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解剖室


    牆壁上的白熾燈將整個房間映得慘白,兩道身影相對而立。


    “這件事要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說起,洪昌特大涉黑組織黑老大,李宏法,聽說過嗎?”陸謹弋抬眼看向他。


    言?在腦海中思索一番,“這件案子,我師父也有參與,聽他提過一嘴。”


    “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李宏法以開設地下賭場起家,先後吞並了先江地區,多股惡勢力幫派坐大成勢,以商養黑,以黑護商,這個團夥通過強迫交易,敲詐勒索等暴力手段,對洪昌地區的鐵礦,砂石場,娛樂場所,農貿市場,土建工程等多個領域,形成了非法控製和強勢壟斷,而且時間竟達三十年之久。


    隻要是掙錢的領域,李宏法團夥都要去壟斷、控製,他們要控製和壟斷,就要對相關政府的具有行政監管和執法職能的政府部門的相關人員進行拉攏和腐蝕。


    紀委監委統籌有關部門成立專案組,對李宏法惡勢力背後的腐敗問題和保護傘展開調查。


    為了壓實主體責任不錯漏一個保護傘,一張關係網,全國掃黑辦對打傘破網,製定了一案三查的製度,查辦黑惡勢力犯罪,追查黑惡勢力背後的關係網和保護傘,倒查黨委、政府的主體責任和有關部門的監管責任,


    也正是一案三查的同步推進,終於將李宏法黑惡勢力編織三十多年的關係網徹底撕開。


    在李宏法團夥刻意拉攏收買腐蝕下,洪昌地區的腐敗,呈現出係統性、塌方式,涉及到的部門非常多,公安機關、商戶部門、市場監管部門、水務部門,國土部門。


    證據表明,在過去的三十年裏,李宏法組織共實施違法犯罪多達五十多起,涉嫌二十多項罪名,造成多人死亡上百人重傷的嚴重社會危害。


    公然作惡三十年的黑惡之徒,為何能一直逍遙法外?


    在調查中,專案組發現,洪昌區公安局局長王昌金,一直為李宏法的地下賭場案中撐腰。


    王昌金先後十五次收受李宏法給的好處費,共計五百五十萬,這些受賄所得又被他放貸給李宏法不斷賺取利息,就這樣‘黑金’把黑老大和保護傘牢牢綁在了一起。


    五次總共借給李宏法兩千多萬共獲利兩千六百萬。


    王昌金自從收了李宏法的好處費後,以身試法的畏懼最終被內心的貪婪所壓倒,最終結成了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宏法指使同夥持刀行兇,致人死亡,同命相連的王昌金安排下屬篡改訊問筆錄,幫助李宏法脫罪,黑惡與權利的交易鏈條一旦形成,往往會一環接一環,一個接一個,利益輸送不停,黑惡膨脹不止。”


    “人走了一步錯,步步就跟著錯,就像是一張網破了一個口,不隻是一條魚鑽過去,好多魚都從那裏鑽過去。”言?歎了口氣,“我記得薑嶼的父親是法醫,母親是教師,他們跟這起案子應該沒有聯係吧?”


    陸謹弋卻像是沒有聽他的疑問,望著不遠處的人體骨骼,繼續道:“之後馬晉接替了王昌金的位置,李宏法繼續向馬晉行賄,依舊藏在保護傘之下,他的賭場也成為了鐵打的黑窩點,


    每個月給馬晉四十萬,如果不理順與公安局的關係,他們私底下不承諾,賭場根本不可能開那麽久,


    官黑勾結,不僅是侵害法律公正的一灘汙水,也是汙染基層政治生態的一股毒氣,嚐到了腐蝕勾結權利的甜頭,李宏法不斷將黑手伸向洪昌的部分黨政機關,安插親信,造傘養傘,甚至幫人花錢買官,


    李宏法出資二十萬幫助王東由一名基層派出所所長升職為公安局副局長,此後,王東手中的權利,成為了李宏法的安全帶,


    李宏法開設的賭場,ktv、賓館、酒吧存在違法行為全部不予打擊。


    對於不配合的工作人員,李宏法執行先打壓、孤立,再拉攏、腐蝕,


    公安局政委張忠曾經力主依法查處李宏法,此後卻與李宏法越走越近,


    通過這種迂迴戰術,先套關係然後慢慢拉近關係,在李宏法的圍獵之下,張忠發生了蛻變,不但利用職務之便包庇李宏法的賭場,還枉法幫助李宏法從命案脫身。


    紀檢監察機關對李宏法背後的腐敗和保護傘問題進行了徹查,立案審案調查一百二十人,移交司法機關三十五人。


    最終對李宏法以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罪等十六項罪名,數罪並罰、判處死刑,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說到這裏,陸謹弋停頓了片刻,“這件大案在眾人眼中看來到此已經完美結束,可洪昌縣副縣長卻突然死在家中,在法醫進行屍檢時,在他的腹中發現了一把鑰匙,那是一枚洗浴中心的鑰匙。


    法醫將此事上報後但沒有得到及時反饋,為了弄清真相,法醫帶著鑰匙來到了洗衣中心,順利找到了相應的櫃子,打開後發現裏麵有一個u盤和照片。


    他從這些東西裏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就是李宏法的案件中有漏網之魚,悅城公安局局長李長青也牽涉此案,卻利用關係僥幸逃脫,不僅如此,他還將葉局從這件事中摘出。


    本以為李宏法的案子結了,這件事就此結束,卻被法醫發現了這個秘密,後來李長青得知此事,就讓葉局利用職務之便解決這個問題,才發生了十八年前的那場車禍。”


    言?難以接受,他一直敬愛尊重的師父會是這種人,“可是那場車禍不是查清楚了嗎?是因為突發疾病導致…”


    “程方平在洪昌縣做生意時因得罪李宏法被他的人差點打死,是葉局拜托李局向李宏法求情,他這才逃過一劫。”陸謹弋解釋道。


    “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


    “叔叔阿姨過世後,小嶼就被叔叔接到了家中,但她有時也會偷跑迴來,有一次發現家中一片狼籍,原以為是盜賊所為,但清點之後並未發現家中貴重物品缺少,之後一段時間裏還有人跟蹤過她。


    但沒過多久,一切又都恢複了平靜,高中畢業後,小嶼去了江城,不知為何,我們漸漸斷了聯係,突然有一天她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發現了一個秘密,她在放娃娃的盒子裏發現了那些東西,她經過調查了解了其中的真相。


    聯想之前的種種跡象,我們懷疑那些人想要的就是這些,薑嶼想要揭露其中真相,可以我們當時的能力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機緣巧合,嬸嬸的一通電話開啟了她的計劃,她想借機拉攏你,她的企圖似乎讓對方有了察覺,於是派人三番兩次的找事。


    期間她也想過放棄,卻意外發現她父母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蓄意謀殺,距離真相越來越近,危險也隨之而來,若不是紀隊暗中幫助,在悅城的車禍,她早就死了。”


    言?的臉色整個變了,他現在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除了父母的死,還有一件事超出了計劃,那就是對你的感情,對她來說,你就像陽光一樣溫暖,有你在,她的世界就不再黑暗,可這是一條不歸路,她無法抽身隻能拚死一搏。”


    陸謹弋抬眼看向言?,隻見他無聲的垂落眼簾。


    “蘇雲霆不僅知曉此事,而且他遠比我們知道的多,那天他將小嶼叫去酒店就是告訴小嶼,他找到了程方平的兒子程驍,並且得知了一些真相。小嶼跟你分手,原因無他,她不想你在牽扯其中。”


    陸謹弋站起身鬆了鬆筋骨,“這就是一切真相。”


    得到真相的言?也陷入了困境,堅持正義公平的他第一次猶豫了,他怎麽也不願相信他視若父親的師父會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他的世界漫上一層黑雲,昏暗而低沉。


    廢舊工廠,薑嶼與麵具男對立而站。


    “是葉局還是李局讓你這麽做的?”薑嶼淡淡問道,“又或者說,是二人合謀?”


    “挺好的姑娘,可惜就是聰明過頭了。”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聰明呢!”薑嶼笑道,“我把東西還給他們,他們會放我一馬嗎?”


    “當然,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你就以以離開了。”麵具男點頭道。


    對視間,麵具男的手機響了,他按下視頻電話後將屏幕衝向了薑嶼,視頻中,陸謹弋已經找到了被綁住的薑時暘。


    薑嶼眉心一跳,隻見一把槍正頂著薑時暘的頭!


    薑時暘似乎與對方產生了強烈的抵抗,得到對方的虐打,不僅額頭有傷臉頰也腫了起來,透過屏幕向她投來崩潰般求救的目光。


    薑嶼正要開口,視頻突然掛斷,麵具男舉著手機的手慢慢放下,“把東西拿出來。”


    “你真的會讓我們離開?”薑嶼質疑。


    “我要是想殺你,何必等到這個時候。”見她沉默的麵容上顯出一絲動搖之色,他又道:“姑娘,你是個聰明人,隻要你站對位置,保你以後前途似錦。”


    薑嶼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看她不那麽固執,麵具男心中微喜,又接著遊說道:“葉局一直念你是個人才。而且你又是他愛徒的女友,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忘了這件事,他老人家會替你向上頭求情放過你。”


    “那我父母的死怎麽算?”她的眼神驟冷,“他有沒有給我父母一次選擇的機會。”


    麵具男眼神一滯,很快神色一轉開口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要往前看,珍惜現在身邊的人,就比如言?”


    “你這句話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麵具男笑道,“你好好想一想,這個選擇對你不虧。”


    薑嶼盯著麵具男,似乎內心正做著激烈的掙紮。


    有戲!麵具之下,男人喜形於色。


    “你還年輕,想想日後你嫁給了言隊,那就是富太太了,多麽風光。”麵具男引誘道,“言隊那麽優秀的男人,你真的舍得把他讓給其他女人嗎?”


    薑嶼沒說話,似是對他的話表示默認。


    麵具男又說:“看得出言隊挺喜歡你的,隻要你好好配合,迴去之後葉局就給你們主持婚禮,日後言隊若是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有葉局為你出頭。”


    “這跟他們沒關係,你把他們放了,我把東西給你,你們想讓我做什麽,我都可以答應。”薑嶼深吸了口氣,“放了他們。”


    “把東西拿出來!”麵具男往前走了幾步,向她伸出手。


    “我怎麽可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身上,萬一你們出爾反爾,我總要留有跟你們談判的資本。”薑嶼按捺著情緒,“把她們放了,我帶你去取。”


    麵具男忽然一聲冷笑,“不見東西,他們是不能安全離開的。”


    “好,我先帶你去取,拿到東西立刻把人放了。”


    “走吧!”麵具男抬手之時,薑嶼看到了他手臂上的針眼,她竟沒查到葉局竟然跟毒販還有來往。


    薑嶼與麵具男走出廠房後,朝著另外一條路走了大概一百米,那裏停著一輛普拉多,上車之前,麵具男突然叫住她,快步來到她的麵前從身後掏出手銬。


    “別見怪,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發生什麽意外我也沒有好果子吃。”說著,麵具男抓住她的手便將手銬銬上。


    他的手用力一推,薑嶼被按在車門上,麵具男的另一隻手在她身上從上到下拍了拍,在她的兜裏發現了一支筆,麵具男露出一抹冷笑。


    “姑娘,這樣做對你沒好處。”說罷,雙手一用勁,筆直接被他掰成了兩截,從中取出微型監控器扔在了地上,用力一腳踩上去四分五裂。


    幾公裏以外,耳麥中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陸謹弋的目光落在了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上,薑時暘的雙眼噙滿了淚水,卻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抓住薑時暘的手用力握了握,感覺到手臂傳來的力道,薑時暘微微側頭看向他,隻見陸謹弋朝他遞出一個眼神,隻是他還沒有明白是何意時,陸謹弋突然趁拿槍男子不備之時,抓起地上的木棍砸向他。


    生生挨了一棍的男吃人痛的捂著脖頸,陸謹弋抱起薑時暘便往外跑,來時他特意留意著周圍的路線,兩人還未跑遠,身後突然一槍,老天保佑,子彈偏離軌道落在了鐵鏽斑駁的鐵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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