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從昏迷中醒來,發現外麵風急雨也急,暮春的時節,她竟然感覺自己渾身冷到了骨子裏麵。


    一骨碌,從地上起來,發現自己蜷縮的那塊兒地方竟然比別的地方要幹上許多,而身上的衣服濕噠噠的直往下滴水,頭發就更不用說了。


    修竹不由得一陣兒心疼,也不知道她在外麵暈了多久,她這個小身板兒啊,可經不起如此的折騰,還是趕快迴去,換身幹衣服,另外如果能洗個熱水澡,就更加的好了。


    於是修竹快步迴到西廂自己的房間,裏麵沒有燈,丹桂還在當值。


    修竹迴了屋,點著桌上的燈,拿幹手巾快速的擦幹了全身上下,又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換上,這才又出了門,想要到妙賢居的小廚房尋些熱水來。


    可是到了那裏,廚上的人正忙著伺候李妙賢沐浴,因為明天就要進宮了,沒有人顧得上她。


    她便跟著那裏的廚娘要了一大塊薑,一邊兒走著,一邊兒咬了一口在嘴裏,那又辛又辣,帶著火辣辣的感覺刺激著她的舌頭,這才感覺像是活過來一般。


    迴到屋裏,她又趕快給自己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就著薑,吃了下去,身體這才不那麽冷了。


    第二杯茶喝了一半兒的時候,丹桂走了進來,看到修竹,笑著問道:“你洗頭了?怎麽沒有用那個桂花味兒的洗頭膏?”


    修竹混不在意的摸了摸自己依然濕漉漉的秀發,笑著抬頭看她,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用?”


    丹桂愣了一下,看了看屋裏麵,又問道:“你沒有洗頭,是淋了雨?怎麽迴事?”


    不等修竹迴答,二話沒說,提了個水桶,抬腳就往向外走。


    修竹放下茶杯,問道:“你去哪裏?”她也不迴答,急匆匆的走了,甚至都忘記了拿傘。


    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丹桂又急匆匆的奔了迴來,手裏麵的桶裏熱氣騰騰,一看就知道裏麵提的是熱水。


    一進門,她便大大咧咧的叫開了,“修竹,快來,水不多,不能洗澡了,就洗個頭吧,完事在用剩下的熱水泡泡腳,一樣的驅寒的。”


    修竹呆呆的看著她,剛剛冰凍的心,瞬間被一道暖流所包圍。


    外麵的雨沒有停,她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也有些濕,發梢還掛著雨滴。可能是走得急,她的鼻尖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映著燈光,一閃一閃的,分外的晶瑩。


    修竹站了起來,看著丹桂把桶裏的熱水倒出來一些,放到臉盆裏麵,又兌了一些冷水,最後細心的試了一試,才抬起頭來,喊了一聲修竹,說道:“可以了,快些洗。”


    修竹應了一聲,把手伸進水裏,水裏的溫度從指尖傳遍全身,說不出的慰貼。


    從出生,長到八歲,修竹從來不少人伺候。但是,從來也沒有人讓她感到這麽溫暖的。


    “謝謝你,丹桂姐姐。”


    “謝什麽,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就得有做姐姐的樣子,從前我小,什麽都不懂,墨菊姐姐這是這麽對我的,她說啊,這女孩子最受不得涼,不讓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


    提到墨菊,丹桂第一次沒有落淚,反而有幾分輕鬆,“那一家子都得到報應了,墨菊姐姐也應該安息了,希望她下輩子可以投生到一個好人家兒。”


    洗著頭發得修竹忍不住嘴角上揚,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麽那麽執著的想要方家人得到報應了。為著真心對她的丹桂的這一個心安,就值得她費盡心機的安排方二狗迷失在賭場;為了還賭債,又讓他“偶遇”了身攜巨款的方管事;最後又失手打死父親,拿走了銀子。


    原來,經曆這麽多,自己的心裏麵某一處竟然還是柔軟的啊!


    丹桂看著修竹洗頭,在旁邊坐了下來,伸手又拿起了針線,就著屋裏麵昏暗的燈光做活兒。


    修竹抬起頭來,看到她的時候就是一陣兒心疼,奪手搶過她手裏麵的活計,嗔怪道:“這麽暗的光,不想要眼睛了?”說話間,又多了幾分親昵。


    丹桂伸手又從修竹的手裏搶過自己的修活兒,轉手扔進了針線筐兒,嘴上卻笑道:“這算什麽,以前在家的時候,沒有燈,就著月光都要紮上兩針的,哪裏就壞了眼睛了!”


    這個修竹相信,以前有一個伺候她的宮女就是這樣,家裏窮,在家的時候,總是沒日沒夜的做繡活兒,後來進了宮,依然抽空做一些東西,托相熟的公公帶出去,換了錢,舟濟家裏,可是人不到三十歲,眼睛就已經不行了,到了晚上,什麽東西都看不清,就是白天看東西都要眯著眼睛。


    後來,她跟著父王的人逃了出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到牽連……


    “怎麽不會熬壞眼睛?以前我就聽說過多少好繡娘,做到三十歲就做不了了,還不是壞了眼睛?要不然,三十歲怎麽就做不了繡活兒了?”


    丹桂笑著,點了點修竹的額頭,“是呢,是呢!就是懂得最多,我說不過你。”說著反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差不多也快幹了,今天要早些睡,明天小姐進宮,我們雖然不用跟著,但是也得早起跟著忙活呢!”


    說完,極不優雅的伸了一個大大的、但是卻很舒暢的懶腰,蹬了鞋,跳上床去。


    皇祖母說,想要快速拉進兩個人的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模仿她的動作,修竹笑著,學著丹桂的樣子也伸了一個酣暢淋漓的懶腰,歡脫的蹬掉鞋子,跳上床去。


    兩個人相視一笑,一齊拉了被子,熄燈躺下,一宿無話。


    ——分割線——


    淅淅瀝瀝的雨一直下著,半夜時分,方姨娘院子裏麵的突然亮了起來,一個婆子樣的人貓著腰,從門縫裏麵鑽了進去,帶進一屋子的風。


    方姨娘穿著睡衣,眼睛瞪得溜圓,驚訝的問道:“何家那邊真的出了問題?怎麽打起來的?誰先動得手?死沒有死人?”


    那個婆子一一的迴著,方姨娘的眼睛越瞪越圓,幽幽的發著光,就像黑夜中的一隻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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