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就是要時刻都要做好戰爭將臨的準備,時刻備著逃走的包裹。


    阿熏她們剛到客棧不久,也沒多少東西收拾出來,於是四人便很快出來了。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混合著敲鑼的聲音傳來,一個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兵縱馬而來。


    “眾人清醒!兵臨城下!速速撤離!眾人清醒!兵臨城下!速速撤離!”


    這聲音更加確定了四人心中所想。寂靜的夜突然間喧鬧起來,無數的聲音響起,有叫家人起床逃跑的,有手忙腳亂掀了一陣鍋碗瓢盆的,有拉出來還在休息的馬兒牛兒的,那些個牲口都扯了喉嚨大喊。


    街上不再了無人煙,以往的宵禁時間在這一夜突然變得混亂,人擠人,人挨人,發了瘋似的向著城門口跑,而不遠處的廝殺聲似乎更近了。


    “爹——娘——”幼小的孩子和爹娘被人流擠開,小小的個子在慌亂的人群中不值得一提,幾乎是剛剛喊出的一瞬間,他便淹沒在了嘈雜的逃亡群體中。


    又一對爹娘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己的孩子,可哭聲和喊聲都不複存在,最後男人一個心狠,強拉著他的婆娘離開了。


    孤寡的老人坐在家裏哭,家徒四壁,膝下無子,瞪著一雙眼睛眼淚汪汪的看著外麵的人來人往,心中悲涼。逃?她一個老婆子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動,隻得在這裏等死,等命。


    年輕的壯年趕著家裏的馬車,帶了一家子的行囊和親人離開,擠的滿滿當當,馬兒都有些吃力,可算是這流亡人群中的“富貴人家”。


    而真正富貴的,則是到了現在也不忘了擺架子,十幾個俗人在車旁護著,老爺一輛車,夫人小姐一輛車,公子哥兒們騎著大馬悠哉悠哉,再來一輛拉著幾個大箱子的車,不知裝了多少的金銀財寶。老爺眯著眼,一個人在鋪了軟墊的馬車裏躺著,卻在埋怨著路不平,人太多。小姐們不樂意,擾了她們的清夢,圍著自己娘鬧騰。


    路上更不乏形隻影單的逃亡人,背著小小的包袱,幾個人走得瀟灑,走得方便。


    但像阿熏他們這般組合的隊伍卻是少見。


    為著四人走在一處,不被人群衝散,袁宿打了頭陣,然後是小姑娘,袁小兒非要走在小姑娘後頭,說是怕她掉隊。阿熏走在最後,這也是他們發現了牛車不見了之後發現的無奈之舉。


    四人計劃得是很好,卻低估了這漆黑的夜裏,逃亡人的恐懼心理,到處的哀嚎,到處的叫喊。袁小兒背著兩個大包袱,竟不自覺的落後了,待阿熏發現他不見時,又連忙迴過頭去找,好不容易在人群裏發現了他,又沒了袁宿和小姑娘的蹤影。


    “怎麽辦。”袁小兒有些慌了,他隻得看向阿熏,等著她拿主意。


    阿熏前後看了看,說道,“不找他們了,袁宿有那個能力帶小姑娘出去,我們去城門口,大約能和他們碰見。”


    袁小兒隻得聽她的,阿熏這迴緊緊的拽著袁小兒的手,生怕他這次再走丟了。


    從客棧到城門也不過一刻鍾的時間,然而如今擁擠至極,四處慌亂,袁小兒背著包袱被人擠來擠去,最後竟在半個時辰後才到了城門。


    袁小兒幾乎是瞬間就看到了袁宿,驚喜萬分,他果真沒丟下他們,興奮得跳起來向袁宿揮手,便在不經意間鬆開了阿熏。可就在這時候,一個人擠著他過去,竟讓還沒站穩的袁小兒直接倒了下去,消失在了人流中。


    “袁瑜!”袁宿大喊一聲,隨後便不管不顧的向這邊擠了過來。阿熏離他最近,卻也是抓了好幾下才抓到他的手,將他拉起來時他已經被人踩了好幾腳,若是再救的遲些,他這小命怕是就要沒有了。


    心有餘悸,所幸袁宿也在這時候過來了,一把揪著袁瑜的領子,一手拉著阿熏,就隨著人流往城門口走去。


    過了這小小的一道門,便能暫時躲了這戰亂。


    “小姑娘呢?”阿熏趁著間隙問了一句,袁宿似乎說了什麽,她也沒聽見。


    可就在幾人馬上就要到了那城門口的時候,大門那邊突然亂起來了,隻見得城樓上燈火通明,原來靜靜看著他們離開的守城士兵也突然間慌亂起來,人影幢幢,火光重重。


    “不好,是敵軍來了!”阿熏心裏一驚,她看得出來戰場上的任何一點動靜,也就在這時,突然間從城樓上衝下來幾十個士兵,破開人群,就要關門。


    “關閉城門!眾人遣退!如有違者!格殺勿論!”


    人群突然間沸騰了,不讓出去?這不就是讓他們死嗎。有膽大的向外衝過去,然而當兵的直接拔了刀,手起刀落,鮮血噴濺,活生生的人呐,明明剛才還在忙著保命,可現在就成了自己家鄉士兵的刀下鬼。


    阿熏一愣,可袁宿根本不在意,拉著他們就往外跑。明知道不出去可能就出不去了,已經有不少的人打了退堂鼓,但也有不少的人得幸跑了出去。遠處馬兒唿嘯而來,聽得人心驚。


    大門逐漸要關上,很快就隻流了很小的縫隙,能夠容納的人也知剩下了四人、三人、兩人、一人……


    眼見著大門就要關上,阿熏隻覺得心都要涼了。到了城門口又如何,大門已經連一個人都過不去了。


    可誰也想不到袁宿心裏想的是什麽,就像這時,旁人可能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直接一腳踢向那兩扇大門,大門顫了顫,門後推門的那些人險些倒了。可就在他們還沒緩過來的時候,袁宿又是一腳踢去,這迴的力氣竟直接將大門踢開,一瞬間,門前的人們仿佛都看到了希望,趁著那些兵士們顧及不暇之時,連忙趁亂出逃。


    幾乎是瞬間,袁宿三人便被向後擠去,說時遲那時快,袁宿一手一個,直接將袁宿和阿熏推了出去,給了他們的力道,兩人很快隨著人群出了那扇大門。


    阿熏一迴頭,大門隨即關上,徹底的隔開了袁宿和他們。


    “袁宿還在裏麵!”袁小兒突然間衝向那大門,拚命的扯著,企圖把它拉開。然而大門紋絲未動,隻聽得裏麵放上門閂和刀子劃開血肉的聲音。


    阿熏也有些愣了。


    “嗚嗚……”袁小兒突然間哭了,誰知道那被濺起的鮮血中有沒有一滴是屬於袁宿的。人群那麽擠,他又離那幾個士兵那麽近,該怎麽逃開,怎麽躲開那剛硬的兵刃。


    “袁宿……”


    “都給我殺!一個都不許放過!”


    這聲音讓阿熏心裏一驚,迴頭一看,竟是舉著猛虎旗的西順軍到了城下,他們不分青紅皂白,麵對著這些剛剛逃出城的、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毫無憐憫仁愛之心。一句輕飄飄的命令傳下,這些個一點錯都沒有的平頭百姓就這樣落得了滅頂之災。


    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肆意揮舞著手裏的長矛或是大刀,挑穿某個人的胸膛,或是砍下他的頭顱,在馬蹄子下滾個不停。


    血腥而又直接的戰場,在部隊還沒有完全到達這裏的時候,先頭兵就已經給自己的兵刃開了葷。。


    “我們得走。”阿熏一把抓著袁小兒就跑,她看了一下四周,唯有那一片山林算得上是個避身之處。


    而那群西順兵馬上就發現了他們,縱著馬跑過來,嘴裏吆喝著什麽,大抵是殺人的喜悅。


    就在這時,幾個袁小兒並不認識的人突然圍在了她們二人旁邊,明顯是保護著兩人,而在西順兵已至的時候,這幾人又瞬間拿出腰間的軟刀,與之拚命。


    阿熏並不戀戰,最後竟動用了輕功,帶著袁小兒快速的離開。


    真正脫離危險時,他們身邊的人隻剩下了一個,那人對著阿熏草草的行了一禮,“郡主,屬下來遲,望郡主恕罪。”


    “無妨,”阿熏搖搖頭,“那幾個人呢,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郡主放心吧,那幾人都是從死人堆裏出來的暗衛,幾個小小的兵士還傷不得他們的性命。”


    阿熏聽此,這才微微放了心。轉眼看到袁小兒一臉很懵的感覺,便指了那人介紹,“他叫素生,我的人。”


    袁小兒點了點頭。


    “小姑娘知道在哪裏嗎?”這話是阿熏對著素生說的。


    “迴郡主,公主那裏是留了人的,安危沒有問題,不過可能是剛剛人太多了,一時和我們走散了。”


    有人跟著就好,阿熏微微吐了氣,看向遠處的城樓,巍峨聳立,西順來勢洶洶,卻不知道它能挺多久。


    “我已在沿途留下記號,咱們就在這林子裏休息一下,等著公主他們到。”


    阿熏點了點頭,眼下已經快要天亮,她也的確是累壞了。


    “可是袁宿怎麽辦?”


    袁小兒的話讓她一下子愣住了,好像呆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迴過身,在袁小兒身前蹲下。


    “袁小兒,我和你說,我可能救不了他了,外麵是西順兵叫囂,他們都進不去,我怎麽能進去救人呢。”


    阿熏說得不無道理,無可奈何的袁小兒突然把頭低下了。


    “那如今來說,就得等著袁宿死了嗎?!”


    “不是!”阿熏連忙說道,“他沒死,他那般壞心思的人,閻王爺都不會願意收他的。”


    袁小兒的淚停了一半,然後看著眼前這人,很是認真的問道,“那我們就這樣置之不理了嗎?”


    “我們除了等,別無他法。”


    城門關得正嚴,西順兵那麽多人都進不去的,如何能讓他們幾個輕易進去。於是兩人就在這呆著,呆到了天亮又天黑,僥幸活下來的人大都逃走了,此刻林子裏靜的很,還能依稀的聽到那邊城樓下西順兵的叫陣聲。一連在這裏住了兩日,風餐露宿,席地而坐,露天而眠。平日裏烤些野兔子、野山雞之類的,倒也容易得很,就是不能冒煙惹得西順兵發現,於是袁小兒每次都能吃到生的東西。


    不過到底是逃亡來了,並非在家裏的那般自在,於是他盡力忍著,盡力吃著。不過更令他擔心的便是袁宿,傷著沒有,死了沒有?死了也好,省得他這般老不正經的。


    不過雖是這樣想著,袁小兒心裏到底是苦澀的。為什麽那一日保護著他們二人的暗衛都已經迴來了,他為什麽迴不來。


    袁小兒偷偷摸摸的哭了,阿熏的心裏也不得勁兒。小姑娘依舊是一點兒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阿熏有些懷疑她還在城裏沒出來,而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逝去,阿熏的心也愈發的涼了,看來,果真是被截到城裏麵沒出來。


    而再說那小姑娘,此刻真的在城裏,坐在地上依著大門口,讓隨性的袖子向上挽了挽。。


    “屬下來遲,請公主贖罪。”兩個漢子走了過來,衣衫破爛狼狽至極。


    “我的腳好像扭了。”阿熏皺著眉頭說道,“現在一走路就疼得不行。”


    那人也懂了,隻說了句得罪了便輕輕的拿過來她的腳,掀開長襪,扯下鞋子,腳腕有些青了,看上去有些嚴重。


    這人不緊不慢的包紮著,手上也輕生怕弄疼了小姑娘。這一瞬間,小姑娘想起了袁宿。


    “唉——也不知道阿熏她們逃出去了沒有,真希望他們盡快逃出來。”小姑娘不禁感歎幾分。


    待到天快要黑了,這人背著小姑娘到了原先的那家客棧,住宿什麽的早就沒人管了,如今是想住就住,不想住就不住。小姑娘還是去了她曾經住的屋子,讓那兩個漢子小姑則讓他們住在了袁宿他們的房間,就在她隔壁,有什麽事也方便得很。


    不過就在小姑娘剛進了屋子,還沒挪到床上去,便又有人敲了門。


    “公主,請開門。”


    小姑娘開了門,還是那人。


    “怎麽了。”


    “公主,袁宿沒離開。”


    小姑娘心裏一驚,沒離開?沒離開去哪兒了?


    “他在哪兒!”


    那人指了指旁邊的屋子,小姑娘擔心壞了,直接推門進去,卻發現那人正躺在床上睡著,睡姿不正,頭都快掉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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