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內侍便得聖人眼色去宣朝臣進殿,來的大多是武將,隻有零星幾位文臣,還有鄭王召王兩位殿下。


    眾人見到武安侯並不意外,可見到容枝意立於聖人身側,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聖人平了眾人的禮,便讓容枝意將急報通讀了一遍,問眾位可有想法。


    底下人議論不斷,有說當初就不該讓太子殿下去的,有說燕譙無恥的,也有漢陽郡公為首的武將嚷嚷著氣不過要親自出征的…


    容枝意總算明白聖人為何老得這樣快,日日聽人爭執說些沒有重點的空話,還要想方設法讓各方勢力保持平衡,能不生病嗎?


    武安侯和漢陽郡公又就誰出征吵起來了,吵嚷中,宋寺卿邁步諫言:“啟稟聖上,這戰場上輸贏乃兵家常事,此次雖退守西平,但在丹都兵馬摧殘和腹背受敵之下,隻損失了一千精兵,說明太子殿下並非魯莽之人,是有底氣和謀劃支撐著大軍打迴去的。再說迴糧草丟失之事,咱們此次出征糧草備的充足,後方也在不斷補給,哪怕丟失一半,也足以支撐大軍再戰半月餘,臣以為,當下重中之重,是先補上被搶和丟失的糧草,派遣郎中去前線照顧受傷的兵丁。”


    聖人點了點頭,抬眸瞥了眼容枝意,她頗有眼力見:“宋寺卿所言極是,當下再多爭執都是無用,首當其衝的是補上糧草、安撫軍心。那麽諸位,這送糧人選,可有提議?”


    “恕兒臣冒昧。”鄭王用不大滿意的神情打量容枝意,問道,“敢問父皇,為何是容娘子在傳達聖意?”


    “同為聖意。”容枝意反應極快,一句話便讓人把話噎迴去了。


    鄭王撇撇嘴沒敢當場發作,召王卻站不住了,提議:“父皇,兒臣願去沙洲送糧。”


    趙謙當初沒能同兄長去沙州親自給趙讕報仇,這迴又怎麽坐得住。


    “不可!”聖人脫口而出的否決並沒有激起在場之人的驚訝,而是他的嗓音…怎會嘶啞成這樣?聯想方才的太醫,難免要多想。


    聖人急忙清了清嗓子,望著容枝意求助。


    “姚妃產下八殿下後喜食辛辣,用晚膳時不慎叫聖人也誤食了辛辣之物,這才傷到了嗓子,早先太醫已來瞧過,並無大礙,各位無需憂心。”容枝意與人對答如流,眾人再看聖人,雖眼裏始終透露著擔憂,有些無精打采,但麵色紅潤,不像是生了大病,便也沒有多想。武安侯也搭腔,隻說迴去定好好斥責妹妹。


    容枝意怕人追問,又將話題引到送糧人選上:“京中忽然離開兩位殿下,實在不妥,眾位可還有別的人選?”


    漢陽郡公永遠是最積極的,可他年歲已大行事又衝動,還是太子嶽父,聖人不願勞煩他。派武安侯去送糧,又未免有些小題大做…說到底,年輕一代還是缺了武將。


    本以為沒有合適的人,最後這重任還是會落到武安侯的身上,眼見聖人洋洋灑灑開始擬旨,他都斂息準備跪下接旨了。


    “啟稟聖上,微臣有一合適人選。”忽有一人語調輕快嗓音明朗,容枝意微微踮腳望去,人群裏走出一麵如冠玉的郎君,是謝澤旭。


    他一如既往神情漠然:“現任翰林院編修,新晉探花郎,淮南道節度使杜勝的親外孫,揚州刺史喬文山的嫡次子,喬楚逸。”


    容枝意愣了愣,迴過神時底下也議論紛紛。要臣們當然清楚喬楚逸家中不是什麽白身,揚州刺史姓喬,多數與喬楚逸有些關係,這尚且能猜到一二,但他竟是喬家嫡子…重點是,外祖父是淮南節度使。


    這官職可不簡單,手裏握的是實打實的一方兵權。押送糧草之事若能名正言順得節度使相幫,豈不事半功倍?淮南節度使四兒一女,對女兒極盡疼愛,那自然對喬楚逸這個出色的外孫十分重視。


    容枝意看向聖人,他麵露難色。


    她明白聖人是怎麽想的,假設這喬楚逸立了功,借此向他求娶公主,那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當然了,這老父親再是舍不得女兒,麵對這種事也不得不承認,喬楚逸的確是非常合適的人選。身家清貴,自己又有真才實學,看他體格,武藝也差不到哪去。


    “此次送糧也是一次考驗,若糧都送不到,憑什麽求娶讕兒,對吧?”容枝意低聲勸了聖人兩句,“意兒覺得可行,您意下如何?”


    聖人沉默半晌,終是放棄抵抗,揮了揮手,容枝意了然,直起腰頗有氣勢:“眾位大臣可有異議?”


    一時半會兒的確沒有更合適的人選,眾位頓時噤了聲,武安侯來了句喬郎君恐怕年輕氣盛做事不夠穩當,立刻被幾位接觸過喬楚逸的文臣擋了迴去,這下連他也說不出個不字。


    唯有徐大人幾番躊躇,才邁出艱難一步:“聖上,微臣有個不情之請…”


    “徐大人盡管說。”


    “小兒元洲…先前得了聖人垂憐,去京兆府任職數月,可性子頑劣,不慎犯了錯事,丟了官職。微臣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如今他已向微臣起誓誠心悔過,微臣就這麽一個嫡子,實在不忍叫他渾渾噩噩一輩子,想求聖人再給他個機會,此次能隨喬編修一道遠赴沙洲。”


    容枝意沒想到徐大人會有這一出,低頭看聖人,隻見他好似渾然沒有聽到一般,久久沒有答話,連點頭搖頭的反應都不給一個,這要她怎麽傳話?


    她選擇閉嘴,直到聖人親眼讓人擬下旨意,並在聖旨上蓋了章,才開口道:“此行兇險。”


    單單四個字,明白人都清楚聖人的態度了。此行兇險,徐元洲性子頑劣,實在不適合同行。


    容枝意本想為他說幾句話,謝澤旭比他先開口:“聖人,徐郎君先前在京兆府任職幾月,公務上不曾有過疏漏,並無傳聞中那般荒誕。且他想法新穎周全,極擅與人打交道,經常能顧及到旁人疏漏之處。微臣認為徐郎君一同前往,定能助喬編修一臂之力。”


    謝澤旭的話總比她更有說服力,聖人果真同意了,讓他們各司其職,盡快去籌備糧草和送糧事宜,並單獨宣了喬楚逸和徐元洲覲見。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容枝意飲了酒,困得癱坐在圈椅上打盹,這才等到匆匆趕來的二人。


    聖人從奏折堆裏抬眸看了他們一眼,道了句賜座。


    容枝意打個哈欠起來,周圍一個內侍宮女都沒有,連聖人身邊寸步不離的王內侍都不在。那他是在同誰說話?誰去搬座?


    容枝意詢問的目光得到了聖人“當然是你”的答案。


    明明有的是人服侍,偏生要喊她留下來,還以為是有什麽好事,原是叫她做這些粗活。她不太情願,邊搬木凳邊埋怨:“您這是公報私仇,一點兒都不體麵。”


    間隔不知多久,聖人陰雨連綿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了。


    喬楚逸反應極快,見她一人搬兩個有些吃力,上前搭了把手,徐元洲看了會兒笑話,被瞪了一眼才狗腿子似的上前相幫。


    給二人搬好後座,容枝意又自己拖了個圈椅坐去一旁。聖人依舊低頭奮筆疾書,隻隨意瞥了她一眼:“打了她一巴掌,心裏可爽快了。”


    徐元洲和喬楚逸麵麵相覷,容枝意接過話直言:“她這樣說阿兄,我沒打死她已是手下留情。”


    聖人放下筆,深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會兒請司藥來上個藥。”


    “區區小傷,不足掛齒。”聖人忽然表現出來的關心和退讓讓容枝意有些困惑,這是不打算演了?那她也不會這麽輕易就低頭,雖說是為大局考慮不得不懲戒她,但那幾十仗也不能白挨啊。


    聖人未再開口,將眼神挪到了喬楚逸身上。他與趙諺差不多年歲,身量筆挺,容貌絕非常人可比,任誰見了都挪不開眼,怪道如此受娘子們追捧,更叫讕兒一見傾心。


    聖人嗓音低啞:“樣貌比起傳聞裏要差了些,文章倒還行,武藝如何?”


    容枝意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樣貌差?說喬楚逸?聖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六歲習武,不曾荒廢,但比不得郢王世子天資聰穎。”喬楚逸如實答道。


    “他那些花拳繡腿都比不得?”聖人露出不滿意的神情,“這麽說武藝也差了些。”


    喬楚逸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些什麽,聖人擺明了處處針對,不論他說什麽,都是一樣討罵。


    聖人將一切看在眼裏,容枝意說的不錯,讓他去送糧是曆練,更是考驗,從這一刻起便是。可他這副模樣,實在令人不太滿意,更難以放心將他的心肝閨女交給他。


    不料喬楚逸忽而頷首,麵色不改:“恕微臣失禮,實在好奇,既然聖人覺得微臣處處不如他人,又為何應下謝府尹提議,選擇微臣呢?”


    徐元洲詫異地扭頭看他,喬郎君這清雅樣貌,還是個硬骨頭。不過也對,聖人要是因為這個要他性命,沒人去送糧不說,滿長安的小娘子恐怕都要跑到大明宮外抗議了。


    聖人並沒有生氣,隻是意外,這好似是喬楚逸第一迴離他這天子這麽近,淡定不說,還能迴擊他不大禮貌的言語。


    有點意思。


    “正因如此,才要給你個機會證明自己。”


    其實方才知道趙珩無事,容枝意就放心了,輸贏常有之事,平常心對待便是,隻想著能早些迴去再給趙珩去封信囑咐些什麽。這準嶽父和準女婿之間的劍拔弩張對困得眼皮上粘米粒的她來說一點興趣都沒有。直到說至重點,才勉為其難支起耳朵聽了幾句。


    “你二人今日迴去收拾行囊,後日出發,切記萬事小心謹慎,不可任性妄為,彼此有商有量,凡事都要以將糧草送至西平為先。”


    “後日…”徐元洲喃喃了一嘴,倒是出乎意料,本以為明日便要著急著走的。


    聖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緊不慢道:“不急,既然他二人選擇丟下糧草,那想必是有解決的法子。若想不出,便是他們的罪過,你們隻管平安送達,晚一兩日的無妨。”


    比起與燕譙和丹都的外戰,容枝意忽然覺得,聖人更在乎此次能實打實曆練趙諺趙珩的機會。也難怪他不同意武安侯和漢陽郡公去送糧,也是想看看將他二人逼到絕境,他們會用怎樣的辦法殺出血路。


    大瑒需要能抗重壓、不懼磨難的統治者做接班人,也需要勇毅果敢的少年將領擔大任。這也是他當初沒有選擇經驗豐富的將軍,而同意由這兩人遠赴沙洲的原因。燕譙隻剩個傻子齊昌了,真連這人都打不過,也不必做什麽太子世子,趁早歸野山林做個村夫吧。


    從殿裏出來,蔣樅和靜姒迎麵上前:“娘子,情況如何了?怎的去了這樣久?”


    容枝意跟他二人細說後,一道往東宮的方向去。月色下迴過頭,竟見喬楚逸與徐元洲始終跟在身後。


    她驚訝:“蔣樅在呢,我用不著送,你們迴去吧。”


    喬楚逸執意要送她,徐元洲也扭捏道:“又不是我想送你,誰不知道你一拳能打倒兩個我,隻不過…你才與姚妃起爭執,要是她氣不過趁著夜深人靜對你痛下殺手,那…那昀升不得砍死我。”


    容枝意失笑,但也由衷地感謝他。哪怕他們的矛盾從牙牙學語時便開始了,但這些難過低迷的日子,徐元洲也默默給予了她無條件的信任和包容,甚至不惜為她頂罪。


    三人就這樣並排走著,誰也沒再開口。直至遠遠能瞧見亮著燈的東宮西側院落,門外隱約還有在走動的二三人影。大約是宋嘉夕半夜醒來不見她,打聽消息後起身來等了。


    “就送到這兒吧。”容枝意停下腳步,“元洲、喬郎君,多謝。下迴再見不知是何時…意兒在這祝二位一帆風順,旗開得勝。”


    喬楚逸朝她行揖禮,容枝意頷首:“有句話想問許久了。讕兒去了洛陽可有給你寫信?”


    喬楚逸愣了愣,無意被戳中心事,眸中剩下無法抑製的失望,卻也坦然:“沒有。”


    這個迴答出乎容枝意意料。


    送別二人,他深歎口氣,轉身朝宋嘉夕走去。她早已急不可耐,快步跑來:“究竟出了何事要你這大半夜的進宮?”


    容枝意再度跟她解釋了一遍,宋嘉夕聽得心驚膽戰:“這燕譙怎就無恥到這種地步?還好他們沒找到齊妍,否則可不知道要如何糟蹋她!”


    “我隻知,齊昌此舉必遭反噬。”


    他將事情做得這樣決絕,為了找補他那丁點的麵子,舍棄親情不說,還不顧百姓死活,硬生生招了三四萬的老弱病殘奔赴前線。據趙珩信裏所說,燕譙有不少七老八十本該頤養天年的老兵,在戰場上劍都揮不開,卻能被齊昌拉來充人數。兩國本不至於鬧成這樣,燕譙生生是被齊昌一人拖累了。


    容枝意忽然想到什麽,本已被宋嘉夕拖上床榻,這下又穿上木屐來到窗台邊,執筆沉思,斷斷續續寫下些香料的名稱。末了將單子交給守夜的靜姒,囑咐她宮門一開便去東市尋來,多名貴都不妨事。


    第二日一大早,唐可兒被宮女們從榻上托起,行屍走肉般洗漱用膳,去歸真殿給姚妃請安,路過院子,竟發現容枝意那雙如水洗葡萄般的大眼睛下今日竟青黑一片。各類名貴香料擺了一地,她絲毫不計較地席地坐著,這頭生著火烹煮,那頭拿著個藥罐搗鼓。


    她是開了眼了,這人怎的這麽想不開,一大好時光不睡覺在這做什麽呢?


    容枝意懶得搭理她,讓照水簡單說了下昨晚唐可兒夢海遨遊時發生的事。她一聽趙諺帶兵退守西平,嚇得是魂飛魄散。


    “阿諺可有受傷?”唐可兒跟失了魂一般,急匆匆拉起容枝意,雙手抓著她肩膀質問,“聖人可會派兵相助?我阿爺雖從未與燕譙交過手,但他身經百戰,若有他相助勝算可會大些?我現下便出宮去求阿爺…你為何昨夜不叫醒我!故意的是不是!”


    “沒有…”容枝意放下手中的藥罐,轉而去握她有些顫抖的手,“你先別急,阿兄沒事兒,隻是大軍糧草被丟下。聖人派了喬郎君和元洲明日出發去沙洲送糧。這仗本就不是一日兩日能打贏的,阿兄自有他的決斷,咱們隻管相信他。”


    因時刻惦記著要做香囊,容枝意語畢後便蹲下身:“我要做些東西,拖元洲明日帶去。你先去姚妃那兒請安吧,順道想想要捎帶什麽,晚些一起送去。”


    夏夜裏蚊蟲多,他們又住在營帳,難免要被叮咬幾口,雖算不得什麽,但有些毒包癢起來是真要人命。她用艾葉、白芷、薄荷、丁香等做了些驅蟲的香囊,讓人掛在營帳裏,夜裏也好安眠。再有五味子、茯苓、陳皮這些草藥紮起來做成藥包,睡前泡腳時丟一個進去,舒緩身心。


    也另外給趙珩做了個自己平日配著的香囊,裏頭是桂枝、檀香、玫瑰,這樣他若是想她了,還能有樣東西睹物思人。


    香囊按顏色分類,一一用字條標記好,省的趙珩分不清。送走宋嘉夕,做完這些事,宮人連午膳都備齊了。


    容枝意氣喘籲籲坐到屋裏,淨過手麵,剝了顆南邊剛送來的冰鎮荔枝。照水正問她要不要此刻用膳,容枝意搖搖頭:“去把蔣樅喊來,有些事要問問你們。”


    荔枝清甜,手裏又握著當初盂蘭盆節在常恩寺從趙珩那順來的小冰鑒,這才覺得好受了些。蔣樅入內後,容枝意屏退了旁人,單留下他和照水。有件事她想了許久,還是想把二人都喊來問問意見。


    容枝意將剝好的荔枝往二人的方向推了推:“坐吧,一起嚐嚐。”


    照水一向守禮,自然不敢,連坐下都不肯:“娘子有話便說吧,奴婢一切都聽您吩咐。”


    “那我讓你坐下,你為何不應?”容枝意反問了一句,又看向蔣樅,他好似猜到了容枝意要說什麽,分外拘謹。


    既如此,她便直言了。


    “蔣樅,你自小跟在趙珩身側,隨他讀書習武,也稱得上郢王夫婦的半個義子了。”容枝意幽幽開口,“如此武藝和見識,跟在我身邊,實乃荒廢了。”


    “如今有個機會讓你迴到他身邊,你可願意?”


    她早就想把蔣樅送迴去了,他在,趙珩的安危就能多一份保障,在得知大軍退守西平後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蔣樅愣了許久,屋內靜可聞針,直到照水泰然跪地,朝容枝意行了個大禮:“奴婢雖與蔣侍衛訂下親事,且不說還未出嫁,便是出嫁了,此生也都是娘子的人。娘子有意派他迴世子身邊,奴婢的確舍不得,但也絕不敢有任何旁的想法。”


    蔣樅本人是一定願意和迫切的,但他如今不是孑然一身,能不能去還得看照水如何表態,顯然,照水一切都聽她的。


    “去與不去,都看你們自己。”容枝意抬眸,“蔣樅呢,照水已經表態,你又是何想法?”


    蔣樅頓了頓,沒有再猶豫,當機立斷跪地:“蔣某定不負娘子所托,護世子平安迴來。”


    這話雖矯情,但是他的真情實意。


    “好!”容枝意傾身扶起他,“蔣侍衛赤膽忠心,著實令人欽佩,那你明日便隨元洲出發西平,我會讓人給你備好行囊。”


    她也扶起照水,後者起身卻不敢抬頭,容枝意這才發現她已是滿麵熱淚。


    “隻有保住自己,才能護世子平安。”容枝意轉頭,將照水的手交給他,“世子有我等著,也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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