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盡的羌狗。”


    劉璋歎了口氣,將案幾的軍情文書收攏,遞給了書吏程鬱,此刻的他心下甚是鬱鬱,多少有一二煩躁。


    無他,蓋因這封軍情文書所言,乃是隴右又又又出現了羌胡部落的叛亂,而今天水郡守彭羕都統郡兵前去征討了,隴西郡守段煨也親自動身,和彭羕打起了配合。


    有彭羕和段煨合力,劉璋自是不必再去擔心這夥造逆叛亂的羌胡形成什麽大規模的波瀾,他隻需等待彭羕和段煨一段時間後遞來的報捷文書就可以了。


    隻是隴右時不時的羌胡叛亂,雖說造不成大的影響,然而不時來上一次叛亂,讓劉璋確乎有些煩躁了。


    ‘非我族裔,其心必異。’劉璋念道起了流傳甚廣的金玉良言,一句由屍山骨海所鍛煉的大實話。


    不同的種族,不同的習俗,不同的生活習慣,必然會引發大大小小的衝突,尤其是兩個種族比鄰而居的時候,多少會以警惕和猶疑的目光打量對方,害怕或是擔憂對方對自己有所不利。


    自不必提,同一個種族都會因為各式各樣的問題,譬如宗教、利益、土地爆發戰爭和衝突,而不同的種族在爆發衝突時則會更加的激烈。


    所以劉璋此刻冒出了小胡子的邪惡想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幹脆霍霍掉整個隴右的羌人了事,一了百了。


    不過作為經過現代化洗禮的劉璋,外加當今之世仁德禮儀的約束,他卻是做不得這樣的快意事,畢竟太過驚世駭俗,以及這般下死手,恐怕隴右將舉州沸騰。


    話雖如此,但劉璋還是能按照今時的律法做出一些斬草除根的舉措來:“頒令,凡叛亂的羌胡部落,高於車輪的男子盡數誅除,唯留婦孺為奴為婢,以贖罪愆。”


    “明公仁德。”主簿荀攸拱手讚了一聲,按照律法,謀逆者當夷滅三族,而劉璋寬恕婦孺的舉措,讓荀攸很是感喟。


    “關東近來有何事?”輕飄飄的處理了叛亂的羌胡後,劉璋向荀攸垂詢了一句關東的事情。


    荀攸按照近來幕府收到的情報,按輕重緩急通稟道:“淮南袁術,自從壽春為曹操拿下,江東孫策與其相絕後,眾叛親離,麾下諸將離散,形勢衰敗,無可挽迴,而今袁術讓帝號於袁紹,以求袁紹收留。”


    “塚中枯骨。”劉璋輕薄了一句袁術,建安四年的袁術,真正意義上成為了一具塚中枯骨,雖說袁術還有著偌大的名頭,可惜已經是期貨諸侯了,價值低的不能再低了。


    “明公所評甚是。”荀攸聞言輕笑了一聲:“袁術僭號於淮南,不過一載,眾叛親離,士卒離散,麾下唯餘一旅之師,其人雖是還活著,但和枯骨別無二樣了。”


    “袁術欲往河北,走兗豫是不可能了,隻能經徐州往青州,然後轉向冀州。”劉璋推測了下袁術北上冀州的路線,兗豫曹操經營日久,袁術不可能從兗豫過去,此外從兗豫走也有些繞路了,算起來袁術隻能通過徐州前往青州,然後再前往鄴城麵見袁紹。


    “徐州為曹操心腹車胄所控,車胄初臨徐州,對徐州做不到全盤掌控,說不得就會被袁術鑽個空子跑了過去。”


    劉璋斟酌了一二,他向荀攸問道:“二袁欲圖合流,曹操可有什麽舉措。”


    “曹操遣派劉備、朱靈為將,前往下邳截住袁術北上的路子。”荀攸應道:“劉備昔日得陶謙讓與徐州牧一職,居於徐州時日不淺,有劉備在,加上朱靈驍勇,袁術隻怕難以通過徐州了,將阻於下邳。”


    “魚躍大海,鳥入山林。”劉璋輕歎了一聲,今世劉備依舊誆騙了曹操,得以從許都離去,這一去,好比孫猴子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日後曹操再想逮住劉備,就不是那般容易了。


    荀攸有些不明所以,他對劉璋的這句話生出了疑惑,不知劉璋所喻指的是何人,他思索了一二,在排除阻於下邳的袁術和將校之屬的朱靈後,荀攸開口了。


    “明公是說劉備此行離開許都,有似魚躍大海,鳥入山林?”


    “然也。”劉璋點頭:“劉備有雄才,未必肯輕居曹操之下,且曹操性忌,未必能容得下劉備,而今劉備此去,多半不會返迴許都,曹操此行,有似縱虎,一日縱敵,為萬世之患。”


    和劉備不相識,也不相知,隻聽聞過劉備一二事跡的荀攸,此刻沒有說什麽應和或反駁的話。


    “以明公之見,推而論之,劉備將複據徐州乎?”循著劉璋的話,荀攸言道。


    劉璋按照曆史的軌跡肯定道:“車胄為曹操心腹,然非良將,又劉備領曹操之命入居下邳,一旦反目,車胄將成擒也,徐州不複曹操所有。”


    “不過都是後話,究竟如何,事未可知也。”


    略過劉備,劉璋揚聲笑道:“袁術即是阻於下邳,不得前往青州,而淮南又不可居,豈不是將敗亡矣。”


    “不好說。”荀攸搖了搖頭。


    “聽聞袁術麾下主簿閻象獻計,即是陸路不通,可從海路行軍前往青州,或可一舉而至渤海。”


    “嗯?”劉璋訝異了一聲,隨即他點了點頭:“若從海路行之,確乎可抵達河北。”


    雖說東漢的航海技術不怎麽先進,海船多半隻能沿著海岸線行進,不過從孫權派人從海路抵達遼東一事,可見海路還是可以走的,而且能走的很遠。


    不過走海路的風險不小,畢竟東漢造海船技術不行,弄不好一場風暴過後,大家一起到海中喂魚。


    劉璋搖了搖頭道:“閻象有才,袁術有膽識。”他話雖如此,可也知道,袁術這是被逼急了,不然也不會貿然從海路前往河北,冒著極大的風險。


    公事議論完畢,劉璋移步,來到了一處學堂,學堂中,一眾學子正在殷勤進學,忙著學習詩書禮禦射等內容。


    這些人都是劉璋麾下戰死士卒的遺孤,有如漢武帝所置羽林遺孤,被他搜羅在一起,一並養育撫恤了起來,每日上午教學詩書,下午學習騎射,使之可以成為文武全才。


    此外學子們學習的內容,被劉璋摻了些私物,譬如算數、天文、土木等百工之學,也即是後世的科學,隻是不成體係,唯有旁枝末節而已。????劉璋有心寫上幾本關於科學的書,可他對物理、化學、生物等學科隻是知曉大概,不能明其細理。隻能通過撫育這些遺孤,授以科學表現相關的內容,希望這些人裏麵長出大樹來。


    ‘來日方長。’雖是急於撫育出科學的土壤,但劉璋也深知不可操之過急,畢竟現下科學為何物,也沒人能說個清楚。


    ……


    東海之濱。


    袁術望著麵前的樓船,他心中有些顫栗,畢竟登上這膄大船後,他就離開了平穩的土地,將搖搖晃晃上一段時間。


    不過袁術也沒有選擇,在偵知他將通過徐州前往河北的消息後,曹操,就遣劉備、朱靈到下邳堵住他的去路。


    “可恨。”袁術謾罵了一聲,他都已經是這幅慘況了,都到了投靠袁紹這個婢子的落魄局麵,曹操竟還是不打算放過他,一意將他堵死在淮南,一點都不念及往日的交情。


    “明公,上船吧。”主簿閻象進言道:“若是再不上船,為劉備、朱靈偵知,恐怕從海路前往河北的路子也將被截斷。”


    “哎。”袁術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而後不曾迴顧的踏上樓船,跟隨袁術一並上船前往河北的,還有女婿黃猗與從弟袁胤,外及他的鐵杆一千餘人。


    今日的天氣不錯,風輕雲淡,海麵升平,是個出海的好時節。


    待到袁術所部人馬一起踏上幾艘樓船,閻象一聲吩咐,船工們立即張開碩大的帆布,揚帆起航,沿著海岸向北行進。


    望著逐漸遠離的陸地,袁術佇立在船頭,神色有些複雜,此行他舍棄了淮南,前往河北委身袁紹麾下,不知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前路渺茫啊!’袁術心中長歎了一聲,從威名赫赫的一方諸侯,淪落到依附他人的地步,還是以往他看不起的婢子袁紹,讓他心中悲戚頓生,心酸不已。


    隻是不管如何,總歸能保住了自己的一條命,不至於落得身首異處的地步,袁術心中稍稍藉慰了一些。


    起初袁術的行途很是平穩,一路上無風無浪,隻是在行至琅琊郡的海岸處時,一場風雨猝然而至,並且加上了狂風席卷,頓時不慣於海航的樓船出了問題,船工不能掌控方向,隻能隨風浪擺弄。


    風雨平息,袁術目之所及,已然沒有了陸地的影子,在昨夜的風雨過後,他們被吹的遠離了陸地。


    “主簿,如何是好?”袁術一臉苦澀,茫茫大海,前路不可知,生死亦不可知也。


    閻象心中也有些慌亂,但他麵上保持著鎮定之色:“明公,這一趟出行前象卜了一卦,乃上上之兆,所謂吉人自有天相,我等此行必然無恙。”


    “希望如此。”袁術神色黯然的點了點頭。


    行於茫茫大海,又無指南針導航,袁術一行隻能通過夜間星象指引,隻是幾日來星色不佳,導致他們隻能隨風搖擺,任意東西。


    幸運的是,在行進一段時間後,每日在船頭眺望的袁術,發現了陸地的蹤跡,他疾唿閻象,拉著閻象的手言道:“主簙,上蒼庇佑我啊。”


    袁術神色開懷,他多聞出海之人十有八九喪命無歸,而自己卻是能幸運的找到陸地,不讚一聲老天爺保佑,簡直說不過去。


    “把船靠過去,派幾個人登陸,問了問這裏是哪方郡縣。”袁術一聲吩咐,船工們應聲將船隻靠了過去,而後幾名精細的士卒上了岸,去打聽此地是何處。


    袁術焦急的等待了一段時間後,但見派遣出去的士卒終是返迴了,他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連聲問道:“此地是何處,可是青徐之地,是不是再往前走就可以抵達青州?”


    幾名士卒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為首的一人站了出來,出言道:“明公,我們沒有打聽到這裏是何處,此地的言語和我們有些不通。”


    “此地就沒有一個識文斷字的?”袁術疑惑了一聲,他知道各地方言大不相同,語言不通是常有的事,所以他才派出了幾名能識文斷字的心腹士卒,這樣言語不通的時候,就可以通過文字筆談,藉此了解此地是何處。


    “沒有。”為首的士卒搖頭,而後他移動了一個身位,露出了身後的矮個子、黑黝黝的男人,向著袁術通稟道:“我們走訪了幾個村落,這裏的人都不會識文斷字,且言語著實奇怪的很,隻得偷偷擒迴一個舌頭。”


    “你們帶迴來一個侏儒幹嘛?我現在沒有看滑稽戲的心情。”袁術望著士卒帶迴來的侏儒,沒好氣的道了一句。


    為首的士卒連忙搖頭,他指著畏畏縮縮的侏儒言道:“明公,此人非是侏儒,隻是個子矮了些,另外這裏的黔首,都似他這般個子矮,幾無六尺的男兒。”


    袁術越發困惑了,他思來想去,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風暴飄到了什麽蠻夷之地,所以這裏的人才長相異於常人,不能識文斷字。


    隻是袁紹難以斷定這是何處的蠻夷,於是他招來見聞頗廣的主簿閻象,向主簿閻象垂詢了起來。


    閻象斟酌了一二,給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明公,此地可能是樂浪海中的百餘國,所以此地的黔首身短矮小,往者稱之為‘倭人’是也。”


    “百餘國,倭人……”袁術發愣,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河北沒去成,反倒被一場風暴吹到百餘國,這讓他難以接受。


    “主簿,你可知……”袁術的問詢還沒說完,閻象就苦笑著搖了搖頭:“臣下隻是聽過此地,卻是從未來過此地,也不曾知曉從倭人處前往華夏的路子,須得遣人好好偵訪才行。”


    “這……”袁術望著麵前的陌生陸地,再移目看了看被他麾下士卒擒來的侏儒,心中一片慌亂。(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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