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錦硯陰戾的眸色,直直落在布卡的臉上,幽暗而迷離。


    他花了這麽多心思的女人,始終都惦記著葉初航。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麽好,讓她這麽念念不忘?


    他帶了些醉意,但卻知道,那點酒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就是故意,毫無前戲,便撞進她的身體。


    讓她疼,她才會有記性。記住誰才是她的男人,記住她該想著誰,念著誰。


    布卡真的疼了,疼得流眼淚,滿腦袋的小卷似乎都疼得無法唿吸,衰衰地鋪灑在床上。


    她始終沒出聲,緊緊咬著牙,手指抓緊床單。仿佛是第一個夜晚的生澀和青澀,她以極大的忍耐力,忍耐著發生的一切。


    她睜大眼睛,像是想看清眼前這個男人。隻是無論如何,都模糊不清。冷汗流下來,遮住了她的視線。


    絕望的情緒,狠狠將布卡拋至深淵。她看起來是那樣不情不願,嫌棄厭惡。當然不情願,他心裏愛的是邱冰雅,她憑什麽要情願?


    布卡以為自己可以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不在乎,卻是怎麽可以容忍他心裏有別的女人,還跟她做這種事?


    她越嫌棄厭惡,賀蘭錦硯就越是氣恨難平。


    濃濃的酒精味,從他的嘴裏度進她的嘴裏。她麻木而被動地承受著,絲毫沒有反抗。


    那是一種無聲的反抗,不反抗比反抗更令人瘋狂。


    賀蘭錦硯沮喪到了極致,看著她的表情,就像是寒冷的冬夜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整盆冷水。


    一樣是親吻,一樣是合二為一……結果沒有不同,為什麽一切都不同了?


    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如一場無聲的黑白電影,失去了原有的音,炫麗的彩,聲色全無。


    如果沒看過她如妖精般的勾魂魅惑,如果沒得到過她的巧笑輕言,柔情蜜愛,如果不曾體會過身心一致的愉悅……那也就罷了。


    當初就說過,得不到心,圈牢她的人便足夠。


    當初就知道,這個女人心裏喜歡的人是葉初航。聽到她跑了,不也一樣不管不顧追過去……


    為什麽現在就不行了呢?要她的人,還要她的心,缺一不可。


    是他叫她守好自己的心,不要喜歡上他。於是她守好了自己的心,真正做到不喜歡他。為什麽他又這麽狂怒呢?


    賀蘭錦硯翻身躺在布卡旁邊,酒意徹底散了,隨即而來的是陣陣森涼之意。


    屋內很安靜,聽得清楚每一次心跳。他忽然心驚坐起,去聽她的心跳……唿,心是跳的,隻是微弱,很微弱,微弱得稍坐遠點就聽不到了。


    賀蘭錦硯看見布卡的小卷兒可憐地耷拉著,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渙散。


    一瞬間,醉意真正驚散了,徹底驚散。他都做了些什麽?為什麽不能好好說,非要讓她想起他們之間不堪的開始?


    明明是那樣不堪的開始啊,她一樣對他綻放過最美的笑顏,展露過驚豔的風姿。他還能對她如何苛求呢?


    他心裏升起一絲憐意,將她抱進自己懷裏,啞啞地叫她:“布卡……”


    布卡沒理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像是在想一個極致難解的謎題,或是在一個迷宮裏轉暈了始終沒找到出路。


    是啊,那是個真正難解的謎題,那是個怎麽繞都繞不出來的迷宮。


    布卡被困住,出不去了。如果她可以像個沒有思想的洋娃娃待在他的身邊,也許那會很快樂。有得吃有得喝,偶爾在他高興的時候,他還會逗她開心,有什麽不好呢?


    隻是她為什麽就不開心?也不是不開心,是有時開心,有時不開心。而這種不開心一旦轉成悲涼,就會讓人墜入深淵,化為灰燼。


    之如此刻,她自己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更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仿佛心跳停止了,身體冷凍了。


    冷,刺骨的冷。


    盡管賀蘭錦硯試圖用他的體溫來溫暖她,卻毫無作用。


    布卡隻是那樣呆呆地躺著,腦袋耷拉著,沒有一點反應。


    賀蘭錦硯徹底沒轍了,英俊的臉泛起一絲沮喪,用手輕輕刨亂她的小卷兒:“布卡,我喝了酒……可能不知道胡言亂語了什麽……”


    說實話,他看到布卡這個樣子,著實有點發怵,覺得自己今晚確實喝酒喝多了,忒混蛋。


    布卡似乎聽到他講話了,微微側過臉,視線落到他的臉上,卻又神情迷茫。半響,她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表情有些吃力。


    布卡掙紮著坐起來,然後披件睡袍下床,進了浴室。熱水衝刷在身體上,驅走冰寒之氣。唿……終於,有點溫度了。


    她站在熱水中,呆呆的,不動。隻是為了一絲溫暖,才站在這裏。她怕再凍下去,就死了。不能死,她得看著阿沐達健康長大。


    似乎,她活著的所有意義,也就那樣了。這從來不該是她布卡該有的想法啊。她是那樣熱愛生活的姑娘,愛唱歌愛笑的姑娘,怎麽可以這樣頹喪?


    時間過去一個小時,賀蘭錦硯如坐針氈,終於忍不住拍門:“布卡!布……”


    門開了,布卡用幹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眉頭輕擰一下,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你也要洗?”


    “不,不是,我是想看看你在幹什麽。”賀蘭錦硯聽到她講話,就覺得舒了口氣。


    她的眉兒蹙得更深了:“我能幹什麽?當然是洗澡了。難不成我還能自殺?”


    賀蘭錦硯聽到“自殺”兩個字,有種膽顫心驚之感。他默默抓過她手裏的毛巾,幫她擦頭發。


    布卡沒有拒絕,全程乖順得像隻吃飽的小兔子。


    他很喜歡替她弄頭發,吹風機嗚嗚叫囂,將她的發卷兒一點點吹幹。她的發卷兒完全不打結,健康又光澤,漂亮極了。


    打理好她的發卷兒,他小心地抱著她睡覺。她沒有抗拒,仍舊乖順地貓著。


    他卻睡得一點都不踏實。這是個調皮又反叛的姑娘,不高興的時候,總會想方設法跟他作對,捉弄他,嘲笑他。


    隻是,布卡這樣乖順,仿佛是隱藏著更大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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