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說:“沈家大姑娘雖然是先皇下令貶入宮為奴的,但因著她出身顯赫,沈大人又還得勢,因此入宮之後無人敢指使她做事,以為過段時間她就可以迴家去了。


    “沈家大姑娘自己也這樣以為,一開始什麽事情也不做,竟還有人拿好吃好喝的伺候她,指望她出宮之後能夠提拔自己一把。


    “沈家也送了銀子進宮,要掌事姑姑照顧她,但是過了半年,大家發現沈家大姑娘還是不能出去,而她自個又囂張跋扈,掌事姑姑也不能時時看著她,宮人們便合起夥來明裏暗裏欺負她,要她把沈家送來的銀子拿出來。


    “剛開始兩年,她還憤憤不平,要打迴去。後來她發現她一人不是眾人的對手,許多人合夥來欺負她,她根本防不勝防。她做過許多髒活兒累活兒,洗衣服、刷泔桶都做過,囂張氣焰徹底被打壓下去了。


    “後麵的這幾年,她收斂許多,人也內斂了,根據奴婢的打聽,後邊幾年她不曾做下什麽惡事。也不知是人當真變了,還是沒有機會做。”


    衛知韞應了聲,說道:“找兩個人暗中盯著她,看看她接下來的表現如何。”


    “是,皇後。”月見應下,安排兩個信得過的宮人去辦這件事。


    幾天之後,宮人都說,不曾見沈家大姑娘在宮裏做任何惡事,隻是與其他宮人相處平淡,不疏遠也不熟稔,並沒什麽朋友。


    衛知韞也能理解,沈瑞雪身為丞相之女,即便落魄,多少還是有些傲氣在身上的,怎可能願意與宮人做朋友?


    這日午後下了雨,天氣一下子涼快下來。


    雨來得突然,宮人們忙著收東西,不少人被淋濕了,很是狼狽。


    衛知韞從太後的寢宮出來,看見外邊下雨,宮人忙著給她撐傘,她對身邊的月見道:“我們去看看沈家大姑娘,這會子在忙什麽。”


    沈瑞雪在宮裏五年,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個洗衣服、刷泔桶的奴婢。


    有沈大人的交代,以及掌事姑姑的幫忙,女紅出色的她如今在織室裏做事。


    因為她年紀輕,資曆淺,都是做些打下手的活兒。午後下雨了,其他人還在休息,她便被指派過來關門窗。


    風大雨斜,樹木被吹得搖晃不止,人人忙著避雨,路上幾乎無行人。


    沈瑞雪雖然撐著傘,但到織室的時候裙擺與鞋子,還是被風雨打濕了。


    她顧不上自己,忙進去把門窗都關上,發現一些布料已經被雨淋濕,隻好尋找空地將其晾起來,地上還有水,她又把地上的水給擦幹淨了。


    忙完之後,風雨還是大,吹打著門窗,哐啷作響,天空也陰沉沉的,好似即將天黑一般,但她知道此時距離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雨太大了,她迴不去,便躲在織室裏麵。


    “喵~”風雨聲中傳來貓咪的叫聲,一聲慘過一聲,沈瑞雪從窗外看過去,是一隻白色貓咪受傷了,渾身濕漉漉的,腳上有鮮紅的血跡,雨水都衝刷不幹淨。


    遠處的地上橫著一根樹枝,很顯然貓咪在躲避大雨的時候,被吹落下來的樹枝砸到了。


    沈瑞雪生了惻隱之心,打開門迎著風雨撐著傘過去。


    小貓咪受傷了很警惕,沈瑞雪蹲下來,小聲說:“我是來救你的,別害怕。”


    她試探性地伸出手去給貓咪順毛,剛開始貓咪渾身緊繃,覺得她無害之後才放鬆下來。


    沈瑞雪把它抱起來,迴了織室,身上都濕透了。


    “這裏是織室,給皇上皇後妃子們做衣服的地方,平時大家要用到針線,難免會誤傷自己,便也有些藥膏,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拿藥膏給你哦。”


    沈瑞雪神色溫柔,她給貓咪順毛幾下,就去給它拿藥膏。


    她還找了幹淨的細布,給貓咪擦幹淨傷口,才上了藥膏,貓咪舒服地叫了一聲,舔舔她的掌心,沈瑞雪高興地笑了。


    “你長得這樣好看,定是有主人的吧?你是哪個宮裏的呀?見不到你你的主子要傷心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沈瑞雪看向窗外的風雨,想到迴不去的貓咪,以及五年來迴不了家的自己,眼中有了淡淡的憂傷。


    她用幹淨的布把貓咪身上的水擦幹了,抱在自己懷裏,便道:“今晚上你先跟了我吧,你的主子遲早會來找你的,那時候我會把你送迴去。”


    外麵的風雨漸漸小了。


    沈瑞雪撐著傘準備帶著貓咪迴住處去。


    卻在出門的時候,迎麵碰上一個人,她整個人都愣了下,渾身發冷,嘴唇泛白,抱著貓咪的手都緊了緊。


    迴神之後,她連忙跪下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她的禮行得很標準,腦袋也垂得低低的。


    進宮為奴的這些年,她一直心裏有氣,也高傲得不行,不願意讓宮裏的任何主子看到她狼狽的模樣。


    因此哪怕得知蕭鶴淩登基,衛知韞為皇後了,她也始終躲避著不願意見他們。


    她沒想到,會在織室門口見到衛知韞。


    曾幾何時,她恨透了衛知韞,是衛知韞讓她落到這步田地的。


    在蕭鶴淩外出作戰未歸的日子裏,她盼著蕭鶴淩戰死,衛知韞再無人守護。


    甚至在蕭淇宮變的時候,她希望衛知韞死了。如此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不僅如此,在宣國打過來的時候,後宮人心惶惶,求神拜佛讓大啟躲過一劫,她卻心生恨意,希望蕭鶴淩和衛知韞被宣國殺死。


    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是這樣想的。


    直到傳來戰爭勝利的消息,她忽然哭了,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感謝蕭鶴淩和衛知韞贏了。


    他們贏了,大啟就贏了。


    大啟贏了,她和後宮所有人便都能活,她在宮外的家人也都能活。


    她和很多人抱在一起,又哭又跳又笑。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她想了很多,想到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意識到悲慘的下場是她自找的。


    意識到,她其實已經沒有那麽恨蕭鶴淩和衛知韞了,他們是真正能夠掌天下的人。


    她還想到自己的父親沒有死,依舊是大啟丞相。她開始想要好好表現,興許能夠出宮,擺脫奴婢的身份。


    此後,她願意與人相處,願意學習更好的女紅,願意與前輩學習怎麽製好衣服,能得到認可。


    她真的有在努力和學習。


    隻是她沒有想到,會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碰上衛知韞。


    她意識到曾經的自己不該憎恨衛知韞,反而是衛知韞有理由責怪她。


    如今衛知韞已經是皇後,若是忽然想起曾經的事情來為難她,她……實在是罪有應得。


    又或者,這隻漂亮的貓咪其實是衛知韞的?


    若是衛知韞以為貓咪是她傷害的,那她就慘了。


    想到這裏,沈瑞雪心尖抖了下,連忙雙手將貓咪捧出去:“風雨太大,把樹枝砸下來,砸傷了貓咪,我給它上藥包紮了,不是我傷害它的,請皇後娘娘明察。”


    月見把貓咪接過來,查看了下傷口,給衛知韞看:“皇後,確實是包紮好的。遠處也有樹枝,證明沈大姑娘所言不假。”


    衛知韞“嗯”了聲。


    沈瑞雪鬆了口氣,但她依舊低著頭。


    衛知韞叫她起身,她道謝之後便站起來,還是不抬頭,恭順得很。


    衛知韞看著她,真心覺得現在的沈瑞雪和曾經不一樣了,有種內斂沉靜的氣質。


    衛知韞道:“這些年來,沈大人十分掛念你,前幾日還托本宮的父親來為你求情,讓你迴家。沈大姑娘可想迴家?”


    沈瑞雪驟然抬頭,看向衛知韞,心跳得格外快,噔噔噔,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衛知韞這話是什麽意思?


    試探她嗎?


    沈瑞雪心裏打鼓,戰戰兢兢的,她連忙低頭:“迴皇後娘娘的話,昔日是奴婢的錯,奴婢被貶為奴是應該的,奴婢不再記恨任何人,隻怪自己。”


    衛知韞記得,當初沈瑞雪被懲罰了,可是很不服氣的,即便道歉也沒有說過這樣誠心的話。


    “本宮並不是在試探你。”衛知韞道:“這些年你在宮裏為奴,改過自新,本宮都知曉了。而且你父親身為大啟丞相,一直守護大啟,便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本宮也要原諒你昔日所為。”


    沈瑞雪怔怔的,緊張得要死,不敢說話,唯恐這是一場夢。


    “再有,這隻貓咪是太後的。下大雨找不到貓咪雪團,太後很著急。你救了太後的雪團,又給它包紮了。本宮便代替太後做主,脫去你的奴籍,叫你迴沈家去,繼續做你沈家的千金。”


    衛知韞的聲音很溫和,聽在沈瑞雪的耳朵裏,好似春風,和煦而溫暖。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衛知韞,呆愣愣的,都忘記了反應。


    “這是本宮給你準備的出宮禮物,希望你日後常常記得這次的教訓,不要再犯下如此錯誤。”


    沈瑞雪看向宮女端上來的禮物,是黃金打造的小小匕首,時刻提醒著她,她昔日行為是一把劍,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


    她把禮物捧在手心,眼裏盈滿淚水,她朝衛知韞磕頭:“多謝皇後娘娘,娘娘的恩德,臣女此生沒齒難忘。”


    在她想要努力學習,改變自己,爭取出宮的時候,這樣的機會忽然從天而降,沈瑞雪激動得雙手在顫抖,淚流不止。


    衛知韞見她氣質與從前已經大有不同,也為她高興,正準備說點什麽,卻見蕭鶴淩身邊的大太監急急趕來,神色緊張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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