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莘手扶著床邊坐下,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梁師成吃力的轉過身體,伸手按住梁莘的手:“兒呀,爹不傻,挨了這板子後,官家也不會再為那點事遷怒於你,也不會再怪罪你。”


    梁莘內心五味雜陳。


    梁師成笑了:“那年,天很冷,爹隻是一個窮書生,沒錢買米,你娘親迴了娘家再也沒迴來。沒過幾日,你外公家來人,帶了一份和離書,還有一些米糧,簽了和離書,那些糧食讓咱們父子熬過了冬天。”


    “有一天,在一家舊書鋪子裏,爹替人抄寫,得到一本舊書。講的是唐時的名人,高力士。眼看又一個冬天來了,家裏依舊沒米沒柴,爹便來了汴京,切了自己,入宮……


    梁莘默默的聽著,隻當是聽一個很長的故事。


    梁師成說這些,也是有目的。


    講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後,梁師成語氣變的嚴肅:“兒呀,莫要恨。切記,切記,你我父子二人的性命,我們的榮華富貴都在官家一人身上。”


    梁莘替梁師成塗了藥的傷口蓋上草紙,然後是幹淨的布,再是被子。


    蓋好之後,梁莘說道:“爹,你養傷吧,我迴屋了。”


    梁師成看著梁莘沒再說什麽,趴在了床上,慢慢的閉上眼睛。


    梁莘走到屋外,他內心湧出一股無盡的恨意。


    可惡的趙佶、自私的向太後、屍位素餐的權貴……


    站在屋外,抬頭看著殘月。


    良久。


    梁莘嘴裏吐出兩個字:


    辦他!


    深夜,梁莘在床上輾轉反側,內心夾雜著不甘、憤怒、無奈、苦悶……


    一直到天快亮,才睡安穩。


    次日午後。


    梁莘醒了,卻見梁師成趴在床邊的軟椅上,正在讀書。


    “爹?”


    梁師成放下書本,側頭看向梁莘,默默的說了一句:“還活著。”


    這話讓梁莘有些無所適從。


    梁莘以為自己在做夢,夢到自己穿越了。


    事實上,梁師成也一度以為自己做夢,當時梁莘是真的沒氣了,這又活了過來,雖說得了失魂症,但畢竟是活著。


    父子二人就這麽相互看著。


    梁莘內心也是糾結的,自己穿越到了北宋末年,還攤上一個被稱為六賊之一的太監爹,可這個爹呢,對自己卻也是拳拳之心。


    父子二人對視了好一會,梁莘問:“爹,你說趙佶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一問,梁莘自己先緊張了。


    直唿皇帝的名字,這怕讓人聽到了,又是大麻煩。


    卻誰想,梁師成卻很平靜的迴答:“薄情寡義、貪婪好色……”梁師成嘴裏沒一個好詞,末了又補充道:“宮內傳聞,神宗夢到李後主,那晚侍寢的妃子便有了他,爹自打入宮這十多年來,看他就像是書中的李後主。”


    李後主是誰?


    李煜。


    說完這些後,梁師成才說道:“兒,要慎言,這是在家中,在外可不敢直唿官家名諱。”


    “我錯了。”


    梁莘這認錯是真的。


    聽到梁莘認錯,梁師成說道:“這些日子你別出門了,爹手裏還有點錢,找個好日子,給你買兩個妾……”


    妾!!!


    梁莘聽到這話,腦袋感覺有點轉不過彎。


    自己現在才多大?


    梁師成呢,聲音很小,說的很慢:“咱家,也就咱們父子二人相依為命,你先納兩個妾,早一點給咱家開枝散葉,待你年齡再大些,爹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給你說一定正式的親事,還有……”


    沒等梁師成再說下去,梁莘就說道:“爹,我想當官。”


    梁師成搖了搖頭。


    梁莘問:“爹,不行嗎?”


    梁師成:“也不是不行,卻是不容易,容爹想想。”


    梁莘又說道:“那,給我找個好師傅,我想練字。爹你說了,官家就是我們父子的富貴榮華,至少練一手好字,有機會的話,官家那邊說不定賞個一官半職的?”


    開竅了。


    兒子開竅了。


    這話說的沒錯,討官家開心才是父子二人的出路。


    梁師成點點頭:“拿上爹的名帖,去禮部拜訪員外郎米芾,好好練字。咱們是官家的家奴,要學會討官家歡心,否則活的會很難。更別提榮華富貴。”


    梁莘應下:“是,我明日頭疼好些,就去。”他知道,這是梁師成才告訴他,有什麽辦法可以討好趙佶,得到一個出頭的機會。


    梁師成:“多歇幾日也無妨。”


    接下來幾日,梁莘安心在家中休養一邊讀書,一邊練字。


    下苦功夫練。


    練的就是趙佶自創的瘦金體,梁師成稱這種字體為鶴體字。


    家中錢財不少,不過除了小太監梁忠之後,也沒什麽人。廚房也沒開火,是小太監王浦安排距離家不太遠的一家酒樓每天送餐過來。


    吃住都不錯。


    就是每天傍晚的時候,梁莘頭疼。


    頭疼的時候,梁莘內心就在罵趙佶,罵的可難聽了。


    這一日,梁師成身體漸好,迴宮去當差了。


    梁莘則備下禮物,依梁師成的指點去拜訪當朝禮部員外郎米芾(fu),不為別的,就是為求師,希望在書法上,自己可以得到這位的指點。


    投靠梁師成的落魄秀才禇洪陪著梁莘。


    兩人坐在馬車上,從家順著皇宮外的道路走。


    沒走多遠,卻見一處門口圍滿了人,許多人都是抬著禮物來的。


    快到近前的時候車夫拉住了馬車,卻見那門口開始大亂鬥。


    穿短衣的拿著棍子相互打成一團,穿長衫的用拳頭在外圍一邊罵一邊相互推搡。


    一個穿著橙色長衫的讓幾個同樣穿長衫華服的年輕公子哥合力給推了出來,後退幾步正好退到梁莘這邊馬車前差一點摔倒。


    梁莘出於好心,伸手扶了對方一把。


    再看那處門口,有人拿到了一把扇子,飛奔著送到自家主人手中。


    “唉!”倒在馬車前的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對梁莘一禮:“謝過哥兒剛才扶我。”


    梁莘問:“就為爭一把扇子?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梁莘,看梁莘穿著也是絕對不是普通的富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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