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月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睡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省。


    要說她自從修行之後,基本已經告別了睡眠,隻是這陣子神經繃得太緊,陡然鬆懈下來,腦細胞開始罷工,沒思考多久就昏昏沉沉的見周公去了。


    她是被風拍醒的,確切的說,她是被風揚起的砂石給拍醒的。


    睜開眼睛,沐風就站在她身前不遠處,一臉凝重的注視著上空。


    上空自然是李玄清,胡月月來不及多想,迅速的打起精神:“發生什麽事了?”


    “不清楚。”沐風搖著頭,臉上也帶著茫然:“突然間就刮風了。”


    上空中,李玄清頎長的紅色龍軀格外顯眼,他的姿勢、位置,沒有絲毫變動,唯一的差別就身周那無影無形的狂風。


    這風似乎沒有根源,驀然間就出現的,一開始風勢並不大,如夏日雨後的清風,微起波瀾,但沒多大的功夫風力驟增,如萬馬奔騰,烈烈唿嘯,整個福地開始飛沙走石。


    胡月月便是被這些沙塵糊得滿頭滿臉。


    就在她醒來的短短時間裏,李玄清身周的風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有愈來愈強的趨勢,直至沙塵漫天,遮天蔽日,讓她十米內是人是狗都看不清楚。


    沐風身前升起一層淡金色的靈力罩,將侵襲而來的風沙都擋了下來,他拉著胡月月,一步步向後退。


    這無名風雖大,但到底是凡風,除了惱人的沙塵,也就淒號的風聲讓人煩躁,因此兩人雖然焦急,倒還不至於失了方寸。


    風沙可以不用在意,但李玄清的情況更讓人憂心。


    這是到了哪一步了?


    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這情況是好還是壞?


    胡月月的心亂得無法思考,隻好把希望寄托在沐風身上,但她不知道的是,沐風此時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平靜。


    之前想著,能提出‘造神’這個想法的他無疑是個天才,不僅李玄清能從中受益,他們還能靠著神道的力量離開這破地方,等出去之後他再聯合所能聯合的力量,返迴豐寧河,將那頭異形龍揪出來,千刀萬剮,再殺再剮,以泄心頭之恨。


    但現在的這個變故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頂著胡月月期望的眼神更是心頭發虛,隻能強行壓下擔憂,靜觀其變。


    這莫名出現的風是以李玄清為原點,向四周漫無目的侵襲,不分東西南北,也不分上下左右,隻有狂亂跟肆意,而在中心處,卻是風平浪靜,仿佛是另一個互不相關的平行空間。


    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麽糟糕……吧?


    ……


    熱、很熱、非常熱……


    這是李玄清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塞在煉丹爐裏,四麵八方全是灼人的高溫,想要將他連皮帶肉一同煉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苦苦堅持,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或者說要堅持多久,因為他不知道現在這情況是成神的必經之路,還是說他已經走火入魔離死不遠。


    修士入定後身體會處於一種混沌無我的狀態,但同時思緒卻又是澄澈空靈,修煉的過程便是以意識為引導,以肉體為橋梁,溝通天地,煉化元炁,淬煉身體跟靈魂的同時順便領悟那玄之又玄的‘道’。


    入定後的世界是另一片炫彩奪目的新天地,拿近的說,修士可以看見自己的血肉、骨骼、丹田、氣海……拿遠的說,天地元氣匯成的世界又是斑駁紛呈、神秘莫測。


    李玄清一開始一切如常,作為一名劍修,哪怕他的身體出現變故,他修行的‘劍心’依然讓他能夠在各種不穩定的場合下迅速入定。


    信仰之氣雖然是後天之氣,但存在即合理,它同樣屬於天地元氣的一種,在意識感應下,散發著神性光輝的黃色小光點遍布整個福地,與其他色彩的‘炁’水乳交融,渾然一體。


    他的任務便是在這些交融成一體的密恐福利光斑圖中尋找信仰之氣,然後引導、吸收、煉化。


    所有的步驟到這裏還一切正常,直到李玄清將信仰之力納入體內的那一刻,猶如幹柴遇上烈火、火花放進氫氣,瞬間爆炸。


    爆炸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體內的靈力。


    信仰之氣與他體內原本雜亂的靈力相互碰撞、廝殺、吞噬……這個過程就像連鎖反應那樣一環接著一環、一浪連著一浪,炸得他神魂顛倒、神思不屬,真跟下油鍋似的。


    他一開始還想要控製,奈何那情形跟脫韁的野馬似的,刹都刹不住,好在這個過程並不長,加上他又神思恍惚,也不知怎麽的就熬了過來。


    當然,熬過來之後又是另一種折磨,之前像下油鍋,現在則是煉丹爐,而他就是丹爐裏的那顆丹藥。


    李玄清到底是大毅力之人,不然之前也過不了龍婆婆那關,危機時刻,他也是當斷則斷,既然信仰之氣與他原本的靈力衝突,那幹脆將所有的靈力傾瀉一空,再重新吸收、煉化。


    這便是所謂的散功了。


    有道是破壞容易建設難,提升修為跟搞建設差不多,引氣入體是在墊地基,煉氣化神是在架鋼筋,煉神還虛是在修磚牆,最後的煉虛合道差不多就是封頂大吉了。


    而舍棄修為比拆房子還輕鬆,隻要把地基一撬,哪怕是萬丈高樓也得轟然倒塌,他現在別說修煉了,想要保持清醒都不容易,但如果是散功,也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意念一動,原本盤踞著無數靈力的氣海似乎多了道口子,而這口子還隻出不進,那些原本如同爭奪地盤而廝殺得轟轟烈烈的靈力忽的一滯,緊接著又極其和諧的湧向出口,不過片刻的功夫,李玄清十數年苦苦打敖的修為,以及近年來莫名其妙多出的靈力如過眼雲煙般消散。


    空虛、乏力,這是他此時的狀態,用一句話形容就是——仿佛身體被掏空。


    散功的整個過程看似簡單又快捷,但對身體的傷害並不小,畢竟修為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乎,似乎是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一點一滴慢慢累積出來的。


    李玄清此時的身體雖然虛弱,但精神狀態反而有些亢奮,少了體內靈力的牽扯,他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信仰之力上,於是,他迅速發現自己體內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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