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呂小布,呂小布,你惹誰不好,惹什麽曹操呢?”劉璋放下手上的文書,感喟的道了一聲。


    他手上的這封文書,是關東的細作遞來的關於徐州的情狀,上言曹操連敗呂布,將呂布圍困在了下邳,曆史潮流不可阻擋,似乎白門樓的劇情又將上演。


    說起來,呂布作為三國的一名君主,手下文有陳宮,武有張遼、高順,自己更是三國第一等的武將,卻是不得做一番事業,著實讓人可惜。


    不過劉璋清楚的知道,天下紛爭,君主的能力是最緊要的,再強大的勢力,再強橫的軍閥,如果君主的能力不過關,終究是在亂世中落敗退場。


    接下來,劉璋拋開呂布,觀閱起了河東的文書,這封文書由軍議中郎將法正親筆書寫,上麵的文字勾劃對他來說極為的熟悉。


    文書上言,馬超正在與高幹相持,目下勝負未分,同時法正言及了河東太守王邑的態度,王邑雖是求援於關中,可不願蜀軍入城,依舊懷有自立之心。


    法正言明,他和馬超商議,打算先擊退高幹,再同王邑切談,文攻武衛,定會讓王邑舍了河東,將河東交予他們。


    劉璋自無不允,畢竟馬超、法正若是擊走了高幹,挾大勝之威,王邑若是還想自擅河東,那就是癡人說夢了。


    “荀君,河東所需的糧草今日可曾起運。”劉璋垂詢了荀攸一聲。


    荀攸點頭:“目下當是已經起運了,有程鬱在那裏盯著,說不得等會程鬱就將迴來覆命。”


    說曹操曹操到,當下門前出現一道身影,確乎是程鬱,程鬱一腳踏入屋內,先是向劉璋和荀攸微一施禮,完畢後他通稟道:“明公,三千斛糧草已經裝車起運,當下往河東而去。”


    “善。”劉璋點頭,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河東萬餘兵馬,每日耗費糧草不菲。雖是河東太守王邑方麵奉上糧草助軍,可還是需要關中運去糧草才可。


    一聲應答往來後,劉璋繼續埋首案牘之間,忽的他輕笑了一聲,這是一封從漢中遞來的書信,上言割據上庸的張魯,於上庸之地大力推行天師道教,而上庸之民多有虔信者,如今的上庸,和過去張魯時代的漢中倒是一般無二。


    ‘宗教政權。’這是劉璋給到當下上庸的評價。


    說來中國自周公推行德教,孔夫子繼之,中國之人素來是近鬼神而遠之,對鬼神之論斥為邪說,多崇信儒教教化之道。


    就算東漢由於開國起就沾染了讖緯之學,可讖緯之學也是依附儒家才得以壯大,不然區區讖緯卜卦的學說,少有人會搭理。


    是故中國是一個宗教意識極為淡薄的國度,皇權總覽一切,宗教難以從皇權中拆分出一二權柄,隻能被皇權把玩而已。


    可當下的東漢末世,自張角起事,道家大興,在上庸一角,出現了由張魯把控的宗教政權,可謂是帝國末年,無奇不有,為諸侯爭霸添上了一道奇觀。


    對於在上庸自娛自樂的張魯,這邊劉璋雖說掌控漢中,居於張魯的上遊,可他並不打算圖謀上庸之地,畢竟上庸離襄陽太近,若是為他奪取,劉表恐怕會夜不安枕,於他和劉表的盟交不利。


    當下劉璋的目光主要放在河東、並州之地,荊襄和江東,是劉璋的第二優先級,宋元之前,北方才是逐鹿的主場,南方隻得割據,不得爭霸。


    所以劉璋打定了主意,隻要張魯不生事,不躁動,他打算一直放任張魯在上庸,隔開他和劉表的接觸。


    此外自從孫策興起於江東以來,荊州劉表就不得遣兵攻略上庸、房陵之地,須得在江夏囤積重兵,以防孫策襲取江夏重鎮,和張魯接壤的劉表也就顧不上張魯了。


    於是乎,在劉璋和劉表兩大強鄰都顧不上自己的時候,張魯的小日子似乎過的很舒服。


    劉璋通過漢中遞來的文書得出了一個結論,割據一險要之地,不圖謀王霸之業,張魯的生活比起辛勤的劉璋,確乎是快活、樂無邊。


    放下對張魯的羨慕,劉璋念起了河東的戰事,曆史上河東之地,也曾如現在一樣發生戰事,而戰事的主人公,一方是鍾繇聚起來的馬超、龐德等關中軍閥,一方是並州刺史高幹及高幹招誘來的羌胡。


    和當下正在河東對壘的兩方,人員配置倒是一般無二,至於戰局的結果如何,劉璋希望和曆史上也是一般無二。


    ……


    河東,安邑。


    一場大戰到了收尾的時候,高幹、郭援、去卑不敵馬超、龐德、婁發,袁軍被打的潰散而逃,四處奔走。


    馬超、龐德如曆史上一樣,贏得了河東的戰局,大勝一場後,馬超、龐德循著高幹潰逃的路線,依次收複了河東諸縣,至於東桓城,二人才堪堪停住了追擊腳步。


    蓋因再追下去,就要到達上黨郡了,所謂窮寇莫追,馬超熟讀兵書,自是知曉這個道理,況且再追下去,軍中糧草恐是不足以供給,畢竟運糧路線被拉長百裏多,對後勤補給來說是不小的壓力。


    當下,馬超為防高幹去而複返,他暫且屯駐在了東桓,婁發則留守在安邑城外,以此保證東桓--安邑——蒲阪的道路是通達的,後路是安穩的。


    是夜,馬超身穿一席勁裝,腰間懸掛一柄蒲氏打造的寶劍,在親衛士卒的簇擁下,巡視起了東桓的城防守禦。


    有馬超這位主帥親自出場,底下守夜的士卒,一個個是挺胸疊肚,擺出一副雄壯的姿態,以求在馬超麵前博個好字。


    今夜月光皎潔,亮若白晝,馬超目之所及,一覽無餘,對於手下士卒的精神頭,他不時點頭,表示出認同的神色。


    繞城一周,當馬超停下步子,駐足望向城外的山山水水,那一片由月色籠罩的山水時,他享受起了這難得的片刻寧靜。


    作為一名武將,馬超即是享受殺戮和征伐,希望藉此謀得一條封侯之路,但殺戮的累了,征伐的疲了,他也需要些許安寧的時間。


    第二日,追蹤高幹潰敗殘軍的龐德返迴了東桓城。


    一入城,踏入縣寺之後,龐德來不及喝上一杯水,他就拱手向馬超通稟起了高幹殘軍的行蹤:“將軍,高幹所部人馬,看起來無有迴頭再戰的想法,眼下正頭也不迴的往上黨去了。”


    馬超麵色平淡,高幹去或是留,對他來說意義並不大,高幹若留,他隻是少了一樁麻煩,省去了再戰幾場的疲乏;高幹若去,他也不得清閑,眼下河東太守王邑坐懷二心,還有自擅河東之意,沒有全心全意依附關中,須得他去壓服才行。


    道完高幹處的情況,龐德口中不停,他繼續說道:“迴來的路上,德從行人口中得知,河內河南正在爆發戰事……河內太守張楊有意聲援為曹操所攻的呂布,今已引軍南下,欲渡過孟津,攻取河南之地,而曹操所置河南尹鍾繇、中郎將曹仁,鍾繇坐鎮雒陽,曹仁屯於孟津,同張楊相持。”


    “今者兩虎相持,或許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龐德試探性的進言了一句,他有意謀取河內及河南。


    馬超聞言搖了搖頭,他否決道:“高幹雖然退走,可王邑仍舊占據郡治安邑,我等還需先壓服了王邑才行,河東不定,豈得遠圖。”


    “況且。”馬超雙眼眨動:“高幹一時退走,說不得會重振旗鼓,再來與我們爭橫河東……總之,先將河東吞入腹中,再議他事。”


    馬超話雖如此,但他也沒有全然放棄對河內及河南的企圖,他補了一句道:“不過可遣精細的斥候,往河內、河南刺探軍情,有什麽事也好應對。”


    “諾。”龐德應了一聲,承下了這樁命令。


    當此之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馬超聽音識人,他知道這是法正的腳步聲,他提前站起身來,準備迎接。


    驅除高幹後,馬超駐於東桓,而法正去招撫了河東諸縣,一路翻山越水,可謂是辛苦非常,是以馬超舉步,打算走到大堂的門口歡迎法正。


    “法君。”馬超快走幾步,抵達了大堂門口,向法正致禮道,同時他伸出手來將法正迎入大堂。


    待法正坐定,馬超見著法正麵上遮掩不住的喜色,他向法正問道:“法君一路撫慰河東諸縣,可還順利?”


    “河東諸縣,無不稽服。”法正麵帶喜色的迴了一句,而後他追言道:“可比起河東諸縣的稽服,卻是不及得人才之喜。”


    “哦,河東有什麽人物入了法君的眼嗎?”馬超奇了一聲,且知道,法正的眼光很高,向來少有人能入法正的眼,而當下法正竟是言之河東,比不上一個人才,不由讓馬超來了興趣。


    法正嘿然一笑,他剖開謎底道:“河東之地,毗鄰雒陽,自古為儒教勝地,自是賢才之士輩出,今者正與婁君一並巡視撫慰諸縣,卻是發現一賢才之士。”


    “其人姓賈名逵,字梁道,為絳邑縣令,正與其接言,大為奇之,以正所度,賈逵有公卿將相之才也。”


    馬超點頭,在未見到賈逵前,他不便給出定論,不過也不妨他應和一聲法正:“即是法君覺得好,那賈逵,想必是有才幹的。”


    “其人才具非常也。”法正又是一聲讚歎,他言道:“我意向明公舉薦賈逵,使賈逵為明公所用也,不致於賢才淪落於荒野。”


    ……


    上黨郡,壺關。


    自河東兵敗,高幹奔入壺關已有數日,這數日來,他每日神色不佳,偶發長籲短歎,胸中鬱鬱之色,旁人一瞧便知。


    高幹遍曆近來發生的事情,朝廷頒下詔令,以他為河東太守,他欣然赴任,卻為原河東太守王邑所阻,隻得興兵伐之,一路攻破東桓,直逼郡治安邑城下。


    就在安邑城池將為他攻下之時,蜀軍不識時務的摻和了進來,河東督馬超驍勇莫敵,把他從河東驅趕了出去,致使他主掌河東的企圖失敗。


    而今兵敗返迴上黨,確乎是一敗軍之將,喪家之犬,高幹越想越是動怒,胸中怒氣翻騰下,他翻倒了麵前的案幾,案幾上的案牘被推倒一地。


    當此之時,走進屋來的郭援,眼下的郭援臉色有些不太好,河東安邑一戰,他受了不小的傷,血氣泄了不少,是故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


    見著高幹一臉的敗相,甚至於做出掀翻案幾的舉措,郭援先是將翻倒的案幾扶正,而後將散落的案牘一一放置好。


    而後郭援向神色略微平靜下來的高幹言道:“府君,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敗了,明日可謀勝一場,切不可動怒傷了脾胃。”


    “話雖如此,某實是不甘心,河東將下的大好局麵,竟是為蜀軍攪擾了。”高幹重重的歎息了一聲。


    郭援淡笑一聲,他進言道:“府君,今次有機會可唾手得一郡,不知府君是否願意再戰一場,藉此重振旗鼓。”


    “河東有蜀軍在,有馬超在,非是你我所能抵定。”高幹搖了搖頭道。


    “誒。”郭援否了一聲:“非是河東,乃是河內也。”


    “河內?河內不是張楊所據?”高幹神色惑然,他的印象中河內為張楊所控製,而張楊此人把控河內也有一段時間了,不是能輕易拿下的,所以河內非是他現在麾下這一堆敗卒能窺伺的。


    “然也。”郭援肯定了一聲,而後他斥退左右,向高幹吐露詳情:“張楊與呂布素來交好,而今引軍南下,欲攻取河南之地,以此聲援呂布,然張楊麾下,多有將校不同意張楊此舉。”


    “當下張楊部將楊醜,引軍襲殺了張楊,打算投靠曹操……”


    “楊醜即是打算投靠曹操,那河內就不容易拿下,豈能談得上唾手可得。”高幹眉心升起了一股惑意。


    郭援繼續言道:“楊醜雖是打算投效曹操,然同為張楊部將的眭固卻是不願意,眭固意欲投效盟主,私下裏向某遞來了一封書信,隻要上黨之甲南下,他願裏應外合,誅殺楊醜,獻上河內。”


    “善,大善,果真是唾手可得也。”高幹撫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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