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帶咱們下地幹農活,並非是捉弄人,隻是想讓咱們切身體會農桑的辛苦,單單隻是收了四五日的麥子,你便心生退卻,但你瞧瞧這數千畝的麥田,這是農戶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勞作下的成果,他們中的多數人不識幾個大字,一輩子沒有走出這平橋村,種地是他們唯一能夠活下去的生計,很多人都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


    “你出生於鍾鳴鼎食之家,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裏嬌慣著長大的人,自是不曉得這些辛苦,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道不出口的辛苦就不存在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想,這才是夫子不辭辛勞帶咱們走這一趟,想讓咱們學會的道理,聖賢書,自古以來,都不是拿來應對科舉考試的工具。”。


    “你如今想要離開,夫子自然不會阻攔你,隻是行事終歸要有始有終,隻覺得辛苦便想要逃避離開,這讀書亦是辛苦,難不成你也要放棄?”。


    “那、那怎麽可能?”,趙瑾想也不想地反駁道,他能入衢州學府,是爹娘尋了好些門路,花了好些銀錢,僅僅為這些,他都不可能放棄考舉人。


    “多說無益,你好自為之。”,謝見君將手中的油紙傘塞進他懷中,“佃農送了薑湯過來,再放下去,怕是要涼了。”。


    話了,他頭也不迴地進屋,徒留趙瑾怔怔地蹲坐在原地。


    臨著入睡前,已是醜時過半,李夫子托佃農遞來話,說今日可暫且歇息半日。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生怕醜時剛過,夫子便提著雙鑔來叩門。


    “趙瑾迴屋了。”,宋沅禮朝著屋外瞄了眼,低低說道,“見君,你同趙瑾說什麽呢,去了那麽長時間,我那會兒想去勸他迴屋,他理都不理我呢。”


    “沒說什麽,隻是問我這些淋了雨的麥粒要如何處置罷了。”,謝見君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喃喃道。


    “他明日都要迴府城了,還關心這個作甚?”,宋沅禮撇撇嘴,看似很瞧不上趙瑾臨陣脫逃的行為。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明日還不走了呢...”,季宴禮瞧了瞧神色如常的謝見君,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


    “睡吧..”,謝見君吹滅燭火,強行打斷了話題。


    再醒來時,日頭已然爬上了一竿兒。


    “這是什麽聲音,一大早就擾人清閑....”,宋沅禮揉揉惺忪的睡眼,被屋外連綿不斷“唰唰唰”聲煩得眉頭緊皺。


    “別睡了,天兒都放晴了,趕緊收拾收拾,那淋濕的麥子還得倒出來曬幹呢!”,季宴禮拎著他的耳朵,將人從炕上硬生生拉拽起來。


    謝見君也緩緩轉醒,側耳聽了聽這“唰唰唰”的動靜甚是熟悉,他穿戴好衣裳,正準備去洗漱。


    “趙瑾,你怎麽在屋頂上曬麥子?”,宋沅禮的聲音從屋外明晃晃地傳進來,謝見君動作一滯,跟著出了屋外,見趙瑾把濕漉漉的麥子從布袋裏悉數倒了出來,正提著釘耙來迴翻動著鋪平。


    “我、我想著天好就搬出來曬曬...”,趙瑾臉瞥向他處,手指緊摳著釘耙,神色有些不自在。


    “既然是要曬,今個兒去地裏收迴來的麥稈也得曬幹了才能脫粒呢,倒不如一起曬曬?”,謝見君仰頭衝他吆喝道。


    “我就是、我就是、” ,趙瑾磕磕巴巴,話說不利索 ,片刻,他訥訥開口,“倒是也可以…”。


    謝見君抿嘴笑了笑,衝身後的宋沅禮使了個眼色,趙瑾此話便是說要留下來了,隻差有人給他搭個台階。


    宋沅禮意會,小跑登上了屋頂,“趙瑾,你這般勤快,實在是讓我都佩服,正巧送你迴城的牛車還沒來,你跟著大夥兒一道兒收完麥子再迴吧,攏共也不差這幾天了…”。


    “就是嘛,趙瑾,連我家佃農都趕不及你有心呢,反正咱們總歸是要迴府城了,幹脆一起走唄…要不然你自個兒迴去,路上連個說話都沒有,迴了學府也隻是讀書,多悶呢”,齊思正接了話茬,將“台階”從屋頂一路鋪到了簷下。


    “那便如你們所說吧,這麥子總也得有人收,不然待在地上也不是個事兒…”,趙瑾幹巴巴地替自己找補道,而後又忙活起手裏的活計。


    “都愣著作甚?趕緊盥洗好,今個兒還有好些活兒要忙呢!”,夫子緩緩踱步過來,瞧著趙瑾在屋頂上鋪麥粒,心裏甚為滿意。


    “夫子明明昨日說可以休息半日呢,隻辰時便來催促我們,實在是嚴苛。”,齊思正壯著膽子,表達起自己的“不滿”來。


    “數你話多,這農戶們天一亮,可都紛紛下地去了,你們賴到此時,還怨我不寬恕你們?”,李夫子手中的折扇敲上齊思正的腦袋,語氣裏不見半分嚴厲。


    “夫子說的是,學生這就扛著鐮刀去收麥子..”,齊思正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


    


    早飯後,一行人將沾水的麥粒兒平鋪在院子裏和屋頂上。


    “咱們該是分工協作,若是人都下地去了,趕上急雨,這麥子又要淋濕了..”,臨了要出門,宋沅禮驀然開口,昨個兒就是他們都放鬆了警惕,貪懶沒將曬過的麥子及時收好,這才被雨淋濕了。


    “說來也是,最好每間廬舍能分出一人來盯著。”,謝見君也正有此意。


    幾人紮堆一協商,最終定下,抓鬮出來的人留在廬舍看顧晾曬的麥粒,其餘兩人推著板車下地收麥子,有一人中途來迴運送麥捆子,由留在廬舍的人曝曬,三人也可交替著晾曬,推車和收麥子。


    一通抓鬮後,謝見君、趙瑾和另一學生留下,其餘人推著車提著鐮刀陸陸續續地地結伴往麥田走。


    “見君,晚些我過來替你!”,走出兩步,宋沅禮迴頭衝著謝見君揚聲吆喝道,不等迴聲,就季宴禮揪住衣領扯走。


    謝見君挑了挑眉,正要去柴房往外拖麻袋,趙瑾驟然出聲叫住他。


    “昨日你說的話,我迴去仔細想過了,夫子有心要教導咱們,我也不能辜負夫子的一番苦心,勞作雖辛苦,但我尚有書可以讀,有家產可以繼承,比起寒門學子,我已是足夠榮幸,如此,更不應該中途而廢,平白惹人瞧不起。”


    “你能這麽想,那便是極好的。”,謝見君會心一笑,他昨個兒能同趙瑾裏嗦地說那麽多話,也是看在他本性並不壞的份上,否則,喚作旁人,即便自己苦頭婆心地相勸,也未必能讓人轉變心意。


    他上前拍拍趙瑾的肩膀,“走吧,咱們去曬麥子吧,一會兒推車的人可就迴來了。”。


    趙瑾點點頭。


    也不知是因著謝見君好心提點的話,亦或者自己的心誌已然堅定下來,往後的十來日,他再未動過想走的念頭,即便被毒辣的日頭曬脫了皮,人整個曬得黑紅,也不曾叫過辛苦。


    十五日田假轉瞬即逝。


    先前分配下來的麥田已盡數收完,得空幾人下河摸魚上山粘蟬,玩得不亦樂乎,將這農桑生活體驗得淋漓盡致。


    臨走前一日,佃農大擺宴席給他們送行,吃的白麵餅子是自個兒割來麥子磨成的麵粉,雞鴨也是自己親自在禽舍裏捉來的,魚蝦都是從河裏釣上來的,體會過親力親為的辛勞,這頓送行飯吃起來別提有多香了,連飯量最小的宋沅禮都撐得肚皮兒溜圓。


    一想到明日就要離開迴府城,兩三盞酒下肚後,不知誰起的頭,眾人都生出了幾分的不舍,同來時的抗拒大相徑庭。


    “望有朝一日,你們若為一方父母官,還記得如今吃過的苦,流過的汗,能夠切心體恤百姓辛勞,為他們謀取更好的生路。”,李夫子舉杯感慨道。


    “學生謹記夫子教誨,定不負夫子期望!”,謝見君幾人起身,齊齊躬身向李夫子行禮致謝。


    “好好好。”,夫子滿是欣慰。


    第二日,謝見君起了個大早。


    前幾日勞作,瞧見一佃戶家的白蘭開得甚是雅致,想著雲胡一向稀罕養花,他便特地找佃農買了幾枝,迴頭等著栽種在院子裏,此花生得潔白,沁人心脾,來來往往打跟前經過時都能聞到濃鬱芬芳的香氣。


    迴程的路上,他坐在顛簸的牛車上,將白蘭揣在懷裏小心護著,生怕折了花枝斷了根莖,還招來季宴禮和宋沅禮好一通笑話。


    一連走了大半日,等迴了府城已過晌午,幾人在學府門口分開,宋沅禮提出想送他一程,謝見君婉拒,他繞道去了一趟青梅居,給雲胡和滿崽都買了些清甜的果脯和糕點,好迴去犒勞犒勞二人。


    等迴了鋪子,他打後門而入。


    滿崽在前門鋪子裏忙著幫雲胡稱豆腐,迴頭瞧著他家阿兄鬼鬼祟祟地不知拎著什麽東西進門,見著他人,還慌裏慌張地衝他擺擺手,手抵在唇邊做默聲狀,不許他出聲。


    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權當看不見謝見君這幼稚行徑,轉身繼續幫忙招唿來買豆腐的客人,還“貼心”地擋住了雲胡的視線。


    雲胡剛給客人找完銀錢,正要招唿下一位客人,倏地眼前被一雙溫熱的掌心蒙住,下一刻他被擁入了結實的懷抱中,耳邊霎時傳來熟稔而溫潤的聲音,


    “猜猜是誰迴來了?”。


    雲胡一怔,唇角彎起一抹笑意。


    第70章


    雲胡抬袖握住謝見君的手, 從自己眼前拿開,轉而迴眸瞧他,臉上的笑意未減, “你、你迴來啦了、”, 低眉瞧見他手上拎著滿當當的東西, 連指節處都被勒得微微泛白, 又禁不住心疼地嗔怪道, “怎麽、怎麽不提前知會我一聲、我也好去、去接你、還拿了這麽東西、”


    謝見君低眉淺笑, “這一路都是坐車,沒費什麽力氣,倒是我不在這些時日,你和滿崽辛苦了。”,他騰出手來將雲胡額前的碎發都攏到耳後, 溫柔的眼眸中隻餘著心心念念的小夫郎,這一連分別數日, 小夫郎身量有些消瘦。


    “小郎君這是去哪兒了, 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前來買豆腐的婦人笑意盈盈地打趣道, 她是豆腐坊的常客,平日裏無事時便會逗留一會兒,閑聊上幾句,這 一來一往, 同謝見君和雲胡都熟悉得很。


    “學府夫子帶我們下鄉收麥子了。”,謝見君從雲胡手中接過杆秤,將豆腐稱重後, 拿油紙包好,遞給麵前的婦人。


    “哎呦, 你們夫子可真是有心了...要我說嘛,這書生,讀再多的書,都趕不及去下到農田裏,親身親曆地做上幾日農活,總是悶在屋子裏讀書,這腦袋都是要迂腐了。”,婦人接過豆腐,擱手裏墊了墊,確認同以往買來的一般結實,臉上笑意更甚。


    “您說的是,夫子也正有此意。”,謝見君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數日不在,勞您幫忙照顧我家的營生了。”。


    “小郎君客氣,到底你家這豆腐做的好吃,夫郎又是個實在人,甭說是我了,連這街坊鄰裏可都稀罕過來光顧呢。”,婦人被哄得心裏直樂嗬,臨走時,直言明日會再過來光顧,她家漢子一日不吃這豆腐,就惦記得抓耳撓腮呢。


    送走婦人,鋪子裏暫時清淨下來。


    “你這一早奔波迴來、定然是累、累了、快些迴屋裏歇著去吧、”,雲胡湊到謝見君跟前輕聲道,忽而似是想起來什麽,忙說道,“你是不是還沒、還沒吃飯、餓不餓?灶房裏還有、還有米粥、現下還溫熱呢、”。


    “我不累,也不餓,更不想迴去歇著,初來見你,心中甚是歡喜,盼著同你多待些時刻,若你執意要趕我走,我怕是要難過了...”,謝見君抿了抿嘴,眸底盛滿了瀲灩的水光,叫旁個人瞅著,還當是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雲胡立時就不敢再說讓他迴屋中歇著的話了,“我、我是怕你累、我也想同你、同你待在一起。”,他與謝見君分別半月之久,又何嚐不想念他?得知自己亦被惦念著,喜意還是打心裏咕嚕咕嚕地冒了起來。


    滿崽早就從他家阿兄那兒接過買給自己的零嘴,屁顛屁顛地拎著進了屋子,這會兒鋪子裏隻餘著他二人。


    謝見君十分自然地握住雲胡的手,他的手掌寬厚,並不算柔軟,指腹間還帶著經年習字留下的薄繭,握住他的力道有些重,卻讓人從心而外地踏實,“我此番下鄉,見佃農家的白蘭開得甚好,便買了幾株給你,根莖處糊了濕潤的泥巴,等會兒栽進地裏便是,聽佃農說好養活得很,連澆上幾日也能開花..”。


    “好好..”,雲胡眼含羞意地點頭,謝見君每每出遠門都會給他帶手信,哪怕有時隻是一簇嬌媚的野花,也從不空手而歸,盼歸的心思中摻雜著對手信的期待,讓他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是被人放在心裏,好生牽掛著。


    “你去村裏這幾日如何?吃的怎麽樣?夜裏睡在哪兒?收麥子可還辛苦?”,他壓下心頭滿滿登登的歡喜,轉而關切地問道,前些天府城連連下了兩日的大雨,他擔心得要命,生怕謝見君在鄉下遭了殃。


    “都好都好,吃食都是我們自己的,食材上,夫子並未虧待我們,頓頓都有魚肉,睡的是佃農家的屋舍,雖說是窄小了些,但勝在幹淨整潔,我同季宴禮和宋沅禮睡一間屋子,彼此相處得順利...分到手的農活也沒有多少,隻是照顧多數人幹得慢些,否則前兩日我便能迴來了。”,謝見君事無巨細地同雲胡娓娓說道,至於旁個不順心的事兒,便沒必要讓他知道了。


    雲胡瞧著他人盡管黑瘦了點,但身子骨較走前強健了不少,這才寬下心來,琢磨著晚些關了鋪子,去隔壁肉鋪挑上兩根棒骨,迴來好給謝見君熬上一鍋骨頭湯,補補身子。


    聽他說自己沒吃什麽苦,但雲胡心裏清楚,這幹農活哪是輕鬆的?尤其是農曆五月收麥子的時候,醜時一過就要下地,忙到月亮上來都不能歇著,夜裏還得住在露天的打麥場裏,忍受著蚊蟲叮咬,看顧好自己晾曬的麥粒兒,以防被賊人偷了去,前兩年在福水村勞作,趕著農忙時節,他們倆都得瘦上好幾斤 ,就連滿崽的臉頰都掛不住肉。


    他眉頭擰得極緊,一想到謝見君好好來府城讀書,還得下放到田地間勞作,看著他掌心裏剛剛痊愈的水泡,這心頭說不出來的酸澀。


    “我沒事”,謝見君單是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麽,故而揉了揉他的肩頸,柔聲寬慰道,“勞作不辛苦,隻是想你想得辛苦,夜裏同兩個漢子同榻而眠時,總睡不安穩,便想著有你身側便好了。”,說著,他捏了捏小夫郎柔軟的掌心,作勢想要同他親昵。


    “這、這還在外麵呢、讓人看見了、不好”,雲胡當即就慌了神,想要抽出手來,卻不成想被他牢牢地握住,掙脫不得。


    “一日不見便如隔三秋,我同自家夫郎親近,如何不好?”,謝見君生出想要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又往他跟前湊了湊,果不然見小夫郎臉頰霎時飛起一抹紅暈,驚慌失措地從板凳上起身,連帶著險些將他掀翻在地。


    “我、我去買棒骨、晚上燉、燉棒骨湯!”,雲胡手足無措,張了張手想去扶身子踉蹌的謝見君,又擔心他作出什麽孟浪之舉,躊躇一二後,幹脆後退幾步,落荒而逃,身後是自家夫君爽朗的笑聲,他快走幾步,隻覺得渾身都被臊得滾熱。


    剛握到掌心裏,還沒捂熱乎的小夫郎就這麽被自己嚇跑了,謝見君無奈地笑了笑,正巧碰著有人登門來買豆腐,他斂迴神思,動作麻利地稱重找錢。


    待一日營生結束,他收拾好鋪子裏的東西,落下前門簾子鎖好屋門,後院灶房的煙囪裏嫋嫋炊煙,棒骨湯的鮮香絲絲縷縷地飄進屋來,謝見君的肚子適時咕嚕一聲。


    早上從平橋村走時,他草草吃了兩口餅子墊了墊,這一整日下來滴水未沾,到這會兒才察覺到有幾分餓意。


    “阿兄,雲胡問何時忙完,棒骨湯要出鍋了。”,滿崽掀開簾子探進腦袋來問。


    “這就收整完了...”,謝見君應聲,利落地將抹布清洗幹淨,搭在細竹竿上,正要招唿滿崽過來淨手,轉身的功夫,背上驟然一沉。


    他雙手背至身後,將滿崽牢牢地托住,“都是個八歲的大孩子了,怎麽還跟小娃娃似的,讓阿兄背著?”。


    “阿兄最是疼愛我了,定然滿崽有朝一日八十歲了,阿兄也肯背著滿崽!”,滿崽一個個高帽,不要錢似的往自家阿兄身上戴,直逗得謝見君笑彎了眉眼。


    他禁不住輕歎一聲,想來那會兒剛來,滿崽小小一隻,個頭還未及他齊腰,如今身量已然接近胸膛,刻畫在門框上的橫線一年升起一年,怕是再下去個幾年光景,這小崽子就要同他一般高了,別說是八十歲,十八歲都未必還能再背得起他。


    一時悵然若失,他緩緩直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背著滿崽跨過門坎兒,徑直往後院去,一直到簷下,才將人放下。


    “好了,放過你家阿兄吧,這還沒八十歲,我就已經背不動你了。”,伴隨著身量一起成長起來的還有體重,謝見君喘了口粗氣,暗自腹誹道,不怪雲胡平日頓頓魚肉好生將養著,這小崽子可真是有點重了,隻從前院到走後院屋門口,他這腿腳就有些發軟。


    “嘖,阿兄好弱..”,滿崽皺著臉嫌棄道,瞧著謝見君作勢要敲他腦袋,腳下跑得飛快。


    嘴上雖是嫌棄,晚些吃飯時,他還是給謝見君的碗中盛了滿滿當當的棒骨,叫他多吃些,別整日瘦得連衣裳都掛不住,但凡外麵的風大一些,都要擔心他在上學的路上,會不會被吹走。


    謝見君攪動著碗中的熱湯,望著滿崽的眸光中滿是慈愛,吃過晚飯後,他將小家夥提溜到跟前來,“我走前給你布置的功課都寫完了嗎?拿給我瞧瞧...”


    “雲胡,救我!”,滿崽倒頭往炕上一打滾,順勢滾進了雲胡的懷裏,他這些時日同子在街上閑逛,心都玩野了,別說是寫大字,他家阿兄不在的這幾天,他連紙都未曾鋪開過呢。


    被滿崽像八爪魚一般纏住的雲胡隻得無措地搖了搖頭,謝見君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不過的,雖說平日裏事事都縱容著滿崽,但唯獨讀書一事兒上卻是嚴厲得很,規定了寫幾遍,那就是幾遍,即便滿崽撒嬌打滾,都不曾鬆口過。故而,他哪裏還敢替滿崽求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卿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卿戈並收藏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