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悠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跟沈淮景好好談一談。


    大家每天睜開眼睛,腦海裏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趕緊趕路,差役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就算差役沒有明說,流犯也能隱隱約約的猜出來一些。


    情況不好。


    在這種緊張兮兮的氛圍裏,沈家三房四房變得格外老實,出發之前,四房老爺神秘兮兮地湊到了三房老爺身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知道他們的神色變得很微妙。


    隻顧著找機會跟沈淮景好好談談的謝晚悠也沒注意到,又一次被沈淮景躲過去之後,謝晚悠被氣得咬牙切齒。


    戚夫人正好看到,有一瞬間的猶豫,最後還是找到了謝晚悠,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悠兒,你跟時川是不是鬧矛盾了?”


    謝晚悠搖頭,臉色不是特別好,卻沒有撒謊,“沒有鬧矛盾。”


    隻是沈淮景單方麵拒絕跟她好好溝通罷了,具體原因是什麽,她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


    頭好癢,感覺有什麽新的腦子快要長出來了。


    “時川性子有些倔,要是不小心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說,等大家到了地方,我再幫你好好訓他。”


    “沒事,我都明白的。”


    “委屈了你孩子,你這麽好一個孩子,被我們連累成這樣。”戚夫人是真的心疼她,伸手摸摸她尖尖的下巴,“吃了這麽多苦頭,臉上的肉都沒了。”


    謝晚悠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她許久沒機會好好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樣子了,不過摸起來的感覺是不錯的,除非趕路辛苦,否則她也不會選擇飲用稀釋的靈泉水。


    既然沒有機會,那就隻能作罷,謝晚悠不再勉強,等有機會,她或許可以考慮問問劉頭領,怎麽說也是個差役頭領,他說不定會知道。


    沈英傑身上的傷沒好,自然而然地拖了後腿,三房跟四房的關係重歸於好,所以也跟著落到了後麵。


    差役甩著鞭子催促沒用,隻能氣憤的吼幾句,“動作都快些,怎麽這麽慢?再磨蹭下去,你們今天一口飯都別想吃上了。”


    沈英傑臉色蒼白,止不住的想求饒,“官爺,我已經很快了,就是身上太疼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在拖延……”


    他這次倒不是在說謊,即便上了金瘡藥,傷口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好起來的,這般辛苦的趕路,傷口會裂開也是正常的事情,沈英傑身上的囚服都被鮮紅的血跡給浸透,看著就令人膽戰心驚。


    差役皺眉,看看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這樣趕路,別說流犯了,就是他們也有些吃不消。


    找到劉頭領,想商量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這一次,就是劉頭領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道:“無論如何,必須盡快趕路,如果這樣都受不住,大可以找個懸崖跳下去,我們就能當他死了。”


    流放的路上,死幾個人很正常,像他們這樣整整齊齊還活著的,反而不太正常。


    幾十個流犯,老少婦孺都有,之前養出來的好神色都沒了,臉色一個比一個白,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臉色蒼白,顫抖著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口,直直地栽倒在地。


    這還隻是緊急趕路的第四天,人群中一陣慌亂。


    “母親,母親你別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們都到了這個地方了,母親!”


    “祖母,祖母嗚嗚嗚……”


    “都讓開,別圍在這裏,其他人坐下來休息,沒有允許別開口說話!”


    差役來的很快,同時過來的還有謝晚悠,謝晚悠是唯一值得信賴的人了,圍繞在老太太身邊的一家人立刻散開,就是為了不打擾她看病。


    給老夫人把脈,又看看別的情況,謝晚悠皺眉道:“老太太有這麽重的病,你們之前為何沒說?”


    男子漲紅了一張臉,小心思不言而喻。


    若是正常流放的道路,老夫人早就在剛出發的時候一命嗚唿了,奈何這是個奇怪的隊伍,混進了謝晚悠這樣一個bug,以一己之力養活了整個流犯的隊伍,誰能想到啊?


    他自然而然的給忘了,直到現在,變故陡然發生,被謝晚悠這麽一問,反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在他身邊圍繞的,同樣就是他們一家人,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個個的臉色無比難看。


    “我沒辦法了,病發的突然,我手中沒有能用的藥材,到現在唿吸都沒了,找個地方埋了吧。”


    隨著謝晚悠聲音落下的同時,周邊一陣寂靜,片刻後,壓抑不住的哭聲響了起來。


    差役見多了這樣的畫麵,沒辦法,他們不能停下來,組織眾人一起挖了個坑,將老夫人埋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大家再次上路,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小聲的說了一句:


    “謝姑娘不是神醫嗎?怎麽可能會救不下來,莫非是覺得那老太太上了年紀給他們拖後腿了?”


    “這句話是誰說的?站出來,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這般厲害就別靠著一個小姑娘養活,你有本事自己養活你自己!”


    劉頭領嘲諷的說了一句,淩厲的眼神從隊伍中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個麵露心虛的男人。


    其他差役也都跟著開了口,“看來你們被謝姑娘養著,還把你們的口氣給養大了,要本事沒本事,嘴巴上倒是厲害。”


    “謝姑娘你聽見沒,這群人就是一堆賤骨頭,對他們好反而讓他們覺得你是應該的,以後還是別管他們死活了。”


    “就是,流放哪有不死人的,是個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謝姑娘心胸寬廣,不聽你們這樣的話,可是我們這些做差役的就不一樣了,我們可受不了這個委屈。”


    有了差役的開頭,也有不少流犯開始幫謝晚悠說話,隊伍裏一時間鬧哄哄的,最開始說出那句話的男人也被推了出來。


    被這麽多人用鄙夷的目光看著,男人的後背都佝僂許多,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謝晚悠的反應。


    謝晚悠冷聲道:“趕路,誰都別耽誤時間,除非你們也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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