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頭更是臉色煞白,掌心裏沁滿了汗,“大、大人…”


    謝見君似是也不在意他的迴話,側目看向一眾府役,“白術,本官從未聽你提過丁家要這些東西,你過來說說,這是怎麽一迴事兒?”


    被喚到名字的年輕府役,當即“噗通”一聲跪地,“大人,冤枉呐!屬下多次上門,丁日升要麽連門都不開,要麽就是提著掃帚往外趕我們,屬下記掛著您的囑托,不曾為難過他們,可這一家子實在是欺人太甚,還往我們身上潑髒水,大人,您若是不信,盡然可以問問周圍的街坊鄰居,還有一同前去的其他府役,大夥兒都能作證!”


    話說到這兒,誰是誰非一目了然,謝見君並非是那專製之人,老丁頭若不是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無理取鬧,獅子大開口,他尚且可以再讓一步,亦或是與之再商談一番,但現下已這般境況,他是斷斷不會如了老丁頭的願。


    他今日鬆口半分,有一絲絲緩和的餘地,明日府衙門前就會吊上一串人,這甘州還不得翻了天?


    “大人,大人,您讓我查的消息有眉目了!”,宋岩微弓著身子,墊腳上前,將剛得來的新鮮地契,雙手呈到他麵前,“屬下著人打聽到,丁日升現今一家子住的屋子,地契上登記的戶主是一個叫佟銀的人,這佟銀數年前曾將屋子租給了丁日升,然在他去世之後,丁日升並沒有搬走,而是將其占為己有,帶著自己婆娘兒子,舉家一直住到了現在....”


    謝見君挑了挑眉,給自個兒氣笑了,這丁日升要死要活地鬧了這些時日,折騰得竟還不是自己的屋舍,他將地契展開,在老丁頭麵前抖了抖。


    尚未張口,老丁頭便搶了話頭去,“知府大人,俺們在城西住了這麽多年,拆遷該是有我們一份吧?!我們家可是有七口人呢!”


    第170章


    他這一開口, 圍觀的人群登時就不樂意了,紛紛指責起老丁頭一把年紀不要臉不要皮,不是自己個兒的東西, 也好厚著臉皮占為己有, 如今竟然還拿著當作籌碼, 也虧他上嘴唇碰下嘴唇, 能說得出要百兩銀子和三進院子的話來!


    老丁頭向來在家頤指氣使慣了, 聽不得有人質疑他, 當下就扭過身,朝著石階下的眾人狠啐了一口,“佟老哥過世前,曾說要將這屋子送我呢!我要這拆遷款,還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兒?”


    “贈予的文書可曾有?何時立的契約?為何不曾來府衙更改過地契的名字?”謝見君連珠炮似的一連三問砸了下去, 直噎得老丁頭啞了聲。


    “就是啊,契約呢?丁大爺, 你把契約拿出來, 口說無憑, 拿出證據來!”底下人三三兩兩鬧起哄。


    老丁頭支支吾吾, 愣是漲不開口,雙手不住地往身上摸索著,掏不出半點東西,須臾, 他似是想出了勞什子對策,連腰杆子都挺直了,“這屋子, 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請人來修繕過的,我們家這一住就是數十年了, 都住出感情來了,乍一要我們搬走,怎麽也得給點補償吧!”


    謝見君眼見著這站不住腳的歪理,從老丁頭的嘴裏說出來,尚且這般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他雙眉緊蹙,神色凜然道:“丁日升,本官先前說得很清楚,城西所有拆遷的屋舍,皆以地契上的戶主名字為準,其餘一概不論,你既非原主,自是談不上補償一事兒,本官命你們一家人,即日起搬離此地!”


    說著,他將宋岩招來跟前,“去找一下這個佟銀是否還有在世的親人,若是能尋著人,就帶來府衙,商議一下屋舍的處置。”


    老丁頭一聽這話,當即心都涼了半截,他來府衙,是想多要些銀兩貼補家用,要是能再要個大屋子,那就更好了,然現下竹籃打水一場空,折騰到末了,還真是應了自己的那句話,“從此無處為家,過著顛簸日子!”


    他登時便撲到地上,扯著嗓子正要哭嚎,冷不丁被謝見君望過來的冰冷眸光,凍得打了個寒噤。


    “丁日升,本官體恤你年事已高,受不得牢獄之苦,尚且同你在這掰扯半日,你如若繼續沒完沒了地撒潑鬧事,盡然可以去嚐嚐府衙裏的牢飯是何滋味!”


    老丁頭被嚇得渾身止不住地哆嗦起來,不等謝見君再開口趕人,忙不迭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草、草民、”


    不及他把話說完,謝見君已是拂袖而去,宋岩見他起身要追過來,上前將手中的佩刀一亮,凜冽的寒光晃得人直睜不開眼,老丁頭更是連連後退好幾步,險些又要跌倒,最終在一眾人的恥笑嘲諷聲中,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不出三日,宋岩帶著一對母子倆從潁陽匆匆趕了迴來。


    “大人,這位就是佟銀的兒媳李氏,和他的孫子佟璉...”, 府衙大堂上,宋岩向謝見君介紹著母子二人的身份。


    “民女李秀蘭攜幼子佟璉見過知府大人。”女子帶著個十歲的孩童,一道兒行禮作揖。


    “李秀蘭,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來的路上,宋府役也跟你說清楚了。”,謝見君省去不必要的說辭,直接開門見山道。


    “迴知府大人的話,民女已經知曉。”李秀蘭應聲,“數年前,民女的公公,也就是佟銀,將家中多餘的屋舍租給了丁日升一家,後因民女的夫君病逝,公公心善,不忍耽誤我,便許了我帶著孩子改嫁,還立下字據,說將來有朝一日,佟璉成年,就將此地契更改為他的名字”


    “但我二人走後沒幾年,公公也跟著夫君去了,原是我該帶了佟璉登門祭拜,誰知那黑了心的丁日升非但不許我們娘倆進門,還四處敗壞我的名聲,說我與他人苟合害死了夫君和公公,我一個弱女子哭求無門,也要不迴佟璉的東西,隻得帶著孩子迴了潁陽,一直到送府役尋來,我才知,丁日升居然想霸占我公公佟銀的屋子,實在可恨至極!”


    談起往事,李秀蘭紅了眼眶,身側佟璉卷起衣袖給他娘拭淚,“娘,你別哭,我現在長大了,我不會讓別人再欺負你了!”


    “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順,娘沒事兒,這些都過去了,娘有你,已經很滿足了!”李秀蘭撫著自己孩子的腦袋,眼中滿是欣慰。


    謝見君雖不忍打擾此刻母子倆之間的溫情,但方才李秀蘭所說的字據,他仍是有些在意,便問其要了過來。


    李秀蘭從隨身的荷包裏摸出一張,一瞧就仔細保存了許久的紙,交於宋岩,再由宋岩檢查過,呈給謝見君。


    “大人,這就是當年我公公許我改嫁時,立好的字據,民女不曾有半分作假!”


    謝見君接過字據,展開來看,這紙存放了多年,已有些發脆泛黃,連字跡也跟了糊了不少,然能看清上麵的內容。


    同李秀蘭說得大差不差,佟銀的確要將屋子留給孫子佟璉,他謹慎地著人比對過字跡,並無出入,於是溫聲問道:“你可有考慮清楚,如何處置這屋子?還有,佟銀過世至今,丁日升所欠的掠房錢,你打算追迴嗎?”


    “民女同幼子商量過,民女如今以另嫁他人,斷不會再迴甘州來,故而隻要賠償的銀錢留作給佟璉將來娶妻生子用即可,至於這些年的掠房錢,民女全憑大人做主!”


    李秀蘭話說的幹脆,倒是省下謝見君費口舌了,他立時拍板,命趙田去找丁日升追迴這些年的掠房錢,介時同賠償銀兩一並交於母子倆。


    丁日升到底沒想到,多年前種下的惡果,如今報應在自己身上,他好不容易找了個破屋子,帶著一家老小搬了出去,轉頭府衙就上門討債,可他哪裏能有這麽多銀錢,填這個窟窿?隨即便不死心地又鬧上了府衙,到最後,被謝見君關進牢中,吃了好幾日苦頭,隻待家中人湊足了銀錢,才被放出來。


    謝見君記掛著之前有百姓說丁日升夫妻倆,連帶著他那個瘸腿兒子在家裏遊手好閑,就指著兒媳婦一人在外打零工養活,遂特地差人在討債時,給他這兒媳婦遞了句話,倘若她想要和離,遠離這一大家子吸血的人,可隨時來府衙尋他,為其主持公道。


    如此,鬧得轟轟烈烈的城西拆遷一事兒終於落幕,在收齊了所有人的鑰匙和地契後,由官府招募來的諸多漢子們,熱火朝天地投入了推屋建房的工程中,這知府大人可是放了話,務必要在院試時,讓學子們住上熨帖的廉租屋呢。


    這城中的廉租屋有條不紊地建著,謝見君秉持著當初的承諾,讓陸同知帶著文書和圖紙下四個縣,將此事告知了四縣縣令,命他們在縣城中建不少於三十間的廉租屋,以供過往的小販和村裏來的村民歇腳暫住。


    


    一大早,還沒到上衙的時辰,錢閔就被馮之越著急忙慌地從被窩裏叫起來,這會兒正一臉的不悅。


    “大人,您收著消息了嗎?知府大人要在縣城中建什麽廉租屋,還得官府的人親自打理,就為了那些刁民!”馮之越剛得了消息,拽上吳知縣就跑來了,現下正說得口幹舌燥,望著錢閔桌上的熱茶,一個勁兒地猛咽唾沫。


    “這知府大人做事兒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當墾荒已經足夠讓他費心思了,沒成想他大手一揮,又折騰起了咱們!“


    “這小子年紀輕輕,想要做出點政績來,一朝任期將至,好再往上爬一爬,倒是也能理解...”錢閔摩挲著手中的玉把件,嗤笑一聲。


    想當初,他剛來到這兒做知縣時,也曾一腔熱血地想要大展身手,造福百姓,治理好整個縣,但那又怎樣?甘州如此窮困,年年又旱澇頻發,連聖上都懶得管,他能折騰給誰看?


    日子久了,他倒是也看開了,與其兩手清貧在這兒待上幾十年致仕,倒不如趁機撈上一筆,安享晚年。


    “隨他折騰去吧,你一個知縣,還能管得了他一個知府?”


    “錢大人,話不是這麽說呐!”馮之越著急,“上麵光說讓咱們蓋屋子,可沒說給錢呐,我這縣裏的賬目上一窮二白,哪有銀錢掏的出來?”


    “那又如何?你能猜的透他什麽心思,還是你能說了算?從他當初整高價收糧那一出開始,別說是陳然他們那些商戶了,咱們不一樣被這小子耍得團團轉?”


    說起這個,錢閔便氣不打一處來,自打謝見君來了甘州,什麽事兒都自己一把手抓著,他是半點插不進去,偏偏陸同知又是個軟硬不吃的死腦筋,陳然也愚笨不成大事。


    眼瞅著這又是建學府,又是開義學,前些日子墾荒,如今又要蓋屋子,這小子在百姓那裏的威望,可謂是水漲船高,這叫他如何能坐得住?馮之越都栽了跟頭,指不定頭頂上的這把刀,什麽時候就落到他腦袋上了?


    “大人,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馮之越見錢閔臉色陰沉,試探著問道。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就那點賑災款,還能被他嚇唬住,到手的東西都老老實實地交出去,你說怎麽辦?”


    馮之越從錢閔那兒挨了訓斥,不敢再去觸黴頭,轉而看向了吳知縣,就瞧著他照舊不吭聲,窩在椅子上也不出頭,隻等著他們倆商量出個法子來,再跟著去做。


    得,又是個指望不上的貨色。


    他猛提了一口氣,給自個兒壯了壯膽子,“錢大人,小的也是有苦難言呐,這不才尋上您老人家,想讓您給出出主意,您說,這廉租屋,到底怎麽個建法?”


    “你就隨便去找塊沒主的地,給他蓋上三十間屋子,好歹交了差得了!”錢閔擺擺手,語氣極其不耐。


    “大人,萬萬不可!”甘寧縣主簿紀萬穀忽而出聲,將眾人的眸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陸大人說,廉租屋建成之後,知府大人會親自下縣城檢閱,若有不合規之處,便要降罪給縣衙呢!”


    “一個黃毛小子,仗著自己手裏有幾分權力,就敢為所欲為!”錢閔怒極,“他不是要檢閱嗎?明日去縣城裏挑三十戶人家的屋子,想辦法休整休整,隻要麵兒上能瞧得過眼,就拿這打發了他就行!”


    “大人,那這三十戶人家可如何安置?”紀萬穀驚詫於錢閔應付謝見君的醃法子,但更擔心被挑中屋子的百姓。


    錢閔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少頃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紀主簿,這些刁民,跟縣衙又有何幹係呢?”


    紀萬穀垂眸不言,掩在衣袖下的手緊攥成拳,連指甲鉗進了肉裏都未曾察覺。


    第171章


    錢閔的小算盤到底還是落了空, 他千算萬算,愣是沒算到謝見君預判了他的預判。


    馮之越和吳知縣走後的第二日,陸同知便帶著幾個府役, 大刀闊斧地奔著甘寧縣來了, 開口就說遵知府大人的吩咐, 特來此協助知縣盡快安排選址, 建廉租屋。


    錢閔與這陸同知一向不對付, 自是不肯老老實實地配合, 三言兩語就想將其搪塞趕走。


    但那性情持正不阿的陸大人也並非善茬,被有意地幹晾了幾日後,當即就修書一封,欲傳給府衙,請知府大人前來當麵敦促。


    錢閔雖不懼怕謝見君這初生牛犢, 但也並不想在祭祀臨近的時候,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故而幹脆將廉租屋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縣衙的主簿紀萬穀, 還裝模做樣地吩咐一定要辦好這件事兒。


    如此, 恰恰如了紀萬穀的心意, 他本就擔心,怕依著錢閔的性子,當真會征用三十戶人家的屋舍來糊弄,屆時百姓有苦不能言, 白白吃下暗虧,但有了陸同知在一旁時時刻刻盯著,加之他在其中推波助瀾, 這工程反倒也是磕磕絆絆地動了土。


    其餘三縣,宋沅禮是一早就先得了消息, 待加蓋知府官印的文書送下來,他便命人在東邊辟了塊地,三兩日就平地起了高,謝見君派去的官員不過陪著做做樣子。


    至於曲蘭縣和白頭縣,曉得錢閔栽了跟頭,馮之越同那吳知縣更是不敢在明麵上耍什麽小心思。


    眼見著一府四縣都在有條不紊地蓋著廉租屋,謝見君一時半會兒清閑了下來。


    一晃夏初將至,晚春的風帶起了絲絲燥意,大福身上的圓袍長衫都換成了爽利的短襟。


    起早,小雨霖霖。


    謝見君醒得早些,便在書房裏蘸墨臨帖,細雨綿綿,斂去了半舍的暑氣,攏起一層白岑岑的薄霧。


    “阿爹!”朦朧間,清脆伶俐的稚聲刺破薄霧,穿過半掩的窗扉,鑽入了書房。


    他將將臨完一帖,聽著動靜,把手中的毛筆擱置在一旁的筆架上。


    圓頭圓腦的大福飛撲進他懷中,再翹首時,烏溜溜的眸中滿是笑意,“阿爹,你瞧,今日是我自個兒穿的衣服呢!”


    “大福可真聰明!”謝見君半蹲在他身前,解開係錯的衣帶,將緞帶一前一後地交叉搭在一起,捏住兩端從中間穿過,而後再扯緊,“這衣結要這般係,才不容易鬆...”


    說著,他又將係好的緞帶重新解開,溫溫和和地哄道,“大福自己來試試?”


    大福下意識點頭,細長的緞帶纏繞在他指縫間,如同池塘中兩尾嬉鬧的魚,怎麽擺弄都不肯聽話,翻來覆去,就連衣襟也被扯亂了。


    “阿爹,我做不好...”他悶悶道。


    謝見君上手又係了一遍,這一迴,他動作極慢,將每一個步驟,都仔細地拆解開來,“再來試試?”


    他抬袖揉了揉小家夥毛茸茸的額發,鼓勵道:“做得不好也無妨,你不用事事都做得很好...”


    大福怔怔地看向自家阿爹,少頃才垂下眼眸,一麵低聲嘀咕著,一麵依照著他的話,像揉麵團似的,將兩根緞帶來來迴迴地折騰,到末了,鼻尖漾起一層細汗,才勉勉強強地係了個齊整的衣結。


    “你看,這不是做得很好?”謝見君笑眯眯地誇讚,眼瞅著小崽子剛還浸著淡淡陰翳的圓眸中,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碎金。


    “我要去教小叔叔係衣結!”大福得了誇獎,心裏跟吃了蜜一般甜津津,想著此等好事兒可不能落下滿崽,當即便興衝衝地往書房外跑。


    “慢點走,小心摔著...”謝見君失笑,出聲提醒好大兒跨過門坎兒時,小心腳下的石階。


    “阿兄,快看我的新彈弓!”遭了念叨的滿崽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長臂一撈,摟起要出門的大福,又帶迴了書房裏。


    他急著向謝見君展示自己新得來的彈弓,進門後,便把大福丟給了緊隨其後跟進來的昌多懷中,


    “雲胡剛給你做的?”謝見君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雲胡整日忙得腳不沾地,哪有閑空給我做彈弓...”滿崽否認,“這是子送我的生辰禮呢!”


    生辰禮...謝見君眉梢微挑,想著再有半個月,便是端午,這崽子的確又要過生辰了,隻是日子還沒到,季家小子便已經惦記著先將東西送過來了。


    他拿過彈弓,細細地打量了兩眼,弓架用的是上好的樟木,湊近能聞見隱隱的香氣,柄身上刻著象征吉祥與祥瑞的螭吻,單看這粗糙的雕工,一瞧就是自個兒刻的,手藝雖稍顯生澀,但勝在費了心思。


    “他倒是挺會投其所好..”謝見君語氣涼涼道,將彈弓又丟迴給滿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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