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渠好似一根浮萍,隨時被風吹走,但他堅定地走向前,前方是孟珩的右手邊,右手邊站著乳娘。


    他走向乳娘是想幹什麽?


    “我死期不遠了,我忽然發現自己在死之前,最想去的是母親的懷裏,可惜我的母親已經去世很久,對我們很好的姚氏也被我和妹妹親手殺死了。”林渠站在乳娘跟前,說道。


    眾人瞳孔劇縮,原來姚氏居然是林渠和林若芙聯手殺死的。


    殺死姚氏的兇手一直沒有找出來。主要是林家倒了之後,便沒人上心這件事,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繼續調查。


    乳娘聽了他的話,很害怕。


    哪怕這會兒林渠想到她懷裏,尋找人生中最後的溫暖,她也害怕,這個人可是親手殺死他繼母的啊。


    “乳娘,你一直在喂養小睿王,就抱抱我,當做送我最後一程。”林渠聲音溫和,眼神更是期期艾艾地看著乳娘。


    乳娘嚇得後退了一步。


    她原本以為抱著小睿王出來給孟珩,可以為自己掙一條活路,可現在她才知道,她這是在自尋死路。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死,還是害怕林渠,還是想要逃跑。


    她轉身要跑,林渠就追上去,乳娘慘叫一聲,抱頭鼠竄,結果林渠根本沒有衝她而去。


    林渠方向一轉,直逼孟珩而去,兇狠異常,直奪孟珩懷中的小睿王。


    “把孩子還給衛知韞!”林渠咬牙道。


    他方才走向乳娘,不過是想叫孟珩放鬆警惕而已,他的目標一直都是幫助衛知韞把孩子搶迴來。


    孟珩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抽出匕首,早晨的陽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寒光。


    他一直在警惕所有人,尤其警惕不斷靠近他的人,哪怕林渠努力轉移他的注意力,卻也沒有成功。


    衛知韞很意外,原來林渠說死前最想做的事情,是幫她把孩子搶迴來。


    可惜此時的孟珩,像是餓很久了的野獸,小睿王就是他手中的誘餌,務必要用來捉到衛知韞這個獵物。


    他時時刻刻環顧四周,防備旁人的襲擊。


    因此林渠的襲擊,一點也沒有討到好處,反而更加激發了孟珩的狠勁兒。


    林渠被他踩在腳下,鋒利的匕首直接紮入林渠的心口,發出“嗤”的聲響。


    周遭的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林渠的人想衝上前,但是見狀都停下了腳步。


    此時的林渠,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哪怕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他還是朝小睿王伸出手,執著地要把小睿王給衛知韞帶迴去。


    “我是宣國皇子,你投靠宣國,便得聽從我的命令。”林渠用力地吸著氣,臉色已經蒼白如紙:“我命令你,把孩子還給衛知韞,還!給!她!”


    他一字一頓,說得清晰而堅定。


    而且直接說出衛知韞的名字,不是皇後,也不是旁的什麽稱唿,就是衛知韞,是她這個人,就怕孟珩給他裝傻。


    孟珩自上而下地看著他,冷笑道:“現在不是宣國吞並大啟,是大啟吞並宣國,宣國都快沒了,你還在這裏跟我擺皇子的譜?”


    孟珩手上用力,將匕首插到更深處,半點活路都不給林渠。


    林渠偏過頭來看著衛知韞,他抬起的手終究是無力地垂下來,他嘴唇開合著,像是要和她說話。


    衛知韞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來,聽到他聲音很小很弱:“……除了要完成我記事以來,宣國賦予我的大業之外,我不曾……不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也不曾真的,真的傷害過你。


    “你說得很對,我和妹妹除了為宣國做事之外,不曾真的為自己做過什麽,因為我們根本,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身份,我們長在大啟,卻、卻流著宣國的血,我們應該忠誠於誰?


    “這個問題想得人心很疼,好在從今往後我和妹妹都不用再去想了。”


    他看著衛知韞,目光期期艾艾,似乎有淚水,但始終沒有眼淚滑出來。


    他再次開合著嘴唇,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衛知韞清楚地看見,他開合的嘴唇分明是在說:“對不起。”


    衛知韞蹲在原地,看著他再無生氣的臉,平靜得好似睡著了一般,再沒有一絲痛苦,隻嘴角的血跡殷紅到發黑,在無聲地證明他經曆過的痛苦。


    “你不會是在感動吧?”孟珩譏誚出聲。


    小睿王在他懷裏已經哭到睡著了,折騰這麽久,孩子累壞了。方才哭得太厲害,即便睡著了還在一抽一抽的,很可憐。


    衛知韞抬眸看他,眼神冰冷。


    “為了林渠,你想要殺我?”孟珩冷笑道:“灼灼你還真是好騙啊,知道他為什麽至死都要為你把孩子奪迴去嗎?因為,你的孩子蕭元景,是他助我從你儲秀宮裏帶出來的。


    “林渠的目的是要我用孩子把你引出來,等到大啟完了,他成為宣國皇子,他再從我手中把你奪走。你以為他為什麽忽然對你那麽好,誓死要幫你把孩子奪迴去?


    “他不過是想要利用我做壞人,他再來做那個好人罷了。你居然還為他動容,實在可笑,灼灼,現在除了跟我走,你再無其他路可選了。”


    孟珩站起來,將孩子高高舉起,“我再給你一點時間,你好好考慮,否則我將孩子砸死在你麵前。你若是不跟我走,餘生你就活在害死自己孩子的無盡悔恨、痛苦中。”


    背井離鄉的痛苦,多年來的不得誌,以及無邊的恨意,讓孟珩已經完全變了個人,毫無良心可言。


    現在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了。把衛知韞帶走,將她關起來,沒日沒夜地折磨她,才能讓孟珩心裏好受一些。


    衛知韞看著他,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目光不曾從他臉上移開,就這樣一錯不錯地盯著他,滿心滿眼的恨意與殺意,就這樣泄出來。


    京都城內外,殺聲陣陣,箭矢射出的聲音,將士倒下的聲音,如浪潮湧動,源源不絕。


    他們本就隔得不遠,那陣陣的喊叫聲不斷傳來,就好似響在耳邊似的。


    這裏的每個人都錯覺,自己身處戰爭之中,到處都是廝殺時候飆飛的血霧,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想好了嗎?我數到三,你若是再不做決定,你就等著給蕭元景收屍!”孟珩說道,眼睛裏是嗜血的癲狂,臉上更是滿滿的自信。


    他相信以自己對衛知韞的了解,衛知韞一定會為了孩子跟他走。


    “一!”孟珩開始數數。


    衛知韞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頭。


    “二!”孟珩盯著她,再吐出第二個數字。


    這裏寂寂的,越發顯得城樓那邊的廝殺聲刺耳。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看著衛知韞和孟珩,所有人的心都被牽動起來。


    “最後一個數字了,灼灼,你要眼睜睜看著孩子砸死在自己腳邊嗎?他還這麽小,又這麽弱,砸在你腳邊他的血會濺濕你的裙擺和鞋子。”孟珩聲音溫柔而冰冷。


    衛知韞閉了閉眼,臉上一片冰冷,道:“這第三個數字,我幫你數吧,孟珩。”


    什麽?


    孟珩還未反應過來。


    就聽到衛知韞喊了個數字:“三!”


    她似乎用盡了全力。


    一支箭矢從她的正前方破空而來,從後背直入孟珩的心口。


    這一箭用盡了射箭人的全部力氣,箭尖直接從孟珩的心口鑽出來,帶出血和肉。


    孟珩低頭看著從心口鑽出來的箭矢,腳下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手上無力,孩子掉落下來,衛知韞連忙把孩子接住。


    這樣大的動靜孩子都沒有醒,睡得很安靜,白胖胖的臉、長長的睫毛、肉嘟嘟的模樣,衛知韞隻看一眼,便貼上他的臉,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餘嬤嬤和月見立即上前,護在她左右,兩人也都淚濕了眼。


    從孩子失蹤到這一刻,她們的心就一直是懸著的,她們知道,若孩子出事,衛知韞這一生也就算是毀了。


    天底下大部分的母親,都無法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


    孟珩心口中箭,再也站立不穩,往地上跌去,但他不死心地用手撐著自己的身體,形成單膝跪地的姿態。


    他聽到有人從身後走來,是那個射他一箭的人,那人是誰?竟有這樣強大的臂力,一箭就射穿他的心口!


    腳步聲響在了耳邊,孟珩側眸去看,看到黑色錦靴,看到明黃色下擺。


    他的視線緩慢往上,帶著不甘心,與極致的憤怒,然後他看到了身姿頎長、帶著帝王之氣的蕭鶴淩。


    是蕭鶴淩!居然是蕭鶴淩!


    本應該在城牆上指揮戰爭的蕭鶴淩,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給了他致命一箭。


    曾經,他是落魄門第的公子,贏了高高在上的寧王殿下。


    他內心並不是沒有沾沾自喜過的。


    可從什麽時候起,他卻輸給了自己曾經的手下敗將?


    “你不該動朕的皇後,以及朕與皇後的孩子。”蕭鶴淩自上而下俯視他,冷冷地說道。


    孟珩看著他,胸腔的一口氣泄了,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父親!”稚嫩的孩童聲音忽然傳來,孟珩看去,是他的親生兒子啊,正在朝他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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