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江之水靜靜流淌,江上霧氣彌漫,一切看起來似幻似真,如在夢裏迷霧中,掩蓋了對麵所有的殺機。


    庚辰站在江邊,望著看不清楚的江對麵,靜靜的等待。


    一陣吱吱聲傳出,就見一團火紅的赤天虞從江上白霧中飛出,依偎到庚辰身旁,丁零零幾聲叫。


    庚辰:“在對麵霧裏?”


    赤天虞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一雙桃花眼開始有些混沌。


    確實是一個適合藏身的隱蔽之地,佐奕,請在此恭候天權精兵的到來。


    庚辰浮起一個滿意的笑容,心裏已有了如何將消息放給天權暗衛的計策,轉身。


    赤天虞兩眼迷蒙,在庚辰轉身的那一瞬間突然垂直摔落,庚辰幾乎是出於本能,伸手接住了它。


    莫不是迷霧當中有劇毒?


    庚辰有些著急:“你怎麽了?”


    好困啊!赤天虞八腳八叉躺在庚辰手裏,翅膀合上,打起了唿嚕。


    它本是瞌睡蠱,一年要睡三百六十天的,若不是垂涎主人的美色,它早已冬眠不省蟲事,飛了這麽多天,它累極了,需要補覺。


    若是公子的寵物在他手中死去,可如何交待?


    庚辰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探入赤天虞鼻息,還好,有氣沒死,心下頓寬。


    赤天虞前爪扒開庚辰的手指,緊閉雙目,哈欠連天,一臉嫌棄。


    凡人,別打擾靈蠱靈修。


    庚辰苦笑,收它入懷,在山巒中隱去。


    ……


    仙人府並不遠,在雲蔚澤上,也在山間。


    執明帶足了百人,站在恢宏壯麗的建築下,抬首盯著不容諦視的“仙人府”三個字,下了一個命令:“拆。”


    他微微冷笑,巽澤最在乎的是慕容黎,不容侵犯的是慕容黎曾經的一景一物,那麽,拆了這棟特意為慕容黎打造的府邸,巽澤是不是就不會再繼續龜縮,而出來見一麵了。


    雖然手段卑劣了點,但是他行事本就毫無章法,如此大張旗鼓拆府邸不是更能顯示他驕橫奢侈的一貫作風。


    日後若慕容黎興師問罪,大不了再建個十棟八棟,天權有的是錢,他建得起。然而巽澤就不一樣了,靠索取民脂民膏得到金錢,如今失了玉衡,他建不起又一棟府邸。


    “滿城紅妝,曠世大禮。坊間都已傳遍,集齊稀世之禮後就與黎行秦晉之好。”


    這句話就像毒蛇的尖齒,一下子刺在執明的心上,毒液將他的心慢慢侵蝕,帶來無法忍受的痛苦。


    稀世之禮?拆掉他所謂的曠世建築,拆掉他與慕容黎的一切關聯,就不信他不出麵。


    他要在這一切成為定局之前讓這個人永遠埋葬於天禍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砰砰砰聲聲巨響,仙人府堅實的牆壁被斧鋤鑿開,磚塊瓦礫暴雨一般紛紛坍塌,整棟府邸在人為的破壞下開始傾倒。


    巍峨大門轟然倒地,刻著“仙人府”三字的巨匾痛苦呻吟著,哢嚓,從雕梁上脫落,裹襲著天地威嚴,壓出強大勁風,向地麵猛然砸下。


    仙人?不學無術,無恥下流,惡貫滿盈,也配稱仙人!


    四周一片廢墟瓦礫,執明佇立在漫天塵土中,看著仙人砸向塵埃,陰沉無比。


    突然,那散漫的山光中響起了一聲清叱,一道劍光驟然亮起。


    那道劍光,是藍色的,湛藍如天。


    劍光才閃,頓時宛如狂龍般炸了開來,周圍拆府邸的天權士兵隻覺兩耳嗡嗡作響,眼前一黑,竟然目不可視,耳不能聽,淩空幾個翻滾,所有人被劍氣彈飛三丈之外,吐血力竭,再不能爬起分毫。


    這一劍沛不可禦,宛如整個天空壓了下來,執明手中星銘長劍才拔出,就已彎折,氣勁逆流,執明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倒衝,十步以後才穩住身形。隻這一下,就已吃了大虧。


    隻聽巽澤的聲音道:“我本不願與你交手,竟不曾想你竟然這麽著急趕來送死,何不,全了你意。”


    劍光再次暴漲,炫燦如天,恣意張揚著足以撼天動地的殺意,朝著執明當頭劈下,這一劈之力,足以將江海劈為兩半,將執明劈成碎骨。


    執明氣衝腦顱,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能感覺到,下一刻他的生命就會在這道劍氣之下凝固。但作為君王的尊嚴讓他死命的保持著倔強,鮮血,從口腔中溢了出來,他忍不住大叫:“你若殺了本王,阿離永遠不會原諒你。”


    一聲冷哼,狂烈的劍氣瞬間化成一道蛟龍,沿著執明發絲轟然劈下,磚石瓦礫覆蓋的地麵霎時被斬出一條兩米深的罅隙。


    山風破碎,巽澤站在羽瓊花圃中,單手抱著仙人府那塊巨大的匾額,看著執明吐出的血液,如天龍一般挑起一個冰冷的譏誚:“哦!我想起來,你似乎還有些用處。”


    星銘杵地,執明宛如死裏逃生,一個趔趄,單膝跪倒在地。


    用處?


    這兩個字刺激著他,讓他燃起一股傲氣:“玉衡既已投降,本王今日就是玉衡的王,你身為玉衡百姓,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異國之君何配?”巽澤冷笑,“我在的地方就是天下,這個天下,我說了算。”


    他的力量宛如巨龍纏繞著執明,沁入執明的皮膚,束縛執明的筋骨,禁錮執明的靈魂,讓執明保持著單膝下跪這個姿勢,難動分毫。


    他竟然讓執明向他跪著。


    執明直視巽澤,努力壓下心中的雷火之怒:“你!狂妄自大,必遭天譴。”


    “我乃禁天之命,天譴,與我何幹?”巽澤一揚手,耀出無上的劍華,可讓天地辟易,懸在執明舉頭三尺處。


    執明跪在磚石瓦礫上,怒焰化為驚懼,畏恐的看著巽澤,仿佛下一刻,就會聽到自己鮮血迸散的聲音。


    他驚恐萬狀,不敢動彈分毫。隻能眼睜睜看著這柄天之劍華耀在頭頂,漸漸墜下,似乎就要劈開腦顱,劈入心肺。


    執明腦顱如被劍氣貫穿,不住的旋轉,吞噬著他最後一絲理智,他不知道自己的恐懼什麽時候會爆炸,他就會像一個孩子一樣哭喊,求巽澤饒過他。


    豆粒汗珠不住流淌。


    良久!


    無上劍華並未砸下。


    “阿黎親筆所題的墨寶你也配動?”巽澤手上用力,將巨大的匾額立在花圃中央,“仙人府”三個大字熠熠生輝,刺得執明眼睛險些睜不開。


    他緩緩走向前來,帶著山嶽般的威嚴:“別說你是天權王,就算你是天下共主,傷了我的人,動了我的人的一草一木,老子也是說殺就殺。”


    他的人!慕容黎何時成了他的人。


    執明怒氣瞬間激增,無視無上劍華,怒喝:“你敢。”


    “保護王上。”


    天權士兵終於在剛才那道劍氣的餘威之下緩過氣來,人影晃動,一隊百人精兵立刻持劍,擋在執明與巽澤中間,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扶起執明退後,他們肅穆謹慎至極,絕不敢有絲毫的輕視。


    一人之威,絲毫不亞於十萬精兵之威。


    巽澤淡淡冷笑:“不自量力。”


    景陽劍抬起,劍光再次騰空而出,刹那間風雲怒變,劍芒自天向地,同巽澤一般,浮現出的是一抹勾魂攝魄的光輝。


    帶著鋒利的死亡之氣。似乎下一刻,無論百人還是千人,都會在這道鋒利之中血濺而亡。


    “住手。本王與你有話說。”執明緩緩踏上一步,迎著鋒芒,胸口鬱結的血腥氣讓他心神忍不住一窒,臉色頓時蒼白如紙,他朝士兵揮手,“都退下。”


    士兵立刻左右退開,劍氣縱橫而晃,執明腳步一陣踉蹌,蹣跚著,向巽澤走出幾步,他害怕的眼底深處悄然隱著一絲惡毒,這個人對他的威脅已侵入心,融入骨,隻有將他打入地獄才能解恨,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本王有一重要之物曾於府中丟失,幾番尋找未果,想來世間除你之外無人可知它下落,便想向你詢問一二,若非你行蹤難覓,本王無處可尋,也不會出此下策逼你現身。”


    巽澤收劍,一字一字地,問道:“何物?”


    “燕支。”


    “你再說一遍。”巽澤瞳孔驟然收縮,劍光一閃,劍氣縱橫,已然架在執明頸上,仿佛隻要一個字答得不對,頃刻就可令他頭身分離。


    執明繃著一口氣:“阿離留給本王的那支簫,已不在府中,本王自然知道你不屑不問自取這種行徑,然……”


    “你竟然弄丟了阿黎的燕支?”人影一閃,執明被巽澤淩空提了起來,“除了一無是處,你還會什麽?”


    “放開王上。”一隊士兵持著利刃,救主心切,猛然衝上前來。


    “哼。滾。”


    巨大的力量如騰龍怒嘯,瞬間炸開,士兵還未觸到巽澤衣角,就被巨力怒衝三丈,撲滾在地,吐血重傷。


    執明駭然低頭,就見巽澤的瞳仁仿佛魔神的毀滅之瞳,漆黑如墨,充滿殺戮的欲望。他臉色幾乎變成了白紙,毫不懷疑,巽澤下一刻會殺了他,急道:“本王攜簫而來,本意是還給阿離,奈何個中周折一言難盡。若非你畫舫之上的行為有意激怒本王,本王何至於在前往天璣時憤恨難平,將燕支留於府中忘了帶走。再次迴到府裏燕支已丟失,你是仙人府的主人,人員進出府中守衛你最是了解,除了你本王還能向誰詢問?”


    巽澤冷笑。


    執明:“天璣一行你故意將府中人員支開,醉翁之意不在酒,本王雖不知你用何做餌引魚上鉤,想必你釣魚的同時魚已將餌叼走,既然是你布的局,你難道不是要比本王清楚是何人所為嗎?”


    “還不算太笨。”巽澤猝然放手。


    執明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本王與你並非深仇大恨,若非你處處針對本王,藐視王權,本王何至於攻打玉衡。”


    巽澤淡笑,戲耍執明這件事本身就讓他無比愉悅,於今,戲已落幕,似乎玉衡也不過是夢幻一般,於他半點都不相幹:“你就算屠盡天下之人,又與我何幹?”


    人來人往,花開花謝。隻有慕容黎才是他心底的唯一。


    執明緩緩站起,痛恨如塵埃漫布全身,他喘息著:“燕支丟失,此事與你我皆脫不了幹係,既然都是為了阿離,何不就此息事寧人?本王來此,隻是想問出盜取燕支之人,本王會為阿離把燕支奪迴來。”


    “就憑你?”巽澤冷笑,已將目光投向劍閣,那裏,是他設計五劍贗品引盜劍之人的地方。


    這局毀掉五劍能召喚出的神力,卻陰差陽錯被對方取走燕支,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


    執明斷然不會用自己的命,慕容黎的劍來誆騙他,他說不在,必然是不在了。


    對方有燕支在手,會設下什麽樣的陷阱?


    “我會為阿黎取迴燕支。”巽澤轉身,迎著山風,再不看執明一眼。


    巧合還是天意,他都會為慕容黎前行。


    巽澤的每一個神情都落在執明的眼睛裏,他慢慢站直身子,眼神變得犀利。


    猛虎,已走向牢籠,無論虎有多危險,隻要找對了正確的餌,就必定能夠降服。慕容黎的一切,無疑就是勾引巽澤的餌。


    “國主隻用大張旗鼓去仙人府找一物,他必然上鉤。”那位滿臉堆笑的年輕人慢慢在執明麵前展開一張紙,紙上畫的是燕支,然後無比愉悅的微笑,“有去無迴。事後,在下必定物歸原主,成國主之美。”


    隻要目標一致,與誰合作又有何關係,執明篤定,對方設下的牢籠一定能將這頭爪牙尖利的猛虎困死。


    陽光照在巽澤的臉上,這張世外高人的臉似是忽然染了凡間俗氣,不再無欲無求,不再高高在上,他有了七情六欲,全都刻在臉上,不停的變幻著。


    那是,隻有慕容黎才能帶給他的感情。


    執明眼中的犀利緩緩變成了深深的妒忌,因為他忽然發現,巽澤為慕容黎所做的一切,不是因為責任在他有愧而去彌補,而是心甘情願為慕容黎披荊斬棘,血濺江山,明知前路是煉獄深淵,也會毫不猶豫縱身一躍,無論慕容黎想要什麽,必會全力為他成就的情。


    他為慕容黎,甘願飛蛾撲火。


    這是執明一生都無法做到的承諾,麵對利益得失,他會遲疑,麵對言談舉止,他會懷疑,麵對性命攸關,也會仿徨,他無法做到真正的為他,不顧一切。


    這才是他真正無法打敗的敵人。


    妒忌帶著酸楚,讓他感受到威脅與刺痛:“無論阿離是否答應過你什麽,本王都不會放手,本王此生,唯阿離不可。”


    這是他的立場。


    “與阿黎交過手,與阿黎留過傷,還想求個美滿收場,誰給你的自信?”巽澤淡淡冷笑,不為所動。


    他從未將執明視為感情對手,因為,執明不配。


    執明眼前驀然閃過萬千雨絲的宣城下,星銘透慕容黎心髒而過,血液開出一朵地獄曼陀羅,澆紅了天地。又憶起那日南陵紅雨中,狂戾暴虐的他站在遖宿士兵屍體前,言辭犀利逼得慕容黎灼影出鞘,自天貫地立在他兩中間,發出那一聲悲愴的宣言,越此劍,你我從此陌路。


    他曾捂熱他的內心,卻又不止一次與他兵戎相向,令他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傷。


    心傷,是無法治愈的。


    他哪裏來的自信去挽迴早已踐踏完的情。


    執明竟窒住,無法反駁巽澤的話,因為巽澤給的,是天下無敵的庇佑,也隻有他,能與他一較高下。


    “你敗給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你的多疑。”巽澤冷冷看著執明,漆黑的瞳仁就像一麵鏡子,照進執明心底所有想掩蓋的一切陰暗。


    巽澤的目光迅速變得銳利,執明那些肮髒齷齪的想法,都被他照得透明。


    他挑起一絲玩弄的嘲笑。


    執明眼眸低下,滿心苦澀:“本王知道,那段時間,做錯了許多事,傷得阿離很深,所以本王想今後將所有過錯彌補迴來。”


    “彌補?你失去了一位友人,就劍指阿黎再次殉國,整個瑤光隻差一步盡毀你手,你有什麽資格說彌補,有什麽資格說愛?”巽澤譏誚,“逼迫瑤光轉讓開陽,大軍壓境瑤光玉衡,是你彌補阿黎還是阿黎在彌補你?阿黎就是覺得虧欠你太多,才步步忍讓,如今關係走到這一步,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嗎?”


    “是本王的錯……本王欠阿離的,會還給阿離。”巽澤的話句句如刀,執明陷入愧疚中,“隻要阿離……”


    “要阿黎委身於你,滿足你自私的欲望嗎?”虛空,在巽澤指尖凝結,迅速化為無數冰晶,將周身山風全部凍結,幾乎凍僵所有天權士兵,他幽幽看著執明,發出一陣戲謔的嘲弄,“你莫非是天權王這個位置坐久了,沒有從數年前的君臣關係中迴到現實,忘了慕容黎如今也是手握重兵的一國之君,從來就不屬於你,不是你的附屬品,你沒有權利幹預阿黎的任何決定。”


    他冷冷凝視著執明:“你莫非還幻想著有朝一日繼續你為君,阿黎為臣的過往?還想對阿黎行使你的君王權利?畫地為牢將阿黎禁錮?”


    “做夢。”他的聲音宛如從天穹砸下,直接嵌入執明靈魂。


    “那是你喜歡,不是阿黎喜歡。”巽澤對執明的恨意,幾乎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帶著蒼穹之力重重的壓住執明。


    壓住執明內心最後一道救贖。


    執明怔了怔,如墜冰窖般寒冷。


    驀然閃過慕容黎離開天權時,他對他說,本王能給你一世的富足安樂,這樣不好嗎?


    他答,好,很好,可惜我不喜歡。


    君王的心意,總是喜歡將自己締造的“幸福”強加給別人,不管別人接受與否,他想要他,就覺得他當恭順服從,他的決定,他的意願,他都應遵照而做。


    他從未想過,或許別人並不想要這樣的“幸福”。


    君雖是君,阿離已不再是向煦台中的那個蘭台令,也是君,與他擁有同等權利,平起平坐,他早已不能對他下達任何命令。


    慕容黎向來恭順謙和,才會讓他一直有著還是君臣關係,還可以對他索取愛意的錯覺。實際上,他們都是君王,睥睨天下,有著自己的主觀意願,有自我選擇的權利。


    君王想要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如此,慕容黎也同樣如此。


    “阿黎同你一般,是君王,擁有選擇權,而不是被選擇權,你或者我,都隻是被選擇的其中一個。”巽澤睥睨執明,突然騰起一股想玩弄他的樂趣,他湊近執明,詭秘一笑,輕輕道,“你若是真放不下,不妨自薦侍寢,委身做那其中之一,我不介意的。”


    執明目光尖銳起來,才醞釀出的點點愧疚被這句話猛擊,迅速變得羞恥難當,憤怒鬱積。


    他忍不住從齒間咬出兩個字:“無恥……”


    “你要別人之時怎不覺得無恥,怎麽,到你身上就無恥難為情?”巽澤靜靜看著執明的怒氣,笑容揶揄,“堂堂天權國主淪為禁臠,豈不是很有意思,史書這一筆都值得後世瞻仰。”


    執明的憤怒亟待爆發:“本王才不與你……”


    “共侍一君是嗎?”巽澤迅速打斷他的話,笑得無比燦爛,“不瞞你說,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太天真,阿黎是帝王,得享齊人之福。日後瑤光可是要設立三宮六院七十二君的,而我恰恰生了一雙以審美為生命的眼睛,就專為阿黎搜羅世間絕色,納入宮院,輪流侍寢。”


    他燦爛無比,似乎在迴味以後的性福人生:“阿黎忙不過來我還可以代勞,這樣大家都不會太累。”


    執明如蒙雷擊,三觀盡毀。


    世間怎會有如此無恥之尤道德敗壞之人,喜歡是無法自拔,在乎是不能容忍,怎能與旁人共侍,真正的愛意裏豈能容下別的沙子,執明從未聽過此等驚世駭語,如此荒謬的言論。


    他不是也喜歡慕容黎嗎,怎能說出如此汙言穢語,讓喜歡的人去與別人共寢,毫不在意。


    還要代勞,這種事怎能代勞!!!


    他腦袋究竟被門夾過幾次!


    執明暴怒,怒火中燒:“淫亂王室,不知羞恥。”


    “瑤光宮闈,淫不淫亂不是你說了算。”巽澤細細打量著執明,嘖嘖搖頭歎息,“你姿色太差,達不到標準,反正我是看不上,躋身不進三宮六院,勉強可以湊到七十二君裏,還是走了我的後門。”


    執明狂怒,怒發衝冠。


    巽澤繼續不懷好意笑著:“侍寢需要翻牌子,七十二君名分的一個月翻一次,一年十二個月,指不定五年以後才能被翻到,你要努力哦,加油!”


    神他爹翻牌子!!!


    執明雷怒,怒氣衝天。


    巽澤:“別那麽大火氣,上道的還能被寵幸一下,不上道會被閹了丟出去喂狗的,要慢慢學會平息怒火。來,我教你,張開雙臂,伸長脖子,吸~唿~”


    他扶上執明,似乎打算手把手教他。


    吸~唿~


    執明雷霆之怒,麵目發紫。


    巽澤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執明,幽幽道:“還有一點,不潔之身會被淘汰的。”


    執明衝冠眥裂,鏘然龍吟,猛然將星銘劍掣出。


    巽澤一把捏住執明握劍的手,星銘劍一寸一寸迴鞘,他一臉懷疑鄙薄:“反應如此激烈,莫非你已是不潔之身,那真是可惜了。”


    “你——才——不——潔。”執明勃然變色,想動手不料全身血液被一股寒氣侵蝕,迅速凝結,他感覺他的骨骼在咯咯作響,碎裂般疼痛,全身力氣都被瞬間抽空,靈魂幾乎被鉗住,隻能感受到巽澤眼中的無盡殺意。


    那是即將毀天滅地的殺意。


    巽澤拍上執明肩膀,笑得陰險邪魅,盯得執明發毛:“真不敢相信你還是小白,不如本公子就地為阿黎驗一驗你的清白之身?體驗一把你這方麵的功力。”


    他的手順著執明肩膀慢慢往下滑,似乎下一刻就要去扯執明腰帶,扯開衣衫,驗明正身,體驗快感。


    這一刻,所有天權士兵心中都湧起一陣莫名的驚恐,十丈之內,是冰川般的寒氣,已將他們凍僵控製,不能言,不能動,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君受盡侮辱,他們不知道,這樣的侮辱,將要以什麽樣的方式洗清,用穢土與鮮血讓這個世界分崩離析才能發泄狂怒嗎?


    所有人感到死亡般的恐懼。


    “滾——!!!”


    執明怒不可遏,衝天咆哮,劍刃一寸寸割破自己的手腕,劇烈的疼痛激發出所有被攫控住的力量,方掙脫巽澤千鈞之力的壓迫,劍光淩亂,瘋了一般朝巽澤劈了過去。


    巽澤冷笑:“王者之怒,伏屍百萬,血流成河嗎?”


    “有沒有人曾教過你,憤怒以愚蠢開始,以後悔告終。”


    “我來教你。”


    倏然一道驚鴻耀眼而出,巽澤輕輕抬了抬手,執明感到腕骨哢嚓一聲斷裂之痛,長劍瞬間脫手而出,釘在仙人府的匾額上,兀自嗡嗡亂顫。


    然後,執明眼前的景象猛然崩亂,巽澤蒼藍的衣袖,如流雲一般掠到他的眼前,他卻宛如被定住了一般,不能思考不能動,困惑又木然的看著巽澤伸過來的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頃刻扭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刺客列傳三離戰於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樹迦晨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樹迦晨舁並收藏刺客列傳三離戰於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