時從深處卷過的風,讓慕容黎感到一絲寒冷。


    陰險狡詐的佐奕直到死也沒有挪動一寸身體,想藏住,保護住的密室門背後,也是他僅存的善良,不忍那人遭受風吹雨打,又何嚐不是一種執念。


    世間所有的惡竟曾為一人殘留著善。


    何不成全?


    ……


    走出依山而立的木屋,借著月色,庚辰躬身道:“不在佐奕身上,唯密室可藏,公子,最後一頁最為關鍵,讓屬下再找找。”


    慕容黎搖頭:“不必,目的已達成,尾頁在或不在無關緊要。再者,或許這最後一頁的秘密正是他引誘執明的關鍵,也許正如他所言,與我有關。”


    執明開口詢問他的就是八劍,定然與八劍有關。


    天下人都暗揣他收集八劍是為開啟神力,自然,天命之劫與神劍密不可分。


    不用猜測他也知道,凡人之軀硬要承天啟神力,必遭反噬,聰明如他,怎會蠢到開啟天譴。


    而他真正要做的事,是沒有人知道的。


    庚辰道:“可執明國主對公子似乎有所隱瞞。”


    隱瞞所有,這一切實在太熟悉,熟悉到讓慕容黎的心隱隱難受。


    隔著重山萬水,早已不能互訴心扉。


    “隨他吧。”慕容黎抬頭,看著朦朧月色,歎息。


    就像佐奕是死在戰場上一般,執明那般認為了,又何必徒增是非,讓他知曉佐奕今夜才被手刃?


    總之,過程不重要,結局已如他安排的死去,那便夠了。


    ……


    此夜。


    蕭然收到慕容黎軍令,瑤光精兵對樞居,九皋坡嬰矦族發動宣布完結的最後一戰。


    或許在謀略與理性的背後,人始終有著暴虐的一麵,慕容黎那雙幽潭般深邃的眸子,早已將天下人刻成棋子,布成自己想要的結局,塵埃微粒的生死,他漠不關心。


    他推動的戰爭,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如當年瑤光國滅一般,片片屍骸,血幕遮天。


    亂世天下,沒有誰是絕對的善良。


    仲堃儀與瑤光的宿命之戰,最終在這片神秘的又原山脈中爆發。


    一接觸,就是鮮血花開,紅蓮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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