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意埋頭不停地往前走,路過點起燈的一戶戶人家,路過下了學的書塾,路過賣酥山的小食肆,路過養著狸奴的米行,路過胡姬酒肆,路過來去匆匆的行人。也路過笙歌不斷的繁華長安,看到逐漸接受孤獨和平庸的自我。


    她痛苦也畏懼,她想要逃離,可不論怎麽掙紮,這無法阻擋的洪流都在推著她,不停地往前,直到被徹底淹沒。


    日落西山,天地終將歸於寧靜。


    她看麵前這座宏偉的皇城,所有的歡聲和笑語,好像都被攀不上的高牆隔絕在外,隻剩下廝殺與怒吼,可渺小如她,除了被人當做可利用的工具,毫無存在的價值。


    她知道自己隻是聖人的一枚棋子,潘五郎是誰殺的朝臣們心裏一清二楚,隻是如今姚家勢大,勢大到沒有人可以反駁他們,聖人在權衡過後不得不舍棄她。


    她不怪聖人,隻是這種無法改變現狀的無力讓她…心裏不舒服罷了。


    “世子。”看守宮門的貴要子弟伸手作揖,容枝意詫異地轉過身,郎君身穿棠梨色圓領襴衫,眉目如畫,淡淡的檀香如醉了酒的小鹿,一下便撞進她脆弱的心窩。


    這天地間還好有個他。二人未多言一句,默契地轉身進了宮門,也默契地十指相扣,走在悠長的月光裏。


    “我知你今日出了門,下衙後便想去接你,見你一人埋著頭從容府走到了宮外,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擾你,怕擾了你的思緒。”趙珩側過頭,在明明暗暗地燈火裏輕歎,“如何,想通了嗎?”


    “想不通。”容枝意垂著頭,失魂落魄道,“我親眼看著嘉夕可兒嫁作他人婦,今日又看著阿姝出嫁,分明幾人都沒有離開長安,我們也依舊打打鬧鬧地開著玩笑,但我就是覺得她們離我越來越遠了。你說,我們來這世上究竟是做什麽呢?為何明知前路疾苦,還要不管不顧地闖進來,明知分離哀傷再見困難,還要笑著說山水自有重逢時。”


    小小燈籠閃爍著微光,照亮二人前行的歸路。


    “時光逼迫我們遍嚐酸甜苦辣,喘息著長大,雖殘忍,但她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日後的我們能有勇氣去經曆人生百態。”


    趙珩的聲音洋洋盈耳,有能令人心安的力量,“意兒,這世間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這些路縱橫交錯各有不同,所以有人會一起出發,有人會在半路相遇,也有人錯過便再不會有重逢。所有人的路都走得跌跌撞撞,這是沒有辦法逃避的。咱們能做的隻有…裝出聲勢浩大無所畏懼的樣子鼓勵自己,就算摔上幾個跟頭、濕了鞋襪,丟去半條性命。若非要問是為了什麽,現在哪能知道?沒有人是自願出發的,也就隻有等到了終點,去迴憶路途裏的瑣事,和藏在勇氣裏的秘密,才能知道緣由吧。”


    容枝意細細斟酌他的話語:“哪怕是你和我,日後也會分離嗎?”


    “但我們一定會有重逢。”趙珩不假思索,“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便是…行於天地間,難以解釋的緣分二字吧。”


    容枝意未再答話,默默靠近他,去聽他怦然的心跳聲。


    趙珩傾身低頭,伸手撫摸她銳利凸起的蝴蝶骨,有句話說山海向有歸期,風雨自有相逢。每一個在命運壓迫下渺小存活的他們,在當下能做的又有什麽呢?無非就是用力的相擁罷了。


    他勾起唇角,明媚如春光:“若找不到人生的意義,試試抱緊我。”


    “嗯。”她小心翼翼地啜泣著,淚水不慎打濕了他的衣襟,“我一直沒說,這兩個多月我過得並不好受。”


    “我知道。我知道你總是笑著說無事,可沒有一日是開心的,人非聖賢,沒有人能大度到去接受別人的陷害,承擔他人的過錯。”


    “我一路走來,看到先前與嘉夕可兒常去的絹行,還有隔半月便要去看看有無上新的定寶齋雲霓閣,裏頭有不少三五成群作伴的小娘子們,我經過,恍惚看到從前的自己,忽然發現不知何時開始,如今的我,離那一個我,好遠好遠。”


    她潸然淚下,自嘲般搖搖頭:“我人生這條路,許是一直在下坡吧。”


    “我從前也是這樣想的。”趙珩抬手至她腦後,輕輕安撫著,“你也知道,我名聲極差,做的所有好事都能被傳成壞事,但凡長安有個什麽動蕩,都會傳出謠言說是我做的,那時我也不知道是我外祖母在背後搗鬼,就覺得是自己命不好,活該。本就消沉,還因為一時衝動說錯話,失去了你這個最好的朋友,有段時日,我還偷偷躲起來哭過。”


    他目光炯炯,撩起她額前碎發:“後來我跟著爺娘去邊疆,上戰場,又去了好些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雲遊,總算是尋到了一些人生的真諦。期間去過一趟杭州,其實也不敢特意去找你,隻讓人打探了些消息,在你府上對街的茶樓坐了一會兒…好吧,是坐了兩日都沒能遇到你出府,但不知為何,隻要知道你在那兒,你平平安安的,我便覺得心滿意足了。就好像忽然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天而降,讓我有了勇氣去與世間的不公對抗衡。”


    “許是聽茶樓裏的說書先生說多了,走的那日就去了趟靈隱,好巧不巧,就在那兒遇到了你。自那之後,我便不覺得自己人生無意義了,也不覺得自己倒黴了,因為遇上了你。”


    “我來到這世上,能與爺娘相見,能與身邊友人相識,能與你相愛,已經是人生最大的幸事,所以不論路途有多艱險,我都會少一些埋怨,多一些感謝,感謝他讓我得到了來自你們的愛。”


    他心平氣和敘說這些往事,曾經的傷痛曆曆在目,還好不過短短幾年,麵對這些已能談笑自如了。


    墜兔收光時我們與人互道離別,但旭日升起時也會有人與我們傾蓋如故,與我們久別重逢。離別的確痛苦,相逢也值得歡欣,正是這些千千萬萬的情感、思緒迂迴交匯,成就每一個當下千奇百怪的我們。


    ···


    趙讕再次見到容枝意時,她正在小院裏忙碌,這頭揉麵蒸起了雲片糕,那頭榨汁釀起了石榴酒,雖與平時沒什麽兩樣,但整個人都神采奕奕,被甜蜜與幸福包圍著。


    奇怪,太奇怪了。


    “讕兒,你來得正好!”她揮手喊她過去,捧著蒸籠一番炫耀,“容枝意手作,新鮮出爐的雲片糕要不要嚐嚐?”


    趙讕嚐了一口,直言不諱:“有點淡。”


    “那便好,我特意少放了些糖漿,蘸著我去歲做的玫瑰醬,絕配!”


    “嗯嗯,好吃好吃,都聽你的。”趙讕隨口敷衍她幾句,容枝意便又去忙了,還讓人將雲片糕配著玫瑰醬給唐可兒、徐淑妃、姚妃和聖人送去。


    “你送淑妃娘娘是應該的,怎麽還給姚妃送?她不怕你毒死他都不錯了,哪敢吃啊,送去了也是浪費。”


    容枝意搖搖頭:“我如今是在她手底下討生活,表麵功夫總要做一做。還有,你可別瞎說啊,我沒這個膽子實名製投毒。”


    這個理由還算那麽迴事,趙讕意有所指:“那…你給那誰有啥好送的。”


    “誰?”


    “就那誰啊…”


    容枝意早把她看穿了:“你阿爺便阿爺唄,還不好意思承認了?”


    “別提他,心情都不好了!”談到這個,雲片糕都不香了。


    據容枝意所知,自那日趙讕以死相逼要免容枝意責罰,這對父母便再也沒有說過話。


    “讕兒,我明白你心裏替我委屈,但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或許真的是我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聖人要成什麽事,那其中一定有他的利害所在。”容枝意沉靜道,“我願意去相信他是愛我的,不是利用,而是有苦衷的。”


    “你竟然這樣想…”


    分明那打在身上的一棍又一棍是實打實的,疼得是她,嚐試原諒的也是她。趙讕一直覺得容枝意最奇特的地方,就是一直擁有旁人無法比擬的,愛與被愛的能力。


    “你可別把我想的太好,我隻是如今不在乎真假,心中如此期盼罷了。”她沒說自己的那些猜想,也沒說趙諺給的零星提示,隻是他們既然要追求這個局麵,那她便順著這樣做吧。


    “姚妃最近忙著處理六宮事務,你正好鑽個空子,拿這雲片糕去與聖人修個好,也好叫他睜隻眼閉隻眼,免了我接下來那幾板子。”她開玩笑道。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趙讕嗔怒看她,忽而想起什麽,話鋒一轉,“不過表姐你不知道嗎?你剩下那幾板子,早有人替你挨過了!”


    “什麽?”容枝意訝然,“何人?什麽時候的事?”


    “還能有誰啊?”


    容枝意問出口時心中便有答案了,這件事除了趙珩,就沒有別人了,她扶著長桌顫顫坐下:“沒記錯的話,可還有二十多棍呢…他一人全挨了?還沒讓我瞧出來?分明日日都來我這裏,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


    趙讕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就…就武安侯慶功宴那日…他們提起想要罰你,堂哥就說你們福禍相依,幹脆替你受了。”


    怪道他那日一身酒味…容枝意還奇怪他這麽好的酒量怎麽會醉到摔出一個大包,原來酒味是藥酒,站不穩是挨了罰…


    “表哥是如今咱們這輩裏武藝最好的了,加之他那個不可一世的性子,打他的人都不敢使大勁,生怕哪日自己就要被燒個幹淨,你看不出來也是正常…但,”趙讕撇撇嘴,朝她祈求,“你若要問他,千萬別說是我說漏嘴的。”


    “我不問,既然他自己不提,我便當做不知道吧。”夫妻相處也有道,不一定都要事無巨細讓對方知曉,心中有數便足矣。


    “隻是難怪他那日格外語重心長,跟我說了好些有的沒的。”


    “哎。”趙讕還有些豔羨,“我老說堂哥不好,但他對你真是沒得挑的。”


    容枝意笑了笑,滿眼都是甜蜜與幸福:“那你呢?你不是前幾日還和喬楚逸出去了麽,你們發展如何?”


    “怎麽說呢…”趙讕拾起咬了一半的雲片糕,“他對我還是有距離的,一直是秉持著君子之禮,但還是有進步的吧?至少話比以前多了些,也比以前不那麽拘謹了。”


    趙讕向來是樂觀的:“我就再接再厲吧!哪怕是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明日我還和他約好了出城去狩獵呢,自從三哥哥定親,都好些時候沒人陪我去了。”


    “你跟他?狩獵?”容枝意迴憶了一下,“喬郎君…會武嗎?”


    “他會!你可別小瞧人家了,他雖一舉拿下探花,但畢竟是將門出身,自小練武從無懈怠的。”趙讕急著給他解釋,就這副護犢子的樣子,聖人若得見恐怕又要氣得幾日不肯上朝了。


    盡管如此,容枝意還是跟她提點了幾句:“喬郎君雖是個好人,但你跟他單獨出去,還是要小心,身邊必須帶著人的,護衛該去的也一個都不能少,明白嗎?特別是出城。”


    “要不你明日把蔣樅帶去?有他在我能安心些。”


    趙讕正想謝絕她好意,照水上前一步道:“娘子,蔣侍衛明日要去替世子辦事,若要用人,可要奴婢現下就去與世子說明?”


    “表姐別麻煩了!”趙讕急忙拉著照水,“把蔣侍衛都喊去了,說明是有大事,就別找他了,明日我把所有的護衛都帶上,保證一個都不落,你們就放心吧。”


    “那還差不多。”趙讕平日裏也常跟趙謙去狩獵,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地方,沒人比她更熟悉了,容枝意便也沒放在心上,隻是囑咐她要早些迴來。


    昨夜,容枝意把容茂仁的大作拿出來交給趙珩了,趙珩一看,連是人是狗都沒瞧出來,她隻好把容茂仁原話跟他轉達了一遍,他聽後立馬讓人拿來筆墨,重新畫了個人樣出來,不僅讓蔣樅今日拿去問問容茂仁,還讓他派人去天酒樓查探。


    昨夜她正值傷心難過之際,也沒多問,夜裏蔣樅迴來,容枝意問起他,他隻說今日沒碰到那幾個燕譙人,安排了些弟兄連夜暗中把手,明日一早他再去瞧瞧。


    “世子昨日那個樣子,是認出了他們是誰?”


    “原本是認不出的,但您一說有顆痣有道疤,世子便想到了前些日來議和的燕譙使臣,其中有一個就有這兩個特征,世子便憑記憶畫了他的模樣拿去給二哥兒比對,但二哥兒隻見了一麵,也不太說得準,今日我又拿去給掌櫃的瞧了,掌櫃的也說有些出入。”


    容枝意點點頭:“也許隻是多想了,當時燕譙使臣不是咱們派了人親自送他們迴去的麽?咱們的使臣可也跟著一道去了燕譙,一個都不少的,總不會半路又迴來了。”


    “屬下也這麽想,這燕譙剛敗給我們,自己那兒還一團糟呢,怎麽會有空又來撩撥我們,但世子覺得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保守起見,查便查吧。”容枝意話鋒一轉,“對了,王妃娘娘最近可有來信?”


    她是忽然想到了至今下落不明的齊妍,當時郢王妃說查到過蹤跡,她便覺得是有了些希望,可都這麽久過去了,仗都打完了,郢王妃來信都沒有再提及過,難道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嗎?不僅如此,蕭朔那兒也是一樣,他甚至連信都沒有來過一封。


    蔣樅搖搖頭,她便想著,還是再去一封問問情況吧,哪怕齊妍真的杳無音訊。


    趙珩第二日來陪她用早膳時也順道提了一嘴:“丹都是放棄了,但燕譙那兒一直沒放棄要找齊妍,不過我倒是聽說了一個消息,你先別吃了,聽我說完,否則一會兒該噎著了。”


    這麽慎重?容枝意咽下嘴裏吃食,他才神神秘秘開口:“蕭朔,失蹤了,蕭家四處尋不到人,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


    容枝意震驚了。好端端的,蕭朔怎麽會失蹤?還一下兩個多月?


    她難免埋怨:“你怎麽才告訴我?”


    “我知道也不久,蕭家有意壓著消息,再加上他們那偏遠,我也才知道不久,據說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堯恆林,他單槍匹馬的,也不知到底去了哪。”


    堯恆林處於大瑒與丹都交界之地,這很難不讓人去聯想什麽,容枝意有些不安:“他不會…是去找齊妍了吧?”


    “不好說。但他失蹤這麽久,還真有可能是找到了,沒準倆人已經在一塊兒了。”趙珩沉思道,“阿諺也這麽想,所以派人去了,俗話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咱們再安心等等。蕭家在那片地方勢力很大,沒人敢輕舉妄動的,這樣找都沒找到,人肯定還活著。”


    她暗暗點頭,心想若蕭朔真是為了找齊妍而失蹤,蕭家追查前因發現是她的主意會不會來長安一刀砍了她。


    罷了,砍便砍了,能找到齊妍,砍她一刀也不算什麽,別死了就行。


    她默默又給趙珩舀了碗杏仁粥:“你多吃點,都瘦成什麽樣了。”


    趙珩看著她那副擔驚受怕的樣子覺得好笑:“你放心吧,蕭朔是不是為了齊妍去都不能確定,蕭家不會遷怒我們的。”


    “我還是擔心齊妍,她一個小姑娘,在外漂泊居無定所就罷了,還被人一路追殺,四處躲躲藏藏,整日要提心吊膽的生怕被抓迴去,想想都不寒而栗,若是我都恨不得自刎了。”


    “齊妍這一路肯定知道不僅有人在追殺她,也有人想要救她,所以她不能就這樣死了,咱們要相信齊妍。”


    容枝意點點頭:“不說這個了,你快些喝粥,省的一會兒點卯遲了又賴我找你說話。”


    “就賴你。”


    他眼中愛意滿滿,直白地盯著她,從來沒有絲毫的掩飾,漾在這初夏的清晨裏,比帶著暖意的熏風還要和煦些。


    “這兩日除了午膳,頓頓都能和你在一起,所謂夫妻生活不過晨昏相對度過二人三餐四季,咱們這是提前體驗了。”


    大概是確定她心情不好,這兩日的確來的很勤,就算午膳不能陪她一起用,也還會讓人捎東西過來,哪怕是一盒外頭買的小食,哪怕是一張字條,都沒有缺席過。之前也是,但凡有空都會來她這兒,就算有時隻能待上一盞茶的功夫,他也會大老遠的跑過來,就為看她一眼,就為跟她說一句想你了。


    他做的這些事容枝意都看在眼裏,趙讕說得對,他對自己真的是無可挑剔的好,換成任何人都做不成這樣。


    容枝意放下手中調羹,鄭重其事跟他道謝。


    後者依舊若無其事喝著粥:“謝什麽,離不開你的人是我啊。”


    趙珩走後,容枝意便在秋千上坐下看書,下午和輕雲練武,唐可兒又來陪她染指甲做花露,一晃這一天就過去了。


    眼看夕陽西下,容枝意做了糖蒸酥酪,讓人給趙讕送去,說她打獵後定然餓得慌。可輕雲找去了望雲殿,竟然沒見著人。


    “怎麽會,眼下天都黑了,這麽晚還沒迴來?”如今皇後不在,沒人管著趙讕,容枝意作為姐姐責無旁貸,“讓人去宮門口守著,人一來便給我傳個信。”


    輕雲腳步飛快,正遇上下衙來用晚膳的趙珩:“著急忙慌的,這是怎麽了?”


    容枝意蹙眉:“是讕兒,去狩獵還不迴來。”


    “你先別急,她往日跟阿謙出城也差不多要這個時候才迴來,我派人去接就是。”


    “畢竟是跟喬楚逸出去,上迴她瞞著我沒讓我知道,今日我既然知道了,肯定得等她迴來才安心。”也許是第六感,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撞在了一起,心裏很不安。


    趙珩扶她坐下:“先用膳。”


    容枝意隨意扒拉了幾口,眼神一直望著殿門外,愣神間一柱香過去了,侍女們小心翼翼來收拾過桌麵換上熱茶,卻遲遲沒有等到人來迴信。


    眼看著戌時都快過半,趙珩也坐不住了:“恐怕出事了,我親自去尋。”


    容枝意正想說她也去,不知從哪竄了出來一護衛,一個箭步跪到二人麵前,滿麵驚恐:“主子!出大事了!”


    這人容枝意麵熟,是蔣樅手底下的人,照理來說郢王府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怎會惶恐成這樣,下意識攥住了趙珩手腕:“可是與公主有關?”


    那護衛想起方才場麵仍舊心有餘悸:“殿下…殿下在天酒樓外,被燕譙使臣帶走了。”


    容枝意跌坐在圈椅上,全身寒毛倒豎,簡直不敢置信:“怎麽可能,那幾個燕譙人真是使臣?她狩獵通常是往芳林門外去,天酒樓在春明門外,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的確是嘉平殿下沒錯,屬下也許會看錯,但蔣侍衛絕不會弄錯的!”


    蔣樅的確不可能弄錯。


    怎麽辦。


    容枝意顫抖著看向趙珩,想問他怎麽辦,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響來。


    趙珩雙手緊握,強壓著憤怒:“他們有多少人?你們可有交過手?”


    “殿下的護衛們,還有喬編修,都與那些人交了手,原本隻有四五人,可一交手忽然又竄出來三四十號的人,且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始終是他們占了上風,還將殿下綁了去。咱們沒想到會交戰,昨日也隻派了五人蹲守,蔣侍衛不敢輕舉妄動,隻好暗中跟隨,派屬下迴來報信。”


    “你去趟東宮,將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太子,讓他多帶些人來。”語畢側頭看向容枝意,“你別擔心,我先去看看情況。”


    可容枝意哪能不擔心呢,她沒答話,腳步生風,跑去內室把所有的短刀都帶上了,複而折迴,朝趙珩道:“我跟你一起。”


    趙珩遲疑著看了她一眼,並未拒絕,而是伸出手:“跟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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