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即將掉進泳池裏的時候,岸上的林墨及時衝了過來,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少女的雙腿。


    林墨的蠻力讓小白又在水麵上堅持了一小會兒。


    但在這種拉扯之下,少女四肢的傷口開始崩裂,疼的她眼淚都湧了出來。


    小白的感覺也不太好,拖拽著自己雙腿的那些水怪太兇猛,已經開始上嘴咬人了。


    小白明顯能感覺到有幾顆尖利的牙齒嵌入自己皮肉裏,沒有撕咬,不疼,卻讓小白覺得雙腿灌鉛一般,打水的動作越來越不靈活。


    看來,是一種毒素。


    理智上,小白知道自己這樣隻會拖累其他兩人,倒不如讓少女就這麽放手。


    但求生的本能卻讓她反手抓住了少女的胳膊,不肯鬆開。


    可少女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她的手發麻,撕扯之中肌肉似乎也拉傷了,很難受。


    終於,當水怪們合力一拽,少女的手被甩開,小白“噗通”一聲沉進了池水中。


    小白沒能抓住少女,隻拽掉了少女胳膊上縫著的兩片塑料魚鱗,其中一片被水衝走了,另一片連著細線,掛在了小白的手指上,就像是一枚戒指。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急速下沉。


    而麻痹的雙腿,已經無法讓她逃離。


    她隻能這麽沉下去……沉下去……


    身邊掠過一具具死屍,水麵上碧綠的光芒變得越來越淡。


    就這麽認命嗎?


    小白不甘心!


    哪怕隻有雙手能動,她也不能放棄抵抗。


    哪怕逃不過一死,臨死前也要拉兩個墊背的!


    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之後,小白伸手去抓其中一隻水怪的胳膊。


    當她的手觸碰到水怪,詭異的事卻發生了——


    水怪竟驚恐地鬆開了雙手,以極快的速度逃竄。


    原本小白的目標是一隻女水怪,這下她一擊落空,索性手挪了一下,抓住了旁邊一隻男水怪的手腕。


    奇怪的是,在水中力大無窮的水怪,被小白抓住之後卻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稚童,軟弱無力,被小白輕輕一拉,就乖順的撞進了小白的懷裏。


    和這猙獰可怖的水怪抱了個滿懷,小白也有些意外,更是厭惡至極。


    水怪那張扭曲的臉龐上,竟帶著幾分恐懼,而它的視線,一直落在小白的手上。


    準確的說,是落在小白指間的那枚鱗片上。


    小白頓時明白了什麽。


    她也顧不得許多,捏起那片鱗片,按在了水怪的臉上。


    觸碰到鱗片之後,水怪痛苦尖叫,大半個腦袋頓時像是燃盡的紙,碎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焦灰,隨水波而散。


    水怪又無力的掙紮了幾下,最終整個身體都化為碳灰,消弭無蹤。


    而小白手中的鱗片,也在一擊之後破碎成粉,融入水中。


    其他水怪見狀,紛紛散開,環繞在小白身周,卻不敢靠近。


    小白明白了。


    所謂超度鬼魂,用的就是少女身上的那些鱗片。


    難怪那些水怪隻抓她和林墨,不抓少女。


    少女身上的鱗片讓它們不敢接近。


    可她現在卻沒法告訴上麵那兩個輪迴者這個破解之法。


    雙腿無力,她的身子還在一點點往下沉著。


    之前吸的那一口氣也快耗盡了。


    在小白無計可施,準備等死的時候,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


    那兩個家夥來救她了!


    林墨最先到達林越身旁,都這個時候了,林墨嘴角居然還帶著淡淡的笑。


    這種笑容讓小白感覺很不爽。


    就好像什麽危險情況在林墨看來都是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一點嚴肅感都沒有。


    雖然不爽,但麵對一個可能會救自己命的人,小白還是毫不猶豫對他伸出了求助的手。


    溺水的人都會不受控製的瘋狂掙紮,增加施救難度,為了防止這種事發生,林墨從小白的身後施救,托著小白的腰向水麵遊去。


    少女水性似乎不好,在林墨拖著小白往上遊的時候,少女潛下,又逃迴水麵,又潛下,又逃迴去……如此重複了好幾次,總是潛不了太深就不得不迴去換氣。


    但也因為少女在努力靠近小白,那些水怪忌憚她身上的鱗片,也不敢隨意進攻小白了。


    在林墨和少女的合力協作之下,小白被拖迴到了岸上。


    小白的雙腿還是麻木的,一丁點兒都動不了。


    上岸之後,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緩過勁兒之後,小白來不及道謝,她指著少女: “你身上那些鱗片能消滅它們!”


    顯然,那些家夥也不能稱之為水怪,叫水鬼更為合適。


    一聽自己身上縫著的這些鱗片可以驅鬼,少女精神一震。


    但隨後,她又皺起了眉頭。


    想摘下鱗片,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暴力扯掉。


    每掉一片,她都會流一點血,還會疼。


    水中似乎有數十隻水鬼,除完那些水鬼,她也遍體鱗傷了。


    但少女還是一閉眼,毫不猶豫地扯下胳膊上一大把鱗片,塞進了林墨的手中。


    林墨笑著接過那些染上了絲絲鮮血的鱗片,跳入水裏。


    小白上岸後,雙腿就漸漸開始恢複一些知覺。


    她挪到離泳池三米遠的地方,遠遠的看著林墨在水中沉浮。


    隔一會兒,林墨就會冒出頭換個氣,然後再沉下去。


    反複幾次之後,林墨遊到岸邊歇了兩分鍾,然後管少女又要了一大把鱗片,再次跳進水裏。


    小白在岸邊也能看到一些水裏的情況。


    她看到,林墨每消滅一隻水鬼,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屍體就會有一具下沉到無盡深淵之內。


    當少女胳膊和大腿上的鱗片幾乎被扯光,林墨也將水鬼除盡了。


    少女每次提供鱗片的時候都要忍痛,值得敬佩,但林墨卻是最累的那個。


    精疲力盡的林墨癱在岸上,疲倦的擺了擺手,有氣無力:


    “讓我好好歇一會兒,有事你們上吧,我沒力氣了……”


    小白聽了林墨的話,不禁笑了,她認真的看著林墨的臉:“剛才謝謝你了。”


    雖說林墨救她的目的八成是擔心規則限製,但救了就是救了,管他目的是什麽呢?


    林墨懶懶瞥了小白一眼,點點頭,繼續在地上癱著。


    小白看向少女,少女拽完魚鱗之後,就把牛仔褲又穿好了,牛仔褲已經被血染成了紫紅色,穿著半袖的胳膊上也密密麻麻都是血口子,看著都覺得疼。


    她歎了口氣,也鄭重向少女道謝: “謝謝。”


    少女搖搖頭,眼角彎彎的,像是在笑。


    結果卻扯得嘴上的線繃緊,又是一陣疼,少女“嗚嗚”著捂住了嘴,疼的她眼淚刷的一下就淌了出來,眼神無奈又委屈。


    經過剛才這場生死掙紮,三個輪迴者之間的隔閡倒是少了幾分。


    為了活命,他們都拚盡了全力,也不得不信任其他的輪迴者。


    三人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四周的景色突然開始扭曲,變幻。


    顯然,他們的下一輪考驗即將開始了。


    “這麽快?”


    林墨嘀咕了一句,開啟卡片,重新將眼鏡戴好,站直了身子。


    小白此時雙腿也已經徹底恢複知覺,也站起來,冷冷觀察著四周。


    月光涼涼的灑在幾人身上,為三人鍍上一層銀白的光。


    借著月光,小白他們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片亂葬崗。


    漫山遍野的墳塋,隻有一小部分是規矩整齊的,這一小部分豎著墓碑,印著死者照片,墓碑周圍還有素雅的假花裝飾。


    但大部分都是沒有碑的,隻有一座雜草叢生的墳包。


    隨意扔在草地上的棺木,顏色發灰的枯骨,腐爛的殘屍……一些屍體甚至連埋都懶得埋,曝屍荒野。


    鴉群盤旋在林越他們三人頭頂,發出難聽頹廢的叫聲。


    小白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屍體和墳塚上,提防著那些東西突然跳起來攻擊他們。


    她掃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冷哼一聲:“要驅鬼也不用把驅鬼道具縫在人的身上吧?居然也不給個合理解釋,那一關就這麽蒙混過去了。”


    林墨笑眯眯看著天上的烏鴉,似乎對那群烏鴉很好奇: “鬼屋嘛,隻要能讓你感到惡心恐懼就行了,本來就不是講邏輯的地方。”


    少女則是一臉苦色的摸著自己的嘴唇。


    這亂葬崗看來也不會有剪刀了。


    看來,她嘴上的線還是拆不掉。


    嚴重失血的她感覺頭有點暈暈的,犯困,渾身無力。


    少女眼前一黑,腳下一軟,沒控製住自己的身體,摔倒在了一座墳墓上。


    她皺眉,揚起頭打算從墳墓上爬起來。


    卻一眼瞥到了墓碑上的照片,照片正在對著她微笑。


    她的心髒頓時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的她險些昏過去。


    墓碑上的照片……


    她並不認識。


    但不知為何,卻讓她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親。


    這一刻,少女的腦子突然有一瞬間的混沌。


    混沌之後,她竟然在這一時間幾乎忘記了自己輪迴者的身份。


    她仿佛又迴到了三年前的那場葬禮上,周遭的一切都開始模糊,隻剩下無盡的痛苦環繞著她……


    她哭得很傷心,卻因為嘴巴被縫住,隻能發出壓抑低沉的“嗚嗚”聲。


    母親的離世、父親的冷漠、親戚的嘲諷、新家庭帶給她的傷痕、病痛……


    曾經擊潰她的那些傷心事,又重新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


    她沒力氣爬起來,隻能跌坐在地上,哭的天昏地暗。


    在少女陷入這種情況的時候,小白也同樣迷失了。


    但這一次,並不是幻覺。


    小白還殘存了一絲理智,她沒有看到任何幻覺,她看到的還是荒蕪的亂葬崗。


    但她心底的那些情緒卻不知為何突然失去了控製,嚴重影響到了她的認知。


    她被悲痛左右,所有讓她憂愁恐懼的記憶都一股腦兒湧上心頭,不能自已。


    小白比少女強一點,少女徹底崩潰了,小白卻還能意識到有問題。


    隻是,她怎麽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她身體僵硬,視覺和聽力都跟著模糊了起來,整個人被悲痛所包裹,無法逃離。


    小白的雙手緩緩攥成了拳頭,不受控製的顫抖著,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


    當小白和少女都在被自己心底的負麵情緒折磨的時候,林墨笑容淡淡的看著兩人,眼神中帶了幾分困惑。


    他有些納悶的喊了他們幾聲,小白和少女卻還是在“發呆”和大哭,沒有迴應一聲。


    林墨有點納悶:這兩人怎麽了?


    林墨好像是唯一沒被影響到的那個人。


    他站在原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試圖找出這兩人失控的原因。


    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原因沒找到,林墨卻親眼看到一具具屍體從棺槨墓穴中爬出,圍攻向他們三個!


    看著那兩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林墨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又要讓他保護這兩個人了嗎?


    不知為何,林墨沒來由的感到厭煩和無趣。


    為了抵抗規則,他不得不和這兩個輪迴者合作,他不喜歡這種被規則束縛的感覺,束手束腳的。


    這個鬼屋到底什麽時候會結束?


    離開鬼屋之後,他就不會再受到束縛了吧?


    可這無聊的輪迴世界,又怎麽可能有結束的一天,也許隻有死亡才能解脫……


    可他又不想死。


    真沒意思。


    濃濃的無趣感包圍著他,讓他甚至都沒有心情去擊敗眼前的敵人。


    林墨眯著眼睛,不情不願的開啟自己的戰力分析眼鏡,掃了一遍戰場。


    看完行屍們的戰鬥力,他心裏有了數。


    一腳踹開旁邊的棺材,林墨拆下其中一條木板,將這木板當成武器,狠狠砸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具枯骨……


    那些行屍似乎也知道林墨比較強,居然一直不攻擊林墨,隻奔著少女和小白去。


    為了保護這倆人,林墨掄爛了一塊又一塊棺材板。


    在林墨他們三人周圍,倒下的行屍逐漸累積。


    十幾分鍾後,倒在地上的行屍已經二三十隻,再堆下去恐怕就要無處下腳了。


    林墨也累了。


    這輪迴世界裏的天氣大約是九月中旬左右,林墨穿的也是長袖長褲,這個月份本該清涼,尤其是當場景換到這陰風陣陣的夜晚墳地,再加上他們身上衣服都被打濕了,其實是有些冷的。


    縱然如此,林墨也是越打越熱,猛烈的攻勢讓他的體溫上升,口幹舌燥,衣服上的水似乎都快被甩幹了。


    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就算這些行屍不是很強,也足夠將林墨的體力耗盡。


    當他又一次去拆棺材板當武器的時候,他的胳膊已經酸痛的使不出三成力,拽了七八下才拆掉一條木頭。


    林墨感覺自己已經盡力了。


    要是那兩個人再不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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