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


    深夜,無星無月。


    秦鳳路界域,一處驛站內,蘇良睡得正香。


    就在這時。


    他忽然聽到外麵有人高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蘇良瞬間坐起。


    此刻,房門已然著火,且越燒越旺。


    屋內煙氣彌漫,甚是熏人。


    蘇良立即拿出放在枕頭下的一把袖中弩和一把匕首,準備跳窗而逃。


    出門在外,他習慣將防身之物放於身旁。


    此屋在二樓,窗外乃是驛站後院。


    目前院內還未有火勢,院牆處也是一片黢黑。


    就在蘇良準備打開窗戶的那一刻,曹護突然衝過來,一把拉住了蘇良。


    “蘇禦史,莫開窗!”


    曹護遞給蘇良一條濕毛巾,而後將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打開窗戶,從窗戶口扔了出去。


    隨後,他立即拉著蘇良蹲在地上。


    嗖!嗖!嗖!


    嗖!嗖!嗖!


    在被褥扔出去的那一刻,無數箭簇從院牆上射出,有的直接射入屋內,深深紮在木板上。


    蘇良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若剛才他真跳了窗。


    那恐怕現在已被射成了一隻刺蝟。


    “有人包圍了驛站,不過我們的人馬上就能到!”


    曹護一邊說,一邊示意蘇良用濕毛巾捂住口鼻,然後拉著他慢慢下樓。


    很快,蘇良便聽到外麵傳來一道道馬嘶聲。


    應該是自己人到了。


    蘇良的護衛人員,除了曹護四人外,還有二十六名禁軍士兵,他們緊跟其後,手中有刀有弩,皆是以一敵十的禁軍精銳。


    隨後,外麵亂作一團。


    兵器撞擊聲、慘叫聲、戰馬的嘶吼聲……


    宛如戰場一般。


    驛站內,雜役們迅速倒水滅火。


    曹護清除著前方障礙,帶著蘇良來到一樓角落處。


    這個地方相對安全。


    在門口一直守衛著的三名護衛迅速將蘇良圍了起來。


    他們的任務便是與蘇良形影不離。


    曹護看向蘇良,道:“蘇禦史,當下驛站內還是安全的,我去外麵看一看,稍後便迴。”


    蘇良點了點頭。


    此等情況,他自然全都聽從曹護安排。


    外麵的打鬥聲愈加勢大。


    蘇良僅聽聲音,便能感覺到戰鬥的慘烈。


    半刻鍾後。


    手提一把大長刀,衣服上滿是血漬的曹護跑了迴來。


    “外麵大概有幾十名黑衣賊人,他們有刀有馬還有弓箭,應該是西夏人,不過不難對付,他們絕對闖不進驛站,蘇禦史,你安心休息就是!”


    曹護說罷,再次衝了出去。


    約大半個時辰後,外麵漸漸沒了動靜。


    這時。


    一身是血,左臂還掛了彩的曹護快步走了進來。


    “蘇禦史,賊人已逃,咱們身死三人,受傷十二人,擊殺對方三十二人,剩下的二十多名賊人則是騎馬逃了。為首者,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青年,我看清了他的長相,從兵器和他們的戰鬥力來看,應該是西夏兵。”


    “我已令人去尋當下距離咱們最近的軍隊了,接下來的路,咱們必須讓他們護著去秦州!”


    “辛苦了!”蘇良點了點頭,然後與曹護等人朝著驛站外走去。


    此刻,驛站外已經燃起火把。


    地麵、樹木、牆壁上全是鮮血,看上去慘不忍睹。


    護衛們正在清理屍體。


    蘇良緊鎖著眉頭。


    若不是在任知縣時,他判過一起滅門案,見到這些屍體,可能早就吐了。


    實在太血腥!


    在大宋境內、官道旁、驛站內,竟然有幾十名帶著武器的西夏人圍攻驛站,簡直匪夷所思!


    蘇良幾乎確定,這些人就是奔著來殺他的。


    當即,蘇良等人便在驛站歇息起來,等待救援。


    ……


    近午時。


    一支浩浩蕩蕩的騎兵來到驛站前,其中為首的乃是一名精壯的漢子。


    其翻身下馬,看向眾人,道:“蘇良蘇禦史何在?”


    “我是蘇良。”蘇良當即站了出來。


    “末將秦鳳路駐軍營指揮劉大誌,奉命護送蘇禦史前往秦州!”劉大誌拱手道。


    曹護雖然官職不高,但手裏拿的乃是官家、樞密院的手詔。


    有權力令當地主官調派軍隊保護蘇良。


    一營是五百人,況且這還是身穿鎧甲、騎著戰馬的騎兵營。


    若蘇良接下來還會遭遇刺殺,那指定就是西夏大部隊來進攻大宋了。


    劉大誌對附近情況較為熟悉。


    在看過賊人屍體與兵器後,立馬辨別出了賊人的身份。


    “蘇禦史,這群人的頭目名為野利刺,此人本是潛伏在秦鳳路的細作頭子,幾乎不露麵,但隨著野利家族被沒藏家族取代,他便開始興風作浪。末將推斷,他應該是想殺掉你,進而再次引起宋夏戰爭。”


    蘇良點了點頭。


    在他聽到“野利”這個姓氏後,心裏便明白了。


    野利,乃是黨項族中的一個大部族。


    元昊的前皇後,割元昊鼻子致其身死的嫡次子寧令哥的母親,便是野利氏族人。


    當下的西夏,是沒藏氏的天下。


    野利族勢微且因造反被殺了一大批族人,自然想著通過宋夏戰爭,重新拿迴西夏的統治權。


    於是,蘇良這位趙禎麵前的大紅人,便成了野利刺的襲殺對象。


    蘇良皺起眉頭。


    在大宋境內,他差點兒被西夏人殺掉,這種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劉大誌見蘇良神色不悅,當即道:“蘇禦史放心,自即日起,將會有大量士兵追捕野利刺,隻要他還在咱們大宋,抓到他是遲早的事兒!”


    “希望如此!”蘇良說道。


    三日後。


    範仲淹和狄青得知了蘇良在驛站被西夏細作頭子野利刺刺殺的事情。


    二人不由得勃然大怒。


    範仲淹立即向西北四路的所有州官軍官下令,全力尋找西夏細作頭子野利刺,務必生擒。


    這次,範仲淹下的乃是軍令。


    西北禁兵們紛紛走出軍營,四處搜索起來。


    與此同時。


    野利刺的通緝畫像被傳得人盡皆知,整個大西北的軍民都尋找起了野利刺。


    範仲淹敢如此大張旗鼓。


    一方麵得益於趙禎下發的:“便宜行事”詔令。


    另一方麵源於蘇良在範仲淹與狄青心中的重要地位。


    範仲淹和狄青對下麵的將領抓得緊,士兵們自然也都不敢有絲毫怠惰,紛紛如風過平湖一般,一處都不敢缺漏地尋找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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