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側頭看了一眼對麵的一個小包廂,那狂叫著往下甩花束的人。內心卻是一喜,他已經沒興趣罵趙佶了。


    隻要梁莘還能繼續批奏疏。


    那麽,大宋必圖強。


    此時,還是美酒、歌舞吧,暫不去想那些煩心之事。


    深夜,在梁莘眼中已經喝到斷片的趙佶由王浦帶著一群小太監,小心翼翼的往宮裏抬。就大宋這酒的度數,能喝到斷片,梁莘已經沒興趣問,這是喝了多少。


    梁莘呢,迴到自己的屋,正坐在燈下讀書的曹曇迎了出來。


    “娘子。”


    曹曇說道:“你坐在桃源閣內,我也不會怪你。”


    梁莘搖了搖頭:“我喜歡樂聲,未必要入樓去看。”


    曹曇替梁莘將外袍掛在架子上,拿了一杯水給梁莘後問:“夫君眼中的官家是什麽樣的?”


    “趙佶?”梁莘接過水杯坐下:“如果不當皇帝,他還是一個不錯的人。之前,我和他聊過皇莊那些受欺壓的窮苦佃戶,最近有人上疏,提到汴京周邊宗室的田地荒了,佃戶卻舊還要交稅,他就很同情這些人。”


    梁莘起身在書架上翻了翻,找出一張紙拿過來遞給曹曇:“他曾經出宮,也看到一些民間的疾苦,這是他親筆寫的,隻是當時大娘娘權知軍國事,我就勸他,這事緩緩,到秋天再辦。”


    曹曇接過,讀了起來。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天下承平日久,民既庶矣,而養生送死,尚未能無憾,朕甚憫焉。今鰥寡孤獨,既有居養之法,以厚養窮民;若疾而無醫,則為之安濟坊;貧而不葬,則為之置漏澤園。


    曹曇讀完,梁莘繼續說道:“我說了,他不當皇帝,不算是一個為惡之人,他的書畫造詣,不敢說當世無雙,也是相當的高水準。隻是,當了皇帝,權力會蒙蔽人的雙眼,還有內心,他會變,會變的極惡。”


    “還有,我為什麽要滅蔡氏滿門,我為什麽讓皇宮內、汴京城無數人腦袋搬家。因為這些人,媚上,一但他們掌握了權力,再加上不著調的趙佶,這天下怕是會亡。”


    梁莘長歎一聲:“自古人君玩物而喪誌,縱欲而敗度,鮮不亡者。”


    曹曇眼神變的銳利:“拿迴燕雲。”


    梁莘搖了搖頭:“區區燕雲。”


    曹曇帶著一線驚訝:“區區燕雲?”


    梁莘沒再說下去:“先從自身開始,先變強。”


    曹曇點點頭。


    在曹曇聽來,先變強,就是先讓自己的夫君成為霍光……


    不對,是曹操。


    梁莘想的是誰呢。


    這天下,最讓人佩服的,從這個時期往前,隻有一人。


    楊堅。


    熄燈,拉上床邊的簾子。


    此處。


    ……略……至少幾千字吧。


    幾天後,桃源樓這邊正式開場,之前隻是試演。


    正式開場之後,梁莘連廚師都省了,抽簽前來比賽的每次是六個正樓,廚師他們派,也要比各家誰的菜更好,酒也是他們提供。


    梁莘拿的不多,所有營業額,他抽五分,也就是百分之五。打賞的花朵、花束什麽,折算銀錢,五五開。其餘的和各樓結算,絕對公正。


    年底前,決出金牌十二正樓。


    明年進入聯賽。


    最弱的三家降級,變成銀牌。


    銀牌也有小聯賽,再到銅牌,梁莘還在考慮,是找地皮再建兩座樓,還是銀牌的比賽放在十二金牌正樓內,那個更合適。


    趙佶,又一次喝斷片了。


    不過,卻在大醉的狀態下,留下了一副相當出彩的字。就是章惇,都發自內心的稱讚,這字寫的真好,不是普通的好,是非常好。


    那麽,新的問題來了。


    寅時。


    看著怎麽都叫不醒的趙佶,梁莘頭很疼。


    到了外殿,見到章惇。


    梁莘問:“停朝?”


    章惇反問:“那五天後呢,你能停了桃源樓那邊,或是每到第二天朝會,桃源樓就停?”


    梁莘很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無奈的搖了搖,看了一眼後宮方向:“他鬧起來,很讓人頭疼的。”


    章惇又問:“能勉強叫醒嗎?”


    梁莘迴答:“就算勉強叫醒,坐在大殿之上,估計連提詞板上的寫都看不清。”


    聽到這話,章惇的眼神變的銳利:“這就要看你對宮中的掌控力,朝堂之上我來。”


    “怎麽辦?”


    章惇對著梁莘低語幾句。


    梁莘反問:“這事,一次兩次,最多三次,曾相公肯定會站出來找事。”


    章惇迴答:“他已經安排他的兒子入樞密院,又安排他的親信入三省進六部,讓他鬧,他一鬧誰最不高興?”


    梁莘看了一眼後宮,沒說話。


    這態度就很明顯,是趙佶會生氣,但凡是影響他去玩樂的,他都會生氣。


    章惇說了一句相當狠辣的話:“送曾布全家去儋州。”


    “好。”梁莘點點頭,應下了。


    後宮裏開始折騰了,又是灌醒酒湯,又是拿冰在臉上擦,十幾個太監宮女忙活著,總算是靠兩個人左右扶著,把趙佶給送到龍椅之上。


    趙有福站在一旁高喊:“官家身體不適,但心念國事,代官家宣,各位卿家有事奏報,無事退朝。”


    這會呢,趙佶很迷糊,坐在那裏就想閉眼睛。


    趙有福索性掛起薄簾,讓一位宮女過來扶著趙佶,趙佶靠在宮女身上。


    這時,有人上前:“昨日,太廟起火,臣以為大不吉,請官家下令,西征大軍暫緩,今年不宜出征。”


    趙有福裝模作樣的靠近趙佶耳邊,似是在聽趙佶說話。


    而後,看了一眼提詞板,站直後高聲說道:“代官家言:朕知道了。”


    陳次升因為曾布給台諫安排了新人,又一次提到請趙佶親自來決定台諫官員任命,同時彈劾曾布,任用私人。


    曾布這邊立即親信站出來反駁。


    朝堂上吵起來了。


    趙佶呢?


    睡著了。


    趙有福繼續裝模作樣的在趙佶耳邊聽,然後看提詞版。


    老辣的章惇不斷的給出最好的建議,梁莘也是處理的從容有序。


    一直到退朝,趙有福安排人抬趙佶迴後宮,也沒誰發現異常。


    章惇出宮前,低聲對梁莘說道:“送曾布全家去儋州後,可嚐試再進一步。”


    “太急了,容我想想。”梁莘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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