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梁莘沒說話。


    梁師成繼續講:“章相公他們有可能會拿昨天日蝕來說話,這官家剛登基就發生了這麽可怕的事情,為父也是心神不寧。”


    梁莘繼續低頭吃飯,此時他也反應過來了,古代帝皇如果遇到這種事情,輕一點也要反省自身,重一點下罪己詔也是常見的。


    梁莘看看四周,靠近梁師成:“爹,你說過,官家就是我們的富貴。”


    “是。”梁師成非常肯定這話。


    梁莘又說道:“爹,你不介意再整死幾個,讓官家對爹你更信任吧。”


    梁師成眯著眼睛:“整誰?”


    梁莘問:“官家最恨誰?”


    梁師成搖了搖頭:“是章相公,這事不可能,官家自己坐的都不穩呢,而且這事複雜的很。”


    “爹,說說。”


    “行。”梁師成喝了一口水:“大行皇帝登基之初,也就是七年前吧,舊法一脈用於許多不光彩的手段,以近乎殘酷的手段打壓了新法一脈。先帝呢,對舊法一脈以及當年的高太後,可以說極恨。”


    梁莘默默的聽著。


    梁師成說的很慢,每說一句話都要思考一會,他怕說錯了誤導梁莘。


    “在先帝的支持下,新法一脈翻身,他們的手段比之前舊法一脈更狠,更殘酷,甚至連過世的司馬光都被守為奸謀。”


    梁師成講了許多當年的事情。


    梁莘聽完後感覺就是,這就是水火不融,把對方往死裏整。


    梁莘問:“官家偏那邊?”


    梁師成搖了搖頭:“官家那懂什麽叫新法,什麽叫舊法,他隻憑個人好惡,啊……對了,爹想起來了,新上任的左正言、右正言,都是舊法一脈的人,台諫基本上被舊法一脈所控製,他們正在找機會。”


    “爹,安排人準備抄家了。”


    “抄誰的家?”


    梁莘:“等我下午見過官家,看情況。”


    梁師成:“小心謹慎為上。”


    梁莘點點頭。


    一把利刃已經擺在那裏,梁莘希望自己可以把握住。


    然後,將一些人,斬之。


    下午的時候,梁莘又帶著幾冊史書進了宮,他的任務就是讀書,給皇帝讀書。


    滿朝文武誰也沒把梁莘當迴事。


    隻當是一個端王府出身的太監,替自家兒子謀了一份差事,區區昭文館校書,說的直白一點,就是圖書館的一個圖書管理員。


    進了趙佶的書房,今天書房內一個人也沒有,趙佶獨自一人坐在書桌前的地上,進屋後,梁莘解開了外袍,解下腰帶放在了地上,然後退到一旁。


    趙佶有點不明白。


    腰帶。


    挺漂亮的腰帶,特別是這上麵的玉扣,比自己這個皇帝用的也不差。


    今天的朝堂之上,吵的很兇,連向太後都幾乎壓不住。


    雖然沒有人提半個字有關他這個皇帝的話題,畢竟是日蝕,這事趙佶心慌的厲害。


    梁莘放下腰帶之後,便站在那裏不動了。


    “獻寶?”趙佶很疑惑。


    梁莘說道:“宮裏一個老太監家裏搜出來的,我爹查過宮內記錄,是兩年前大行皇帝賞賜給簡王的。”


    趙佶瞪著梁莘:“日蝕,現在是日蝕。我……,”趙佶的語氣突然變的很悲傷:“我怕,我害怕。”


    梁莘向前幾步,盤腿坐在趙佶麵前:“就是為日蝕這事,用不了一刻鍾,你就會開心起來的,現在說腰帶。”


    日蝕是趙佶此時最大的心病,準確的說是皇位。


    他真的害怕的要死。


    可看著梁莘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趙佶又突然感覺很安心,比姑丈還讓他安心,因為姑丈一聽到向太後,嚇的就不敢說話了。


    梁莘,可以幫他應付向太後。趙佶心中稍定之後,此時才認真再看那條腰帶,看了一會,趙佶還是不明白:“那為什麽,會在宮內太監的家裏呢?”


    梁莘很想說,你腦袋裏裝的是屎嗎?


    梁莘拉過椅子坐下:“我這個書僮,給主君趙乙你講一段史吧,咱們講唐中宗李顯……”


    李顯有什麽,當皇帝不足兩個月就被廢掉了。


    趙佶從最初開始當聽故事,然後開始流汗,一直到冷汗直流。


    此時,向太後‘權同處分軍國事’。


    大權在向太後手中,韓忠彥升為右相,有事就往向太後那裏跑,絲毫也沒把自己這個皇帝當迴事。


    而章相公本身就是反對自己登基,一直主張簡王即位……


    宮內以前的太監,竟然私下與簡王有來往……


    一條條,一件件,梁莘說的每個字都讓趙佶緊張,害怕,恐懼。


    昨日,又是日蝕。


    強烈的危機感從趙佶內心深處湧出來。


    他慌了。


    “怎麽辦,怎麽辦?”


    此時,趙佶完全就沒想過,今年才十六歲的梁莘能有什麽驚世之才,但卻是他唯一能夠詢問的人。


    至少,之前有事,梁莘就幫他解決了。


    問完之後,趙佶又恨恨的罵:“讓你爹去暗示他們彈劾章相公,這麽多日子卻也沒結果,他們就沒把朕放在眼裏。”


    “別慌。”


    “我,我好怕……”


    梁莘一聲低喝:“趙乙!!!”


    這一聲把趙佶給震住了,隻聽梁莘說道:“日蝕不是個事,找人背鍋就行了。”


    趙佶:“背鍋?”


    “對,有人僭越,大不敬,試圖惑亂朝綱,這就是日蝕的原因。”


    趙佶臉上出來喜色:“那,那誰來背鍋呢?選簡王,我不敢。”


    選簡王,梁莘也不敢。


    可以施壓,但不敢隨便亂懟,一個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事。


    事實上,梁莘的目標也不是簡王,而是另一人。


    梁莘問了一句:“宮內,是不是有人一直被稱頌呢?”


    趙佶:“說的直白一些。”


    梁莘:“就是,你的妃子們,還有太監們,經常在你耳邊說誰好?”


    “恩,倒是有。”趙佶還是知道宮裏一些事情的,立即說道:“蔡京,有人彈劾他,說他結交內侍,大娘娘替他說好話,要保他,還讓他去修史。”


    梁莘拿起茶杯,看趙佶已經在自己的節奏上,慢吞吞的說了一句:“當世書畫第一那位?”


    趙佶:……


    啪,趙佶將梁莘的茶杯一把奪過,重重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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