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瑤從小就明白,林玥是靠做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才勉強支撐生活的,也正是因為這份職業的特殊性,她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在她四歲那年,林玥生下了付笙。


    如果按照時間計算,付瑤和付笙應該算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起初,林玥是想把付笙賣給那些人販子的,但經不住付瑤的死纏爛打以及人販子報出的極低價格,無奈便將付笙留了下來。


    “既然你要留下她,那她以後就歸你管。”在熬過了哺乳期後,林玥便做了甩手掌櫃。


    當時年僅四歲,連字都沒認識幾個的付瑤隻能向幼兒園老師討教如何換尿不濕,如何給小孩兒洗澡,如何做輔食......


    她總是以自己以後也想做個好媽媽來搪塞老師,雖然獲得了很多讚揚,但她的內心卻開始逐漸抗拒未來。


    轉眼間,付笙八歲了,付瑤也進入了六年級。


    付笙和她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性格上看,一點都不像,付瑤很溫和,像一隻溫順的綿羊,對誰都是笑嗬嗬的,而付笙卻像是一匹向往自由的烈馬,擁有風風火火的性格和率真的個性。


    付笙性子急,但麵對付瑤時卻異常乖巧耐心。


    因為兩人在一所小學念書,所以有時她會在課間跑上來問付瑤不會的數學題,也會在放學時乖乖地在教室裏等待被留下來打掃衛生的付瑤,還會在付瑤做噩夢時,像大人一樣撫摸她的額頭,給她讀睡前故事,就像付瑤曾經那樣。


    付瑤一直想去市裏最好的初中,但因為家裏並不是學區房,所以她需要進行嚴苛的小升初選拔考試。


    整個六年級,付瑤都在為進入那所學校拚命學習,有時會疏忽對付笙的照顧,變故也就是在那時開始的。


    那天是寒假的第二個星期的星期天,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忘記那天。


    那天下午,林玥帶來了一個陌生的高個子男人,那人很奇怪,一進屋就對兩個女孩異常熱情,一直坐在沙發上和她們聊天,還下樓去給她們買了零食和繪畫本。


    付瑤因為滿心都是小升初考試,並沒有和那人有過多交流,隻是淺淺的打了個招唿便轉身迴房看書去了,隻留下付笙和那個人在客廳裏聊天。


    期間付笙曾經進來過一次,她趴在付瑤的背上,湊近付瑤的耳邊,低聲說道:“阿瑤,你說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爸爸?”


    付瑤搖了搖頭,讓付笙別瞎猜,她從沒有告訴過付笙林玥的工作,她想這個男人估計又是林玥新找的“大款”。


    付笙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多說什麽,便轉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付瑤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但她並沒有在意,繼續埋頭看書。


    正當她看的入迷時,隻聽背後的門傳來一陣嘎吱的聲音。


    她迴頭,發現付笙正擺弄著自己的衣角,麵色通紅,就這麽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付瑤心中起疑,便輕聲問:“付笙?”


    付笙一愣,這才開口道:“你作業寫完了嗎?我想讓你陪我玩遊戲。”


    一聽到是這種請求,付瑤的眉頭微微皺起,低聲道:“還沒,你先自己玩一會兒。”


    付笙的手從衣角緩緩垂下,失落的轉身離開了。


    那天的風很大,天氣預報說要下雪了,這是晚飯時付瑤聽到的。


    她當時隻想著趕緊吃完好迴去寫卷子,全然沒有注意到付笙那極差的臉色。


    那天晚上,付瑤在房間裏寫模擬卷,而付笙則坐在外麵看電視,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便來到了晚上十點。


    付瑤坐在椅子上,一邊活動著酸澀的手腕,一邊在想要不要再做一份英語試卷。


    付笙又進來了,她糯糯的表示想和付瑤睡一起,她赤著腳,抱著玩偶,就這樣站在付瑤的房間門口。


    付瑤怕她進來會打擾到自己的學習,但又看到付笙可憐巴巴的表情,心中不忍拒絕,便告訴她可以先在外麵看一會兒電視,等自己寫完卷子後就去叫她。


    付笙答應了,緩緩地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付瑤帶上耳機聽著英語聽力,全然沒有注意到外麵的動靜,當然也沒有預料到付笙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十一點半,付瑤合上書,走出房間,看見電視還在播放著動畫片,但付笙卻並沒有在沙發上。


    她又看了眼門口,那裏並沒有付笙的拖鞋,估計是迴自己房間睡覺了吧。她沒有在意,巨大的困意席卷全身,催促著她快去洗漱。


    躺迴柔軟的床上時,她好像聽到了樓下發出了一聲巨響,以及門口的防盜門隱隱約約傳來一絲動靜,但因為當時實在太困了,於是她也就沒有多在意,合上眼就昏了過去。


    再睜眼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正如天氣預報所說的那樣,下雪了!


    當她打開窗簾,正想欣賞漫天的飛雪時,卻看到樓下聚集了一群人,水池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也行是凍死的流浪貓狗,像他們這樣的老小區,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野貓野狗來迴亂竄。


    就在她準備洗漱時,隻聽大門被人擂得砰砰作響,她一臉疑惑地跑去開門,剛打開門,就看到鄰居陳爺爺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前,隔著防盜門朝她大喊:“快下去!你妹妹......她摔死了!”


    刹那間,樓道裏的寒風夾雜著雨雪湧進家門,但也抵不過付瑤內心如墜冰窖的刺骨嚴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下去擠開人群站在付笙麵前的,隻記得付笙穿著並不屬於她的紅色裙子,飄在滿是冰與雪的汙水池子裏。


    血染紅了池水,付瑤的雙腿浸在水中,好像還能察覺到一絲付笙存在的氣息。


    她呆滯地用手將付笙撈了起來,不顧肮髒的血水,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有人想把她從水池裏拉出來,但她的腳卻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麽也不願離開池子半分。


    付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烏黑的瞳仁也失去了往日的靈氣,像是在凝視什麽似的,空洞的望向前方。


    付瑤不記得自己抱著付笙在那個池子裏站了多久,也許是十五分鍾,也許是半個小時,總之最後是警察趕來才將付瑤連帶著付笙從池子裏拉了出來。


    警局裏的付瑤一直神情恍惚,問什麽都說不出來,世界上的一切似乎在她看到付笙屍體的那一刻都喪失了色彩和聲音。


    她又被林玥接迴了家。


    躺在床上,她好像看到付笙的屍體就飄在天花板上,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付瑤沒有哭,她的腦子無比清醒,付笙為什麽會掉下去,家裏的窗戶外麵都有防盜網,根本不可能掉下去,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天台了。


    可是付笙為什麽要半夜上天台呢?天台上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而且以前都是鎖著的,隻有昨天物業要上去檢查才臨時打開的,可一直在家的付笙怎麽可能會知道這件事,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把她帶上去了。


    那這個人會是誰呢?付瑤在腦中瘋狂閃過那些熟人的臉。


    昨天的那個男人!他去哪裏了?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都沒有看到過他,他去哪裏了?


    一想到這裏,付瑤便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直奔林玥的房間。


    林玥並沒有說這人去哪裏了,但從她那躲閃的目光中,付瑤也能猜到個大概,事情的真相在逐漸接近自己心中的預想,付瑤感覺自己心中的弦馬上就要斷裂了。


    她猛地撲向林玥,死命地掐住她的脖子,尖叫著質問她把那個男人藏哪裏了,但林玥卻始終沒說出一個字。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最後林玥低聲說道:“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要不然你以後怎麽吃飯?”


    她的話一字一句的敲擊在付瑤的心頭,基本可以篤定就是那個男人殺了付笙。


    付瑤沒有說話,慢慢將手從林玥的脖頸處移開。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他在哪裏?”付瑤的聲音異常低沉,似乎是從喉嚨裏擠壓出來的。


    她那黯淡無光的眼中因著仇恨又變得精神起來。


    她要那個人一命償一命。


    林玥沒說話,付瑤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房間,正準備開門離開時,後腦勺卻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隨後便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她又迴到了房間,但窗戶上卻被人用木板釘得死死的,門也從外麵鎖死了。


    林玥為了抱全自身竟然能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害死,然後還選擇包庇兇手。


    沒有人性的畜生,付瑤猛踹了一腳房門。


    複仇的烈焰已經將她的身心包裹,她隻有一個念頭,替付笙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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