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嬪娘娘這裏有其他客人?”蕭鶴淩目光環顧四周,語調平常。


    “沒有,寧王殿下何出此言?”林若芙道。


    屏風那邊,一身太監服的男子頃刻間垂下眸子,斂去周身氣息。


    隻是他雙手依舊青筋暴起,卻垂下眸子斂去恨意,顯得十分平靜。


    蕭鶴淩道:“冬來夜裏風大,明嬪娘娘記得加衣,本王告辭。”


    他帶著長安離開了長樂宮。


    林若芙站在門口處,一直恭送蕭鶴淩離開,直到蕭鶴淩的身影消失,她才折身迴到大殿上,在椅子上坐下,將曲譜拿在手上看著。


    太監走上前來,給她滿上一杯茶水。


    林若芙抬眸看他,眼前之人是個長相普通的太監,身姿倒是十分挺拔修長。


    像是落魄世家的公子,不得已在宮中求一口飯吃。


    “大哥既然將你送到我宮裏,你便安心當差,莫要惹出什麽幺蛾子。”


    那太監隻是垂眸,沒有做聲。


    林若芙又道:“我聽聞寧王殿下這人做事全憑心意,若你惹得他不高興了,怕是他隨意找個由頭將你拉出去打死也是有的。”


    “明嬪娘娘教誨,我記住了。”太監應聲道,捏著茶壺的手青筋暴起。


    不知想到什麽,他忽然恨意洶湧,手上不自覺用力……


    哢嚓!


    茶壺竟就這樣被他捏碎了,茶水迸濺,地麵一片水漬。


    林若芙抬眸看他,目光如雪般清冷,沒有責怪但也沒有感情:“你在做什麽?”


    太監立即躬身,道:“對不起明嬪娘娘,我家人慘遭殺害,想起仇人,情緒一時難以控製。”


    “下去吧,以後莫要再犯。若你日後還如此,我也不敢叫你在身邊伺候了。”


    太監剛要走,林若芙忽然話鋒一轉:“我讓你走了嗎,跪下!”


    太監正百思不得其解,下一瞬立即跪下,就跪在那茶水當中。


    門口處,出現了蕭鶴淩的身影。


    “明嬪娘娘這是在責罰下人?實在抱歉,本王掉了一枚玉佩,特意迴來找。”


    林若芙道:“此人毛手毛腳的,給我倒茶竟打翻了茶壺,如此下去怎麽得了?我正在訓他,以免以後再出差錯。寧王殿下丟的是什麽玉佩?我叫人幫殿下找找。”


    蕭鶴淩的目光凝在太監身上。


    隻見對方嚇得身軀都在顫抖,看著好不可憐。


    再看林若芙的臉色坦蕩無比,並沒有絲毫撒謊的痕跡。


    “殿下的玉佩掉在椅子下了,屬下已經找到。”長安從椅子下邊,拿出一枚玉佩來,擦幹淨了遞給蕭鶴淩。


    蕭鶴淩接過來摩挲著,目光卻落在太監身上。


    “看這太監年齡不小了,竟連茶水都端不穩,留著也是浪費糧食。不若直接拉出去打死,免得壞了明嬪娘娘心情。”


    林若芙臉色微微泛白,仿佛被嚇到了的樣子。


    “倒也不必如此殘酷,他身為太監已經很可憐了,不過端不穩茶水而已,訓訓也就好了,若再殺他性命,恐怕我要夜夜噩夢纏身了。”


    蕭鶴淩唇邊泛起一絲笑:“明嬪娘娘倒是心善。”


    話音才落下,他已經將太監一腳踹翻,踩在太監的心口上。


    他看見了對方的臉。


    怎麽看都是平平無奇一張臉,臉上還有些許麻子,此時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是他多心了嗎?


    林若芙是林相嫡女,如今又是他父皇的妃子,她這裏怎麽會有憎恨他的人?


    和他之間當真有如此仇恨的人,已經被他徹底除掉了,不會放跑的。


    “本王不若明嬪那般心善,端茶倒水此等小事都做不好,在本王這裏就是廢物!”


    太監抱住他的腳,聲音沙啞哀求:“寧王殿下饒命,奴才一定好好學,以後再也不犯下此等過錯。”


    他卑微得像極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蕭鶴淩盯著他許久,才收了腳。


    太監立即匍匐在地,跪在蕭鶴淩跟前,清瘦的身子顫抖不已。


    落在旁人眼裏,便是怕得要死。


    夜色已深,風大了很多。


    蕭鶴淩收迴視線,離開長樂宮。


    走了很遠的路,長安才問:“殿下懷疑那太監什麽?”


    他什麽也沒發現,什麽異樣也沒感覺到,他家殿下就懷疑上了。


    蕭鶴淩深吸了口氣,空氣很涼,連帶著吸進去的氣體都是涼的,涼到他腹中去。


    他抿了抿唇,沒有解釋,隻道:“本王去母妃宮裏走一趟,叫她安排幾個得力宮女到長樂宮裏去伺候著,免得明嬪娘娘沒有貼心人。”


    若是母妃派去的人出事了,就證明他今晚的懷疑沒有錯。


    蕭鶴淩看了看天,夜色如墨,半點月色也沒有,不知道衛知韞怕不怕黑。


    沒關係,等拿了鄂玉山的人頭迴來,他讓整個京都城點滿燈,照亮她的世界。


    和他一起看向黑夜的人很多。


    比如東宮太子也在看夜色。


    “哦,寧王弟要去攻打鄂玉山啊,他倒是無所畏懼,奈何他就是一個紈絝而已。


    “紈絝王爺如此無知,就讓他葬身平陽城吧。


    “再有,他出征之後,將衛知韞趕出衛府。選錯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太子和煦的笑容與夜色融為一體。


    *


    衛知韞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今日精神頭終於好了些。


    李大夫來給她診過脈,查看過身體,最後確定她是中蠱了。


    李大夫當時說:“衛小姐這是中的生死蠱。生死蠱又名同生共死蠱。同時中此蠱的兩人,生死與共。”


    那天她之所以暈倒,是給她下蠱之人遭到重擊,生命垂危,命懸一線。


    如今她醒來,說明那人已經脫離危險。


    衛知韞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思考,如果她當真是中蠱,那麽,是誰下的蠱?


    又是什麽時候下的蠱?


    她處處小心,竟一點都不曾察覺!


    李大夫當時還道:“衛小姐,實在對不住了,老夫在這方麵的研究甚淺,不知如何解蠱。但老夫有個師妹,在苗疆長大,對此等蠱毒十分了解,老夫這就給師妹送信,請她來京都城一趟。”


    於是她的父親派了人手,帶著李大夫的人與舒心,親自去苗疆跑一趟。


    過去的人已經有書信送來,說李大夫的師妹這幾日將抵達京都城。


    在得到書信的這天傍晚,衛知韞又得到另外一個消息——蕭鶴淩要去攻打鄂玉山。


    她整個人恍惚了好一會兒。


    消息雖然是大哥帶來的,但是大哥也很疑惑:“好端端的,寧王殿下怎會自請去攻打鄂玉山?”


    當時家中的姊妹都在她屋子裏陪伴她。


    衛崇聞言便皺眉道:“寧王殿下不曾上過戰場,他又是出了名的紈絝,去攻打鄂玉山不是送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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