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答應不以皇帝的身份問話。


    梁莘這才說道:“我剛才進宮的時候,見到許多人往後宮去了,穿紅袍的,有金魚袋的,顯然都是大官了。他們就沒把主君當迴事,主君就是擺在那把椅子上的吉祥物,說話也不算數,你的態度他們也不會在乎。”


    趙佶臉瞬間就黑了。


    可他卻不能發火,因為剛才說了,是趙乙問,不是皇帝問。


    更何況,梁莘說的是事實。


    無論是舊法一脈還是新法那群人,確實沒誰把他放在眼裏。


    此時的趙佶,又隱隱開始擔心,自己的皇位不穩。


    梁莘呢,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幾年前,小梁後敗在戰場上,卻在談判桌上拿到了四城之地,明明是敗了,卻還有城池,這事為啥?”


    趙佶離開了書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他很好奇:“為什麽?”


    “因為司馬光要抹去王安石在西北的功勳,砸掉王安石的豐碑,這是他們之間的爭鬥,唯一損失的,隻有先帝。”


    趙佶不太明白:“說的明白一些。”


    梁莘換了一個說法:“兩群人打馬球,一方把師師姑娘當禮物送給了另一方,可他們有沒有想過,師師姑娘是誰的人,他們拿你的人送人情,他們有什麽損失。”


    “混帳。”


    趙佶瞬間就聽懂了。


    梁莘拿起那份奏疏:“這個韓忠彥剛當上右相就玩花樣,他要把鄯州棄了,這就等同於送給了西夏,話說這事對趙乙來說,就是把先帝,就是你皇兄的字畫、你的美人送人,落他們的好。將來有一天,他們找你的麻煩,說你把皇兄的家業沒守住,反正是你的罪。”


    趙佶臉都在抽抽了。


    城池、土地,他不懂,可字畫,美人他懂。


    梁莘又換了一個說辭:“話說,趙乙主君,你聽過洮硯嗎?”


    “廢話!”趙佶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名硯。


    梁莘:“他們今天棄一塊,明天棄一塊,我爹還說想找一塊極品洮硯獻給官家呢,估計讓他們這樣棄著,用不了幾天,要派使節和西夏談,才能一塊好硯台了。”


    “你,立即想辦法,現在,馬上。”


    聽到名硯要沒了,趙佶有點急眼。


    梁莘再一次拿起那份奏疏:“讓他們去對咬吧,反正都不是忠心於你的人,咱們找一些十年前的進士,挑幾個得力的,先保往硯台產地,對了,上等狼毫要從羌地取。”


    趙佶催著:“繼續,繼續。”


    “那,那我就大膽說了。”


    “說,大膽說。”


    梁莘腦海之中組織了一下語言:“有一個小小知縣,七品官,九年前的進士,招他入京,然後觀察一下,如果可以忠於官家,安排他去知洮州。再重賞湟州辛叔獻以及統製郭祖德,讓他們頂在北邊,擋住西夏人,穩住青唐貴族還有羌和吐蕃人,保護硯石產地。”


    “恩。”


    “修路,保證有好路,可以讓上上等硯石運迴來,有什麽比官家親自雕刻一塊硯台更美。趙乙,你說是不是?”


    趙佶非常認真的聽了梁莘的建議。


    腦海中隻有三個詞。


    洮州、洮硯、雕刻。


    “多招幾個小官入京,人多一點,總能挑幾個忠心的,讓你爹去辦。”


    趙佶一想到洮硯產區有可能落入西夏人之手,他急了。


    當然,梁莘的建議最讓他開心的就是。


    朝堂之上兩群人,一群是自己討厭的家夥,特別是章相公,反對自己登基。


    另一群呢,隻知道巴結向太後,可惡。


    讓他們去咬吧。


    最好兩敗俱傷。


    這時,梁莘又補充了一句:“過段時間,等你坐的穩了,想辦法調王詵迴京吧。”


    這話,貼心。


    太貼心了。


    趙佶心中誰最好,就是王詵,帶他四處吃喝玩樂,各種嗨。


    卻被父皇不容、先帝不容、太後不容……


    反正,就是全家都容不下他這個姑父。


    此時,趙佶再看梁莘。


    好人……


    也很貼心,辦的都是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除了……太帥、文采好過自己、頭腦好之外,沒缺點。


    趙佶腦海中一個壞念頭閃出:“梁莘,過段時間,我幫你說一門親,絕對是汴京城一等勳貴之家的嫡女。”


    “謝過。”梁莘隻當是趙佶隨口一說,也沒放在心上。


    卻不知,趙佶這次真沒安好心。


    他童年的陰影……


    那個打的他躲到禦花園的水道中的可怕魔影。


    曹家。


    曇。


    梁莘還在繼續忽悠著:“還有,曹家上次出力了,洮州那邊,曹家是否合適派個武職呢,曹家也是忠於官家的。”


    “小事。”趙佶沒當迴事。


    梁莘:“還有,再有大朝會,替司馬光說幾句好話,讓韓忠彥那些人,內心感覺你偏向他們,就算他們隻巴結大娘娘,也別讓他們在背後說你的壞話,還有……”


    “辦,辦。”


    趙佶聽著,一條條,一件件,都是些在他看來不起眼的小事。


    終於梁莘這邊,忽悠了趙佶之後,出宮,找地方吃飯。


    最方便就是太清樓。


    可以掛賬。


    掛曹暘的賬。


    到了太清樓,當真是說曹曇,曹曇就到。


    曹曇今天不是來砸場子的,畢竟是她家的酒樓,心情不錯,喝個酒。


    然後,就在太清樓門前,曹曇遇到梁莘。


    曹曇還沒開口,卻見梁莘轉身就走。


    曹曇一個閃身就擋在梁莘麵前。


    梁莘:“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了。”


    曹曇主動說:“我請你吃酒。”


    “恩,亭上十分綠醑酒,盤中一箸黃金雞,聽過還沒吃過,你請客?”


    “走。”曹曇沒那麽扭捏,拉著梁莘就往酒樓內走。


    坐下之後,曹曇先開口:“那天打你,是我錯了,是暘哥兒說受了友人蠱惑,我後來才知曉,你隻是替他背禍,我請你吃酒,那事就此揭過。”


    “好說,好說。”梁莘一副很大度的樣子。


    酒菜上齊,梁莘撕了一條雞腿,想了想,先放在曹曇的盤子上,然後再撕一隻給自己。


    曹曇給自己倒酒:“看你長的也不算瘦弱,卻是連一拳都躲不過,我可以教你。”


    梁莘搖了搖頭:“我不打架。”


    “膽小?”


    這話不能應,梁莘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雖然我也名師指點,學了些絕學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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