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


    蘇良在街頭痛罵國子監眾學子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製作小報的書坊掌櫃們連夜令抄工謄寫。


    當下,隻要是有關蘇良的消息,小報便甚是暢銷,供應不暇。


    劉長耳更是有趣。


    他專門尋到蘇良,將記錄的話語稿遞給蘇良,希望蘇良再斧正斧正、潤色潤色,以保證表達精確無誤。


    ……


    翌日清早。


    謄寫著蘇良罵學子話語的小報,如雪花般灑遍了汴京城。


    國子監的學子們何曾受過此等委屈。


    往昔都是他們罵人。


    但這次,蘇良的言辭無絲毫不當之處。


    蘇良有足夠的資格稱當下的國子監學生們學識不足。


    有資格罵他們貪圖享樂。


    更有資格罵他們妄自尊大,為博虛名而與他論辯。


    民間輿論更是一邊倒。


    國子監學子經常出入於勾欄瓦舍,經常在花船上高歌,在茶館高談闊論……


    那是百姓常見的事情。


    這些學子,完全就是仗著自己即使無法科舉高中,亦可恩蔭入仕。


    他們絲毫感受不到。


    他們占有的一個省試名額對其他學子是多麽重要。


    ……


    國子監內。


    昨日與蘇良論辯的二十多名學子皆站在一方院裏。


    人人低垂著腦袋。


    翰林待詔、判國子監事丁度黑著臉,手裏抓著一堆小報。


    “廢物!一群廢物!蘇景明罵你們是廢物一點錯都沒有!”


    “你們不好好讀書,去尋蘇景明的麻煩幹嘛?他自募資費辦私學,成與不成都還未定,你們去搗什亂!”


    “再說,整個朝堂誰能論辯過蘇景明,你們不是自取其辱嗎?如今國子監的名聲被你們徹底搞臭了!”


    ……


    丁度罵得氣喘籲籲,將手中的小報撕了個粉碎。


    這時。


    一名學子抬頭道:“丁公,我們何時受過此等委屈,我建議,我們一人寫一篇文章,齊罵蘇景明,將名聲扳迴來!”


    丁度看向這個“大聰明”。


    “人人寫一篇文章?你如何寫?接著罵蘇景明以媚民之策,沽名釣譽,走仕途捷徑?”


    “你們自己相信嗎?蘇景明,一位不到二十九歲的監察禦史啊!依照他的才能,隻要不犯大錯,五十歲前,必入兩府。他需要走捷徑嗎?”


    這時,又一名學子抬起頭。


    “丁公,我……我不服,那歐陽修不也狎妓,他蘇景明怎麽……怎麽不罵歐陽修!”


    聽到此話,丁度這個向來不動手的儒士頓時惱了。


    他環顧四周,從不遠處撿起一條凳子,使勁朝著那名學子砸了過去。


    “兔崽子,你若有歐陽修三分文采,莫說狎妓,你整日住在瓦子裏都行,你娶十個小妾,老夫都能給你出錢!”丁度氣得都快要昏厥過去。


    一言以蔽之:無才,是原罪。


    當下的國子監,確實沒有才學特別突出之人。


    反觀各地州府,倒是不時有學子的文章傳入汴京城,令人看而難忘,驚歎其文采策略,卓爾不群。


    丁度歇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自今日起,國子監所有學子,禁足半月,不得出門。”


    隨後,丁度便奔向垂拱殿認錯去了。


    這群學子不是錯在攻擊蘇良的《百家學疏》之策,而是錯在自身存在的毛病被蘇良全抖露出來了。


    朝堂臣子,自然也是支持蘇良者偏多。


    那些看不慣蘇良作風的臣子則未曾發聲,因為他們實在找不到攻擊蘇良的點兒在哪裏。


    蘇良此舉,再次將他的小炮仗之名揚了起來。


    朝堂和民間也再次流傳出一句話:朝堂兩不惹,大炮仗與小炮仗。


    大炮仗是包希仁,小炮仗便是蘇良。


    趙禎對此事並未多加追究,隻是責令丁度對國子監學子的監管再嚴苛一些。


    此時,趙禎的心思全都在曹皇後身上。


    與此同時。


    皇城司與開封府也加派人手保護起蘇良,以防出現意外。


    ……


    十月初二,天氣晴冷。


    入夜。


    蘇良走進樊樓二樓的一個包間內,而此刻,曹佾已在裏麵等待多時了。


    曹佾見蘇良到來,連忙站起身來。


    “景明,前日你罵那群學子,真是罵得痛快,愚兄甚是佩服,甚是佩服!”


    “快坐快坐,這是我家叔父珍藏的好酒,今日我二人痛飲一壺!”曹佾無比熱情地說道。


    說罷,曹佾打開酒壺,主動為蘇良斟酒。


    蘇良笑道:“國舅爺,你……你……客氣了!”


    “莫叫我什麽國舅爺了,我也就比你年長一歲,你喚我景休或景休兄便行。”


    說罷,曹佾示意蘇良端起酒杯。


    蘇良微微一笑,道:“先聊正事,然後再喝酒吧。”


    曹佾一愣。


    “你……你怎知我找你有正事?”


    “你曾告訴我,你不喜樊樓,覺得其過於繁華厚重,無煙火氣。你我二人相聚數次,也從未來過樊樓。而今你約我在樊樓,隻有一個原因,樊樓的優勢在於談事無人監聽。你自然是有要事說。”


    曹佾驚訝道:“景明老弟,我真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與你這樣的人,一定要做朋友,你若想害我,我估計都能死十多次了!”


    隨即。


    曹佾幹咳一聲,變得認真起來。


    “我曹家已決定,出資建造百家學院,並由我出麵運行,我下個月便準備辭官……”


    曹佾說了一些合作的細節後,又道:“最後,我曹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要求。”


    “我曹家不求富貴,隻求平安。”曹佾非常認真地看向蘇良。


    蘇良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曹公不僅是聰明人,還是個明白人,此話,我記在心裏了!”


    當即,兩人都笑出聲來。


    至於曹佾為何會在曹皇後即將臨產時,突然率先答應了此事。


    蘇良無須追問,便心知肚明。


    首先,曹家自知在武事上不可能有一番作為,已被蘇良的話語說動。


    其次,若曹皇後所生為女,而後雙方再合作,那曹家就陷入被動了。


    曹家提前應允,實乃是聰明人的做法。


    ……


    十月初三,入夜。


    天氣驟冷。


    涼風如刀,吹得汴河旁的樹木嘩嘩作響,黃葉滿地。


    而這時。


    禁中坤寧殿,即曹皇後的寢宮。


    內侍、宮女腳步匆匆,忙成一團,趙禎在殿前的廊道裏來迴踱步,一臉緊張。


    高齡孕婦曹皇後,要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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