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言於前,有征於後,故智者貴焉,謂之為讖。


    見文思意,‘讖’即是一種帶有神秘色采的預言,向世人昭示冥冥之中的吉兇禍福、治亂興衰,此中由於讖書經常有圖相附,故而又曰圖讖,而這些預言之書被認為符合天意,是以往往又被稱為符命。


    據文獻記載來看,讖言出現的很早,早在秦代就有讖言,如‘亡秦者胡也’。


    至於緯者,經之支流,衍及旁義。


    緯書是與經書相對而言的,經書作為儒家之經典,且是聖人所作的經典,其中有許多內容難以理解,於是乎用來解釋經典和對經典進行補充的緯書就出現了。


    由於緯書在解釋儒家經典和對儒家經典進行補充的時候,內容一般會夾雜著大量的神學迷信和陰陽災異的學說,所以讖語製作者往往會選擇以緯書作為載體,加之讖、緯的內容都帶有強烈的神秘主義色彩,所以漸漸被混為一談。


    因是如故,有了讖緯這一門學說。


    益州治中董扶就是讖緯一學的佼佼者,他學於同郡的讖緯大家楊厚,與鄉人任安齊名,名頭之大,聲傳宇內,前後宰府十辟,公車三征,再舉賢良方正、博士、有道,他都稱疾不就。


    後得大將軍何進薦舉,董扶被征拜侍中,居雒陽時,他察覺到朝局混亂,將有大難,於是他為求自保,私下裏向有意出外的太常劉焉說道:‘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借此鼓動本意內求交址牧的劉焉出為監軍使者、領益州牧。


    而董扶則求得蜀郡屬國都尉,和劉焉一並入蜀,入蜀之後,世事果如他所料的一樣,漢靈帝崩,大將軍何進為宦官所殺,袁紹、曹操等人誅除宦官,接著董卓引軍入主雒陽,天下霎時大亂不已。


    當時在蜀郡聞得雒陽的亂局之後,董扶一方麵是哀歎,一方麵是慶幸,他哀歎漢室不幸、奸佞逞兇,他慶幸自己明見未來,以一道虛構的讖語鼓動劉焉入蜀,得以保全自身。


    隻是事到如今,當初他為求自保,胡謅的一句讖語,竟是有了幻化為真的跡象,這不免讓董扶有所驚詫,世事變幻,竟是不可言說也。


    作為治中的董扶,自是有能力接觸到關中戰事的最新消息,而今天,他收到了幕府下發的關中戰事的結果,當下關中已定,李傕、郭汜等逆賊皆被梟首,偌大一個關中之地,落入了明公劉璋的掌控中。


    ‘莫非,益州真的有天子氣?!’


    董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明明一句為求自保的胡謅亂言,如今演變成真,其中種種,讓他難以置信,也讓他當下心緒難以落定。


    ‘難道我是萬中無一的讖緯大家,隨口一句胡謅,都有言出法隨的神力?!’


    臥躺在自家庭院的搖椅上,董扶半眯著眼睛,他的身上是從上方密集的榆樹葉的縫隙中,落下的斑斑點點的不規則的陽光,隨風不斷的搖曳著。


    ‘命數如織,玄妙非常!’


    良久,蜀郡士庶眼中的讖緯大家董扶,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感喟。


    ……


    成都,黃權的府邸。


    由於黃權擔任著漢中太守,其人遠在漢中,是以黃府所居之人,唯有黃權的妹妹黃婉,和黃府裏的十數名奴仆,此外就是府邸外護衛的百餘名精銳士卒。


    成都士庶對於護衛在黃府外的士卒並不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畢竟黃權的妹妹黃婉被治中董扶稱為有大貴之相,和益州牧劉璋已是許下了婚約,隻是益州牧劉璋有意先報二兄之仇,以慰二兄在天之靈,是以這樁婚約的婚期拖至了現在。


    而現如今,益州牧劉璋蕩定了關中,誅殺了李傕、郭汜這兩個殺兄的仇人,大仇得報,也即是同黃婉的婚期將近,想是不日益州牧劉璋就將同黃婉完婚。


    ‘果真是大貴之相,治中董扶於圖讖上可謂學究天人。’成都士庶每每論及於此,都不由感喟起治中董扶先見之明的讖語,竟是一麵之下,就可論人生平,明見未來。


    再加之治中董扶此前的一句讖語:‘益土有天子氣。’極是符合當下的時局發展。因是如故,治中董扶在成都士庶的眼中,成為了言出法隨的讖緯大家,學究天人,莫可測也。


    到如今,每日登門治中董扶府邸,誠心奉上蜀錦、金銀、珍奇之物,欲求董扶一句讖語的達官貴人,常常將董扶府邸門前的道路堵塞,車馬不得迴旋的餘地,進得去,出不來,攪擾著董扶的清靜,致使治中董扶不勝其煩。


    與此同時,黃權在成都的府邸門前的道路,也是充盈著車馬,堵塞著道路,不同於治中董扶門前求取讖語的人,黃權府邸門前的拜訪者,是想在黃權這裏存一分情誼。


    畢竟成都士庶都知道,黃權的妹妹黃婉將是劉璋的正妻,黃權同時又作為劉璋的左膀右臂,擔任著漢中太守這一緊要職務,巴西郡黃氏一門的前途,當是富貴之極,且不可限量。


    不過前來黃府登門的拜訪者,知曉黃權如今留駐漢中,黃府唯有黃權的妹妹黃婉,作為女眷不便與人相會,是以拜訪者多是於門前奉上禮物、留下名刺,就告辭而去,不敢有一絲一縷的叨擾,恐驚了內中的女眷。


    但就是登門送禮,也讓府內的黃婉略感煩惱,黃婉仔細吩咐著府內的主事:“黃叔,登門之人的名刺可以留下,待我兄長歸來查看,至於登門者所送的禮物,斷然是不能留下的,必須讓他們原樣帶走。”


    “諾。”頭發黑白各有一半,且黑白之色雜亂相處的黃叔應了一句。


    “去吧。”一聲叮囑後,黃婉揮退了黃叔,讓黃叔這位主事去應付外間的事情,而她一介女流,不好往來迎接招待賓客,自是待字閨中而已。


    居於府中,黃婉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做,唯有做做女紅,或是繡上一張美輪美奐的布帕,或是踩著織機織起絹布,用作平日裏的消遣。


    隻是今日,黃婉沒有做女紅的心思,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身在關中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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